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被贺绛摔出一身伤,让贺兰鸦有了几分思量。 对方顿了片刻朝他随意点头,示意叫他跟过去。 燕凉竹便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踉踉跄跄跟上贺兰鸦来到花园里。 贺兰鸦当时心情不佳懒得应付燕二公子,便随手一指凉亭:“你去那儿等他。” 燕凉竹看看凉亭,又转头望望外面的走廊,大着胆子问:“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 结果只得到对方冷冰冰的一记视线,便顿时不敢说话了。 沉默片刻,拖着伤腿一步一挪的坐在凉亭台阶上。 凉亭里有软凳,可他坐在台阶上才能透过花园门口望见走廊啊。 便一直坐着,眼巴巴的盼。 直到此刻,终于终于见到人了。
第83章 你能有我惨? 燕凉竹想站起来的,可身上的伤耽搁太久越来越疼。 膝盖上的布料跟伤口都黏在一起了,动一下就得把凝固不久的血痂撕扯开。 于是他只能仰着头朝人笑,喊了句—— “淮安哥哥。” 对方敷衍应声的态度,让燕凉竹心里一疼,仰着头扯了扯嘴角正准备再说点什么。 就看面前的人突然转头朝花间人说话。 梅淮安看向贺兰鸦,说:“佛君,把燕西的侍卫叫过来接他回去吧。” 燕凉竹脸色一僵。 那边花间人朝着小花园门口跟进来的寒翅,微一仰头。 寒翅便领命转身出去了。 梅淮安这才又看着坐在地上的人,抬手挠了挠额角。 其实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跟燕凉竹说话,又不太熟,对方还总是一看见他就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 他最烦哭唧唧的人了,不爽就打,恨极就杀,有什么好哭的啊。 再说就算要哭,该哭的不是原主吗? “那什么,你快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他这话说完,就看燕凉竹的眼睛又红了。 啧。 梅淮安正打算转身走人的时候,那边的贺兰鸦就突然开口朝他说话。 “燕二公子拿自缢威胁本君,闹着非要见殿下一面,想来是跟殿下有很重要的话要说吧。” “重要?”梅淮安停下脚步,转头又看台阶,“你跟我有话要说?说吧。” 赶紧说完别耽搁他跟漂亮秃驴吃饭啊。 再说这一身的伤,不回去包扎伤口坐这儿干嘛,自虐呢? 燕凉竹就那么愣愣的坐在地上,仰头望着他。 脸上的神色苍白脆弱到极致了。 想到自己伤成这样,对方都像是没看见一般,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还有自己苦等这么久...... 他呼吸颤颤的抬头看人,强忍着眼泪又喊对方。 “淮安哥哥。” “又想哭?我又没欺负你...是我说的哪句话不对?哪句不爱听你直说啊。” 梅淮安也不是不耐烦,就是觉得有些蛋疼。 他在心里快速反思了一下,刚才自己也没说错话吧,就问了一下这人有什么话要说。 这不是很正常的对话吗? 至于被贺绛摔出来的伤...关他什么事? 行凶疯牛的亲哥都不管,他管什么,按法律来说要出赔偿金也轮不到他啊。 “你看,你又不说话了,我感觉跟你说话好费劲儿,那你坐这儿等着侍卫来接你,不想说就别再喊我了。” 梅淮安说完,转身抬步想走。 跟贺绛说了那么多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得去花间茶桌那儿喝口茶。 当然,如果是那人亲手倒的茶就更好了,嘿。 只是脚步才刚一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像是没克制住的呜咽。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 坐在地上的人身形是清瘦的一团,深埋着头用胳膊遮住脸,像是已经难过到极致了。 哽咽的哭腔里有些控诉,满满的全是委屈。 “你怎么...我...明明终于见面了......信里不是这样的......” 信? 哦,就是这些年两人跟搞网恋似的,各种鸿雁传书是吧。 梅淮安侧了侧脑袋看着正埋头痛哭的人,嗓音认真。 “燕凉竹,如果遇到不顺心的事掉掉眼泪就能有用,如今渭北早已经被我的眼泪淹了,你锦衣玉食没有生命危险,别搞得自己像是很惨一样。” “有些事没法儿回转你得咬牙熬,熬过去是新生,熬不过去是新坟。” “更何况我还没哭呢,你能有我惨?” 他话刚说完,就看正在哭的人突然停下哭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慌忙把眼泪在袖子上蹭干。 然后又红着眼圈抬头看他,嗓音嘶哑的解释着。 “是,我不该哭的,我只是身上太疼了,没,没忍住才哭的,我不坚强,我怎么这么不坚强......” 他受这么点冷待就哭,可跟眼前人遭受的一切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 燕凉竹不想哭的。 可他积攒了太多无处发泄的情绪,不知道该向谁诉说。 他最看重的人正在承受丧国之辱。 所以就算对方平白无故的‘变心’了,他连一句指责其背信的话都舍不得说出口。 这种被冷待的煎熬,他心甘情愿的承受着。 心说是不是只要两个人一起难过,就算是共患难了? 他做不到瞬间就让梅氏复国,可他坚信自己在人心中是不一样的存在。 对方如今讨厌他,都是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 他再熬一熬,陪一陪,等一等。 不等梅淮安说话,他就摇晃着站起身来,忍着剧痛状似无事的理理衣摆。 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见到面说上话,他得争气些。 视线落在眼前人皱着眉的脸上,燕凉竹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话。 “淮安哥哥,你这几天一直都没来看我...是不是很忙啊?” 刚问出口就猛地心头一跳—— 说错话了。 定是忙的,定是忙的,住在军营里还能怎么悠闲呢。 他急的在心里连声骂自己。 燕凉竹你个笨蛋,就不能斟酌好了再问吗,多不容易才看见的啊。 “......” 看着眼前根本就藏不住任何情绪的少年,梅淮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每天都是起床晨练,骑射巡山,晚上回营吃了饭就打拳练剑啊。 这算忙吗? “忙。” 至少有声回应没有继续离开,这让燕凉竹心下稍安,他抿了抿唇垂着眼找话说。 “嗯,我知道的,肯定很忙,啊,我没有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毕竟上回...不,不是,那你......” 不敢说。 不敢问。 不敢提。 他事事都顾及着眼前人的感受,一句话让他说的断断续续。 最后眼瞧着实在是磕巴的字不成句,梅淮安都替他难受,正想自己开口说点什么时。 燕凉竹突然动了。 他挪着脚步,身姿僵直的攥着衣摆往外走,嗓音颤颤巍巍。 “算了,我,我走了。” “......” 说不下去的,没有话能说。 梅淮安在人经过身边的时候,扫了一眼对方膝盖处那些刺眼的血红。 “你——” 只这一个字的开头,足以让刚走过几步的人猛地站定! 燕凉竹转头望向他,瞬间眼眶红的彻底。 “你想跟我说什么,我求求你好不好,你快说啊。” 他嗓音很轻,却连尾音都是颤的。 “......” 梅淮安焦躁的舔了舔下唇,把原本想说的话憋回去。 给不了感情回应就别给人留念想,一点点念想都别留。 他朝燕凉竹摇摇头—— “没什么想说的,就是下回别用这种手段逼我来见你,你也知道我现在很忙,军营离行宫真挺远的。” “而且我跟你也没话说,已经不是一路人了,好了你走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 没有丝毫厌恶更谈不上凶狠。 却宛如片片凉刃,足能将满心热枕的人刮骨剥皮!
第84章 兰鸦哥哥! 燕凉竹脸上闪过惊愕和难堪。 似是不想让人看见他掉泪的模样,直接转回头快步往外走。 背影称得上是狼狈溃逃! 梅淮安不忍再看,收回视线烦躁的抬手揉了揉头发。 他被燕凉竹苦苦痴恋着,可又不能告诉对方原主早就死了。 之前他说过啊,不娶了,想娶你的人已经死了。 很难办,血债打打杀杀总能有个说法,情债怎么办? 原主给他留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梅淮安瞥了一眼花间茶桌,那边的人还在坐着呢。 估计又是看了半天好戏。 其实这种场面挺尴尬的,所有人都看着他跟一个男的牵扯不清。 梅淮安倒是没觉得丢脸,但是会尴尬。 他强行淡定的抬步朝茶桌走过去,硬着头皮赖账。 “咳,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燕二公子好像把玩笑话当真了,可惜今朝不是往年,他过些日子就会忘记的。” 玩笑话? 贺兰鸦甩了甩手里那串青色菩提珠,抬手多倒一杯茶,随口朝走过来的绝情汉试探。 “其实殿下若还有意,也不是不能再续前缘,秃鹫的恶行笼中雀未必知道。” “佛君何必看完热闹还来数落我,我要是对他有半分情意,刚才就直接抱着送回去了,毕竟是贺将军把人摔的一身伤。” “......” 这短短的两句对话听上去只是闲谈,但却让气氛顷刻间就变了味儿。 秃驴竟然怀疑他。 梅淮安动作缓慢的在茶桌边落座,抬手虚扶了一把对方推过来的茶盏。 关于被怀疑他会因为燕凉竹而对燕西手软这件事,心里十分不痛快。 在这乱世里说谁手软...这不等于骂人嘛。 忙活一晚上连茶都没顾上喝一口,饿着肚子还没落座就先被怀疑,这谁能高兴啊。 他本来就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好脾气,所以故意在回怼时带了一嘴贺绛。 就是在提醒贺兰鸦—— 是你弟弟把他摔了你非叫我过去看一眼,关我屁事! “......” 这人不能吃亏的恶犬脾性,贺兰鸦也不是头一回见识了。 这回确实是自己疑心过重招惹的,他浅笑一声跟人解释。 “岂敢不先问过殿下心意呢,否则你若哪日回心转意,剩我一人如何是好?” 这话的意思是,他为了渭北不得不步步谨慎,出言试探实属无奈。 言下之意就是让梅淮安宽谅一二,别生气。 “......” 梅淮安却听的有些心痒痒。 哎呀。 不就是提点他别在紧要关头因为旧情坏事嘛,瞧这话说的多招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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