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言行似有所感,他心里突然涌上一种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的情绪,像是害怕和期待的杂糅体,同时还带着一些关乎尊严的抵触。 薄言知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他坐着轮椅来到窗边,看院子里已经四散着的已经隐隐透出颜色的花苞。 “喻止知道你发现他的秘密了吗?” “……还不知道。” “那你要么瞒好了,要么就早点‘发现’。”薄言知背对着薄言行,他即使坐在轮椅上,后背也挺得很直,“如果让他知道你利用这件事来取得他的同情,恐怕他一年半载都不会想和你说话了。” 座钟又独自“咔哒咔哒”地响了半天,薄言行的声音才干涩地从嗓子里发出来:“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又想……?” 薄言知转过来,歪头看着他,眼里带了点笑:“说什么呢?” “我不想让小鱼老是因为这种事生气。”他坐着轮椅回到茶几旁,随手捡起薄言行扔在桌边的书,“不过你瞒着他就瞒着他吧,这事放我手里也算个把柄,下次你惹我生气了我就拿这个要挟你。” 薄言行立刻站起来:“你怎么这样啊。” 薄言知挑挑眉毛,把书扔回薄言行怀里:“总之你自己想好了,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 “公司那边我可以放你休息一段时间,但是最多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你就回来帮我干活。” “凭什——”薄言行说到一半,看着薄言知的表情,声音慢慢弱下去,“……行吧。” 62. 喻止正坐在餐厅支着平板看搞笑综艺,手里还挑了一筷子面条。他眼睁睁地看着薄言行半死不活地从书房撞出来,手软脚软地下楼晃到客厅,面朝下摔进沙发里。 就那样趴着不动弹了。 喻止又抬头往上看,和坐在二楼木制栏杆旁的薄言知对上眼神。 由于薄言知是坐在轮椅上,所以被栏杆遮住了半张脸,喻止看到的只有一双眼睛和一个头顶。还怪滑稽的,像身高不够却执意扒着栏杆往下看的小孩子一样。 喻止嘴里还有一口饭,他鼓着腮帮子笑得眼睛都弯了,伸手指指已经陷进沙发里成为一摊饼的薄言行,含混着说:“你真打他啦?” 薄言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脸在栏杆后面若隐若现的:“没有,他会跑的,我现在追不上。” “那这是怎么回事。”喻止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喝了水,口齿清晰地揶揄道,“是不是趴在沙发上偷偷哭呢?” 这句话说出去,喻止就看到薄言行耳朵动了动,甚至有点想撑着胳膊起来的意思,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一头栽回去了。 “他以为我回来他就不用上班了,但我让他过去帮我干活。”薄言知简略道,“就这么点事。” 原来如此——喻止捏着筷子,把耳边吵吵嚷嚷的综艺暂停,他幸灾乐祸道:“那敢情好,我不能忍受这个家里居然有人不用上班。” 他自己说完又觉得不对,立刻掩耳盗铃地找补道:“爸妈不算,爸妈那是退休了,我指的是我们三……个……” 喻止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竟又点开了那个综艺,同时狠狠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牛肉面。 余光里薄言行立刻一个激灵就撑着手臂挺起上半身,支着脑袋朝他这边看看,又转头往楼上看看,见两边都沉默,便又把自己闷回沙发垫里憋气。 安静的房间里综艺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嘈杂,喻止不小心说错话,只顾着坐在桌边埋头吃饭,耳朵通红。 薄言知看在眼里,抬手转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偶尔需要摸一下这个东西才能安下心来,它能证明喻止的确是他的爱人。 其实刚才在书房里,他险些就要把上午跟喻止说过的话告诉薄言行,告诉那些他所能接受的规则之外。但每次亲眼见到喻止和薄言行之间那些丝丝缕缕扯不清的线时,他内心的占有欲和嫉妒就犹如野草蔓藤一般疯狂生长。 ——还是算了,选择权只交给喻止就好了,这已经是他所能接受的最大的让步。 至于薄言行……即使是亲兄弟,薄言知也无法做到亲自将属于自己的一部分“爱”也拱手让出。他只能做到不进行过于激烈的阻拦,却无法坦然接受,毕竟在他的意识里,喻止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的。 但同时,令他恍惚的还有那段死后很多年的记忆,在那段记忆中,喻止又是只属于薄言行的。而那些“喻止属于薄言行”的记忆,甚至比他本身的记忆还要长。 这偶尔会让他错乱,他会分不清此时他到底身处现实还是记忆中,也会分不清此刻喻止到底是“他的”还是“薄言行的”。 薄言知借着栏杆的遮掩埋下头,两只手盖住脸。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能很好地归纳两段不同的记忆了,但现在看来,它造成的影响远比薄言知想象的要深。 63. 两个人一个吃饭一个躲在楼上,各有心事,薄言行却独自埋在柔软地沙发垫,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 他突然觉得自己思维被固化已久,却在刚刚那一瞬间被喻止的话语惊醒。 我们三个……什么? 指的是……我们三个的家吗? 薄言行自知这些都是臆想,喻止可能只是口误,根本没有其他的意思,但他的血液逐渐因为精神上的亢奋而沸腾起来。心脏砰砰直跳,砸得沙发上都似乎出现了一声一声的钝响,在他自己的耳朵里震耳欲聋地回荡。 他从未想过还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在此之前他只是想,既然哥哥回来了,那他应该自觉离喻止远远地。虽然很难受,但总不能把喻止抢过来当自己老婆吧。 有时候看着薄言知和喻止互动,酸得狠了,也只会像中午在外面那样故意抓一下喻止的手来气他哥,但再过分的,他并不敢去做。 又没办法详细问薄言知在“那段记忆”里,他和喻止具体是如何相爱的,这太残忍了。 只能把自己努力缩进刚打开一点的盒子里,从缝隙中窥探、幻想那个属于他的可能性。他企图像从前那样看着他哥的脸代入自己,但自打薄言知回来之后他怎么都无法把他想象成自己了。 是因为真的在夜色中呼吸交错过、也真的离圆满只差一步之遥,所以不甘心吗? 他不甘心。 所以,爱是可以分享的吗? 薄言行再次想起不久前才结束的谈话中,他险些以为他哥又要说那种类似于“把喻止让给他”之类的话。虽然最后没有说,甚至还要挟他,但话里话外还是在提醒他当心喻止生气不理他。 哥哥担心这一点,是什么意思? 薄言行想到这里,胆子更大了,他猜测起上午薄言知不高兴的原因——既然把他拉黑了,还说到吃醋,那一定与他有关。 而从薄言知的态度来看,又并没有对他过多的排斥,只是打了他一巴掌而已。 薄言行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他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摸到了真相的一角。 难道自己有自己有被接纳的可能吗? 他的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甚至因过度激动而有些缺氧,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呼吸。 喻止可以是他的吗?喻止有一部分可以是他的!喻止也会爱他!!喻止也会在他身边!!!喻止——!! 喻止掰着薄言行的肩膀把他掀开一半,看到他仿佛呼吸不畅一般大口喘着气,眼眶还红了一圈,便呆滞了一下,连忙伸手摸了一摸薄言行的额头,没觉出热,就小心翼翼道:“你是……气哭了?” 手腕被薄言行握住,喻止下意识又抬头看了眼二楼的薄言知,却没有找到他在哪,便低头继续询问:“不舒服吗?我帮你叫医生来?” “没事,可能又低血糖了,我回房间躺一会就好。”薄言行确实有些晕眩,但激烈的心跳让他脸颊和耳朵通红,整个人处于一种虚弱却亢奋的状态,他指尖冰凉地紧紧抓着喻止的手腕,不肯松开一点,“喻止,你陪我上去好吗,我好像有点……站不稳,我怕……会摔倒。” 喻止担心他,便让他挂在自己半个肩膀上,由着他借力站起来往电梯走。在这期间薄言行脸色慢慢好转起来,等到电梯到达二楼的时候,他的呼吸节奏基本上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依旧稍显急促。 出了电梯左转走两步有个拐角,而薄言知就坐在那个拐角后面不远的地方背对他们,低头看着什么东西。 喻止正要唤他,却被薄言行一把扯回去,摁着肩膀压在墙上,紧接着两个人嘴唇相碰,喻止意识到发生什么的那一刻震惊得连呼吸都忘了。 薄言行却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这样静静和他贴着,半睁着眼看着喻止,等他把自己推开。 果不其然,没出两三秒,喻止就开始推他,一边推还一边紧张地低声质问:“你疯了?” 薄言行笑了一下,他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我疯了?我没有。你为什么推开我?我们又不是没有亲过!” “你——!那天你走之前不是说了,就当盒子从来没有打开过吗?”喻止急促地小声道,“我,我知道……我是对不起你,但我在想办法弥补,我还没有想好,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薄言知愣了一下,重复他的话:“就当盒子从来没有打开过?” “潘多拉魔盒打开就关不上了,喻止。”薄言行勾着唇角笑得得意,他凑近了,轻声说,“而且,嫂子,这句话……我那天好像没有说出口。” 喻止怔住,他慌了神,深吸一口气就要说话,却被薄言行用一个手掌捂住下半张脸。 他低头在自己手背上——也就是喻止嘴唇的位置轻轻吻了一下,就在这样近在咫尺的位置和喻止对视,低声道:“我那天还说了我喜欢你,你怎么光记着我差点放弃呢?” 不远处,薄言知捏着戒指,似有所觉地稍稍朝背后偏了一下头。
第25章 64-66 | 明知故问 = 64. “别出声,你也不想我哥知道你在他背后跟我接吻吧?” 喻止的手攥紧了衣摆,后脑勺抵着墙面疯狂摇头。 薄言行的身高和薄言知差不多,喻止没有具体问过,但看样子差别应该超不过一厘米。就比如此刻他将喻止困在身体和墙之间,喻止也只能仰着头——他从来没在这个角度看过薄言行,当然,虽然是同样的脸,薄言知也从没有以这种强迫的姿态和他说话。 心脏砰砰直跳,他左耳灵敏地捕捉到不远处薄言知的轮椅“咔哒”响了一声,不知道是压到什么东西了还是打开了哪个卡扣,于是整个人更紧张了,两只手都伸出去推搡薄言行的腰腹,嘴被捂着说不了话,但也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只能这样无声挣扎着,鼻息急促地喷在薄言行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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