目光盯着门板上贺绛正在手抖着卸门栓的影子,语速飞快。 “今日你敢杀了我,明日所有人都会知道贺兰鸦就是个笑话,渭北主事的人是你贺绛啊。” “只要你想好了我绝不还手,你来!” “......” 该死的该死的! 贺绛已经把门拽开一条缝了,此刻扶着门框的手指都在颤抖。 他双目猩红已经被气到快失去理智了,硬生生咬着舌尖逼自己停下动作。 鲁莽。 不能鲁莽。 他在思考,喘着粗气思考。 思考着门外的人为何不怕死,又为何要跟他说这些话。 过了许久—— 他低头看着门缝里露出来的黑靴子,垂下手步伐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 语气颤抖的都快哭出来了! “梅淮安...你别再玩我了,你真要夺渭北不会提前跟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妈的,你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梅淮安松了口气没说话,只是抬手缓缓推开虚掩的门。 门后。 贺绛溃败的低头站着,已经被打击的没有一根反骨了。 梅淮安看着他低下的脑袋,嗓音轻柔不少。 “你看,你明明在愤怒的时候是可以思考的,也可以控制你自己,是吧?” 贺绛低头站着,不理会他。 梅淮安身形疲惫的靠在门板上,叹了口气。 “我只是在逼你动脑不是数落你,更不是真想让你离开你哥,但你这次一定要长记性。” “任何人想对渭北生出歹心,都会先对你动手,因为你比贺兰鸦好算计。” “可你却是他最看重的人。” “我,记住了。”贺绛抬头看人,眸子还是红的,抿了抿唇才问,“可你为什么要这样?” 记住了就行。 梅淮安站直身子准备走人,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朝他笑了笑。 “我祝你能做他的铠甲,虎上添翼,千万不要成为他的软肋,悔恨终生。” 该说的话和不该说的话,能说的话和不能说的话。 反正他今天一口气全说了,还掏心掏肺险些把命搭上。 好在,似乎有效果。 “你站住,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看人直接要走,贺绛嗓音哽了一瞬。 梅淮安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突然笑起来:“我还有什么话说的不清楚吗?你是不是找骂上瘾了。” “别装傻!你知不知道我刚才险些真杀了你?梅淮安,你多管闲事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贺绛执拗的盯着门外这人,似乎不问出个答案来决不罢休。 论武力,当今天下没有人能敌过暴怒状态下的贺绛。 逼急了他是真敢杀,也有能力杀。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梅淮安看着他,没说话。 他做事没有为什么不为什么,他只看值不值得。 贺绛吼出来一句:“你肯定是想指望渭北替你夺回中州,夺回皇位,是不是?否则你能好心三番两次的教我?难不成你要...拿我当朋友?” 最后几个字问的小心又紧张,像是一个别扭试探新糖果的孩童。 梅淮安看他拿捏不定的紧张模样,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憨牛啊,你在这里慢慢想,我还得赶着夜路回营呢我都饿了。” 说完,一刻不耽搁的转身就走,省得人再追问。 贺绛愣了一下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仓促往前追了两步。 “等等!那兄长现在该怎么办?是罚我还是......” “啊?你哥没告诉你吗?”梅淮安已经走到大门边了,转头看他,“你带着燕凉竹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已经让鹰爪传令所有将帅休沐半天,前殿外面也早就清场了啊。” 贺绛傻眼了。 “不知道啊?嗐,我以为你知道呢,不然我哪儿敢拽你裤子。” 梅淮安抓住机会赶紧大步离去。 “......” “你故意吓唬我!梅淮安你个奸诈小人,你回来!!” —— 前殿门外。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面的院子里没几个人走动,十分冷清。 走廊上挂了一排暖色灯笼,周围光线还算明亮。 梅淮安哼着小曲往外走。 哎呀,什么命,给人教完弟弟还得饿着肚子骑马回营。 这大晚上的又没路灯,一个人抹黑骑马最烦了。 该死,不打贺绛一回实在不解气,要是哪天能真打一顿那才痛快呢! 梅淮安突然站定,回头看着前殿方向念叨。 “说好了打一架来着,忘记跟他约日子了。”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冽嗓音。 “你何必非要与他打一场,有此一回,想必他已经长记性了。”
第82章 夜不归营 “!” 他赶紧转身。 就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贺兰鸦,就站在走廊边上的小花园里,身姿端正。 脸庞上正巧投着一枝梨花暗影,看不清楚神色。 只有衣袍上的银线莲纹清雅华丽,在灯笼光线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贺兰鸦见他愣神了,开口叫他:“殿下过来说话吧。” “好。” 难道这人一直坐在花园里? 梅淮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控制不住的朝人走过去了。 只是才刚走两步猛地挑眉,试探的问—— “佛君刚才一直都待在花园里?” “嗯,喝了盏茶。” “呃!” 听见对方认下,梅淮安心头一跳。 这处花园,就坐落在贺绛藏身的小茶室窗外啊! 他在走廊最后一节台阶上站定,没往对面人的身边走,虽然就只差几步路了。 随后微微低头朝那边的人拱手,直接请辞。 “我就不过去说话了,天色已晚暗路难行,还有...刚才跟贺将军说的话不怎么客气,佛君勿怪。” 哪是不怎么客气,简直是毫无顾忌! 梅淮安紧张的垂着眼,想着如果人家哥哥要怪罪......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他就听见那边站着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 嗯? 他悄悄抬头看。 就看那人自暗影里走出来了,俊美无铸的脸庞也暴露在暖光下。 说话的嗓音比从前温和太多,隐隐泛着松快笑意。 “殿下与我一同用晚膳吧,既然暗路难行...那就在行宫里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回营?” “啊,夜不归营这样不好吧...多谢佛君!” 原本想矜持一下,可看见对方含笑望过来的模样他就矜持失败了。 梅淮安朝人绽放出一抹灿烂笑容,掩饰尴尬。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廊下的光线太暖,他觉得这秃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但具体哪儿不一样,说不出来。 就是望过来的眸子里,似乎比从前多了些温度啊。 他便也迎着他笑。 “......” 不远处假山下站着当值的寒翅,无意中望见这一幕,纳闷儿的抬手挠了挠头。 心说—— 正常人不是对视着笑一下就移开视线吗? 可那两人是笑一下笑一下笑一下,然后才移开视线啊。 怪了怪了。 他假装巡视周围,溜达着悄悄瞥眼偷瞄那边廊下的两人。 他们似乎低声说了什么,紧跟着就一起转身进了小花园里。 哎? 寒翅想也没想的抬步跟过去,他是正在当值的,得随时听候佛君吩咐。 ...... 贺兰鸦确实跟梅淮安说了一句话。 “殿下先随我过来一趟吧,燕二公子已经等你许久了。” “他?”梅淮安这时候才想起今天来行宫的主要目的,最开始不是被燕凉竹逼来的嘛,“是。” 两人就这么同行着走进了小花园。 贺绛不久前待着的茶室外面,是一片被侍弄得宜的花花草草,于三月间朵朵盛放。 花草正中摆着一张茶桌,似乎是方便人落座于花丛间饮茶赏景的。 此刻茶桌上还有未喝完的茶水,显然刚才贺兰鸦一直都坐在这里。 茶桌边上有挂着灯笼的假山,假山对面十几步远的位置,有个赤木色的八角凉亭。 燕凉竹此刻就坐在凉亭的台阶上。 听见久违的脚步声,他猛地抬头望去。 方才还呆滞的脸色在看见走来的黑衣身影时,顷刻间就扯出笑脸。 “淮安哥哥。” “嗯。” 梅淮安随意应了一声,走到燕凉竹面前。 那人把他带进花园里后,就又坐回花间茶桌上了,似是舍不得那一壶茶水。 秃驴还是这么爱看戏。 他收回视线,这才垂眼看着坐台阶上没站起身的人。 看清楚燕凉竹的状况后,微微皱眉。 啧,何必呢。 —— 燕凉竹穿着一身素净的浅玉色长衫,脸色有些苍白,能看出笑容都是勉强扯出来的。 膝盖处泌出了许多血迹,也没人替他处理一下,入目是刺眼的红。 贺绛那会儿猛地被梅淮安扒了裤子,心里一急就随手把燕凉竹甩出去了。 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狼狈逃窜的贺绛身上,没人注意摔在门槛上的燕凉竹。 也许站在门边的鹰爪和寒翅看见了? 但看见也就看见了,不可能理会他。 再之后,他就被人从殿里赶出来了,寒翅说太子殿下与将军有事商议,让他不要进去前殿打扰。 可是燕凉竹一瘸一拐的往外走了两步,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摔倒的时候,他的手肘和膝盖都猛力砸在地面上,此刻是钝钝的疼。 尤其是膝盖,疼的走路都颤。 就连后背都是疼的,因为从房梁上掉下来时磕在了花架上。 他此刻拖着一身伤被赶出前殿,其实是该回去包扎伤口的。 可他舍不得走啊,实在惦念殿里的人。 想到这是自己寻死觅活好不容易才能见一面的,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走,如何甘心。 于是便一个人坐在前殿外面的台阶上,趴在交叠臂弯里等着那人出来。 等了好半天,却只等来一个沉着脸冷冰冰的渭北佛君。 对方路过他身边原本都走过去了,又突然转头看他,惜字如金的再次驱逐。 “不要坐在这里,回你的楼去。” 燕凉竹当时左右看不到春生和秋落的身影,并不知道前殿外面被清场的事。 他瞧见贺兰鸦的脸色不好,心底不可抑制的生出怯意来,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明明那人此刻就在殿里,离得如此之近。 于是他大着胆子求贺兰鸦,说着已经求了一天的话。 “佛君大人,叫我见一见太子哥哥吧,我不吵闹,我只在这里待着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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