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他再厚脸皮,此刻还能跟燕凉竹多亲近啊? 对于燕氏的人,他的态度就是刚才跟蜗牛说的最后一句话。 ——下辈子再爬吧。 装伪善他并不擅长,但旁边这个小玩意儿最好老实待着别逼他。 再敢穿金戴银来他眼前转圈儿,憨批一样的问来问去,他弄不死他几条命啊! 看人一句都不回就赶紧闭嘴得了,他全程咬牙赔着笑脸呢,在这么多人面前还追着问问问。 想让他怎么回呢?答案明摆着。 哦,因为我的族亲乃至忠将全死光了,地盘被岭南占了,钱财被你爹抢了,所以我现在看见珠光宝气的你不是很愿意亲近。 尤其还是在贺兰鸦这位明眼人面前,郁闷,简直是在一遍遍的受辱。 问问问。 你怎么不问我你爹几时死,西州的山林够不够给你们打棺椁! 真他妈越想越烦,都给爷死!! ...... 梅淮安在心底狂躁的骂了一通,呼吸这才顺畅些。 刚才被追着一通问,他都快活活憋死了。 唉。 还是前面这位慈悲心肠,看他憋的辛苦还知道勾勾手指头安抚他。 不过说起来还真是,不管因为什么利益所驱使的吧。 他过后在心底里回忆与贺兰鸦的初次相见,想起许多细节来。 那一夜。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与夏博峦在城门前死战。 贺兰鸦一袭白衣胜雪,竟然纡尊降贵的飞身出城把他救下来了。 尽管身上被迫背负的杀孽昂多,可人平日里吃斋念佛,一双素手是能轻易触血的? 他听二妞说,那一夜的贺兰鸦沐浴更衣,于佛前熏了整夜的香。 出手相救,收留残兵,如果这都不算恩。 那在马背上时,贺兰鸦察觉他快死了,毫不犹豫的舍出一枚贴身放着的,能救命的珍贵丹药。 那枚丹药是渭北给他们佛君预备的一条命。 贺兰鸦就那么轻易喂他嘴里了,随后带着他一路疾驰奔回行宫。 说什么马骑的快怕自己会着凉。 分明是他当时全身刀口都在大量出血,状态并不适合颠簸。 否则天寒地冻的,谁愿意在外面骑着马一步步走啊,又不是逛花园。 还说什么嫌弃血臭味儿才又愿意疾驰了。 要真嫌弃怎么没直接往身后一丢,而是揽在衣裳里暖着呢? 那分明就是看他吃了丹药,伤口流血渐缓些了才开始策马疾驰。 这还不算完。 梅淮安当时是失血过多,低温休克的状态,于是就被人泡进热水里催化丹药。 那热水里还加了能消炎止血的药包,他伤口确实被蜇的好疼。 那贺兰鸦呢? 人寒冬腊月一身水渍站在浴桶边上等! 足等他体温恢复捡回条命,这才叫人把他捞出来。 刀剑伤确实轻易不能遇水,可在性命面前顾不上遇不遇水了。 他是被贺兰鸦亲手从鬼门关里拽回来的。 若非如此,这会儿梅氏太子的坟头草都有一米高了。 燕西是狼心狗肺的破烂旧友,渭北则坐着给他一条命的恩人。 ——西边的鱼肥了,任你捞。 如今燕西在他跟贺兰鸦眼里,只是一条肥鱼。 如此说来,身边这个不算熟悉的燕二公子,仅仅只是鱼身上的一小片麟啊。 他可以为了肥鱼逢场作戏,但耐心真不多,凑合相处能把人囚在渭北就得了。 那本书里的上策写的真好,他期待着计策达成的那一天! —— 膳厅。 席间太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三人面前都各自摆着一张木桌,渭北的宴席都是分桌而食。 贺兰鸦坐在主位,其余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他下方。 主位餐桌上摆着的都是素菜,极珍贵的野山菌汤,白玉豆腐烩松茸,清炒冬笋等,看着就清汤寡水。 虽然梅淮安和燕凉竹面前的饭菜也没什么颜色,但至少有草菇鸡汤,以及味道不大的荤菜。 可这会儿也就燕凉竹能吃的下去。 梅淮安一点胃口都没有,低头一勺一勺往嘴里喂汤。 贺兰鸦安静夹菜,吃饭的速度不慢,动作却十分斯文雅正。 燕凉竹想说话又不敢出声,一边吃着一边抬眼悄悄看对面的人。 可他的太子哥哥一眼都没看他,只能委屈的撇撇嘴,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失落。 一片安静中,贺兰鸦突然开嗓。 “殿下别总喝汤,来尝尝这道松茸。” 梅淮安抬头看他,几乎是没什么犹豫的端着碗就去了。 燕凉竹眼巴巴的看那边两人能自由说话,他的嘴却像是被人无形之中下了禁锢。 他又不傻,能感觉到自己好像被厌烦了。 可那又怎么样? 一起长大的情谊,两小无猜的约定,肯定不是臭秃驴一个后来者就能居上的。 只要他足够努力,淮安哥哥总会从兵败的阴影中走出来,再次与他携手! 燕凉竹在心里安慰自己,给自己鼓劲儿,赶紧埋头吃饭。 他一会儿还要跟着淮安哥哥离开行宫,反正他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再也不分开了。
第69章 够狠够毒够果断 梅淮安面无表情的盛汤,听着身边人跟他低语。 “兔子急了也能咬人,你的脸色收一收。” “烦。” 梅淮安同样低语回他,眉眼间有些戾气闪过,拿着勺儿随意盛了一点清汤,放下勺子就要走。 “烦也要吃。” 贺兰鸦伸手拿过还残留余温的勺子,盛了些暖色松茸搁在眼前人碗里。 梅淮安只能驻足接着,眸色沉沉盯着勺子看:“势必吃光,一个子儿都不给他们留!” 贺兰鸦轻挑眉,他说的是吃饭。 梅淮安已经端着碗走了。 其实他俩这样分羹的举动,在席间并不太合规矩。 但不合规矩又能怎么样呢,两人都没把在场的燕凉竹当回事。 梅淮安让那碗汤晾了一会儿,等能入口后直接丢开勺子,捏着碗口仰头喝下肚。 一滴没剩。 仿佛喝的不是松茸,而是西州老狗的骨头汤。 等他喝完站起身来,那边的两人也都停筷擦嘴,这顿饭算是吃完了。 “多谢佛君款待,我该回营了,告退。” 他话音刚落,那边的燕凉竹就蹦了起来,往他身边快跑几步,嗓音清脆悦耳。 “太子哥哥,我跟你一起走!” “不要闹了,我回营是要日日进山巡视的,没空带你玩儿。” 梅淮安自然拒绝。 燕凉竹脸上闪过焦急,伸手攀上眼前人的胳膊:“我随你巡山啊,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不可能,你好好的待在行宫里,有空给西州王写信报个平安。”梅淮安朝他扯了扯嘴角。 燕凉竹怔怔的望着眼前人,脸色越来越白,喃喃控诉。 “可这里是渭北行宫啊,你就这么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淮安哥哥。” 就不担心臭秃驴害他吗?燕凉竹感受不到一丝丝的关怀。 “......” 梅淮安听着身边人说的话,垂眼在心底嗤笑一声。 跟着我? 渭北行宫可比跟在我身边安全多了。 万一我哪天睡迷糊了把你掐死怎么办,多漂亮的脖子。 他这么想想,唇角笑意逐渐扩大,抬手缓缓把自己的胳膊从人手中抽出来。 视线顺着燕凉竹的华丽衣衫上移,一点点移到对方娇嫩的脸庞上。 这双美目可真是天真烂漫啊。 是了,只比原主小两个月而已,今年也才十七岁。 梅淮安唇角带笑,嗓音慢慢悠悠的。 “凉竹好笨啊,你父亲既然敢把你送过来,就吃定这里没人敢动你分毫,你怎么还会害怕呢。” “可是他......”燕凉竹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向主位。 就见贺兰鸦正拿着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手指,还抬头目光和善的朝他笑了笑。 啊。 燕凉竹转头又攥上身边人的袖子:“淮安哥哥,我不给你添麻烦,我保证,我也不哭,你要是嫌我烦,我...我自此一个字都不说,你带着我吧。” 再次把袖子上的几根白嫩手指拂开,梅淮安就烦了。 “我如今是——” “殿下回营吧,我来劝劝燕二公子。”贺兰鸦丢开帕子,站起身打断两人的纠缠。 梅淮安改口:“多谢佛君体谅。” 说完就不再耽搁的转身往外走。 “淮安哥哥你等等我——” 燕凉竹一慌,抬步就想往外面追。 可门口两个高大侍卫突然现身,板着脸挡了他的路。 他惊慌失措的回头看,身后几步远就站着贺兰鸦! “不,不要,我不要自己待在这儿,太子哥哥,淮安哥哥!求求你带我走吧,回来啊——” “燕二公子不要闹了,留在行宫里好吃好喝,总比去营里受罪强。”贺兰鸦浅笑说话,“不然...我叫人给你熬糖人儿?” 燕凉竹充耳不闻。 他只趴在两个侍卫横挡的胳膊上,用尽全力挣扎着往外看。 那人还未走远。 穿着黑衣武服行走时,脊背挺直脚步干净利落,背影冷傲的宛如一头孤狼! 这不是记忆中那道穿着红衫,温柔含笑喊他‘竹儿’的人。 这一瞬间,他心底突然凉了几分。 就像是随着那人的脚步走远,有什么东西也正在悄然消逝。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不! 他不要那人走,他想牢牢抓住的,那是他藏在心里无比珍视的情谊啊。 燕凉竹心脏疼的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着,瞬间急的痛哭出声。 “别走,啊,你别走!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呼吸,几乎都快喘不过气了。 豆大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砸在门槛上摔的支离破碎。 可那人分明能听见他的哭求,却还是无动于衷啊。 这个瞬间,淋漓泪眸中突然聚起毁天灭地的决绝! 不管了。 不管周围有没有人。 他不要脸面不要矜持什么都不要了! 燕凉竹猛地朝那人背影大喊出声,扯着哭腔吼的撕心裂肺。 “你骗我!你说等我长大了如果还很好看,你就娶我的!” “你说等我长大了会娶我的!” “梅淮安你骗我!” “啊——” 最后这声尖利哭叫划破天际,黑衣背影终于停了脚步。 燕凉竹呼吸一窒,努力睁大眼睛透过泪光往外看,迫切希望对方能回身看他一眼。 贺兰鸦脸色猛地一沉,也同时抬眼望向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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