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慢半拍侧头,看到泽维尔的枪口余烟未散。 “……” 伊莱慢吞吞的道:“谁让你动手的?他还没说完。” 泽维尔面无表情:“不堪入耳,没必要听了。” 对着一团血淋淋的马赛克,伊莱很快失去了兴趣,目光从尸体移到泽维尔脸上,忽然嗤笑一声。 “泽维尔,你不就是想让我听这些吗?” “现在又装什么装?” 伊莱不傻,有些事不想理会,不愿意明白,但不代表他真就是蠢蛋。 来这里之前,泽维尔有一万种方式让那虫贩子说不出话来,过程中,他也有无数次机会打断。 可泽维尔并没有这么做,说明虫贩子的话,也正是泽维尔想说的。 面对伊莱的质问,泽维尔没有否认,过了许久,他才轻道一声抱歉。 很多话由泽维尔说,伊莱不会听,只能通过其他虫,没有比这只虫贩子更合适的虫选。 “我不知怎样才能让您看清现实,出此下策,我很抱歉。” “什么现实?”伊莱嘲弄道,“这么大费周章,就是想告诉我帝国很快就会不复存在,而我也终将成为你的阶下囚吗?” “你想怎么对我?” 金色的触角抬起了雌虫的下巴,伊莱冰蓝色的眼眸没有半分温度:“我骂过你,也打过你,所以你囚禁我,要将屈辱如数奉还?” 伊莱感受到一种深切的背叛,他想起了那些雄虫说的话。 他们的雌君都造反了。 泽维尔和他一起长大,他们也曾两小无猜,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即使后来因失忆产生诸多不快,可伊莱仍旧依赖他,信任他。 可泽维尔呢? 伊莱愤懑中还有几分不自觉的委屈。 “雄主,我从未这样想过。”泽维尔安抚着暴怒的触角,“我永远不会背叛您。” “我只是想让您明白,您的安稳生活,熟悉的一切,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刻都会消失不见。” “也许以后,世界会变成您全然陌生的样子。” 泽维尔的吻落在小触角上:“我会用生命保护您,可我却不知这条命能否保护您一生的安稳。” “雄主,您能明白吗?” 泽维尔多想让他永远做一只不谙世事的小雄虫,永远只用忧愁今天去哪里玩,明天吃什么,他一直觉得自己会将伊莱保护得很好。 可是这次意外过后,泽维尔向来坚定的心却生出几分犹疑。 反叛军的存在,让雄虫地位颠倒。 当高高在上的花朵被折下枝头,以雌虫那病态的觊觎和渴望,毫无自保能力的雄虫会有怎样的下场? 泽维尔自觉强大,却也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够以己之身对抗全世界。 精神海崩溃在即……也许有一天他再也无法护住伊莱。 无数像“索罗”这样的虫隐藏在暗处,只需一丝破绽,就能彻底吞噬伊莱。 泽维尔望着他,他的神色平静,眼眸深处却涌动着某种晦涩的情绪。 伊莱看不懂,也不想懂。 一通大道理听下来,伊莱就听出一个意思。 “哦……所以你是答应离婚了?”
第95章 夜色渐浓,月亮爬上树梢。 某间花园餐厅里,许久未见的三只雄虫正在享用美味的晚餐。 除了正在闹脾气的伊莱,另外两只分别是刚解除禁闭状态的南斐,和虫贩子手里逃出生天的利尔。 帝国内战,在这种时候送雄虫们各回各家,和直接送他们去死无甚区别,泽维尔便应伊莱至要求,暂时收留了他们。 雄虫们住的地方离主宅不远,溜达两步就到了,伊莱和泽维尔不欢而散,连家也不想回,正好虫贩子死了,总要跟受害虫知会一声。 “这就死了?”南斐不用忌口,正在享用他的美味小蛋糕,闻言一脸惊讶。 当初上将把虫贩子杀的就剩这一个,他还以为是要留着追查线索,却原来只是想留着给伊莱泄愤吗? “嗯。”伊莱用勺子搅弄着碗里的汤水,本来胃口就不好,泽维尔还给他吃这些苦兮兮的东西,伊莱吃不下,就把虫贩子的死状简单和他们描述了一下。 利尔胆子小,光是听形容就已经脸色发白,但他心中更多的还是痛快:“死得好!!” “害了那么多雄虫,他是罪有应得。” “都过去了。”南斐拍拍好友的肩膀以示安慰,又问,“莱莱,那些已经被变卖的雄虫现在有消息了吗?” 虫贩子死了固然解恨,但一想到自己生死未卜的同伴,南斐还是有些担心。 伊莱闻言,本就冷冰冰的神色更加冷淡:“有派虫追查他们的下落,目前还没有消息。” “别担心。”利尔只以为他是在担心雄虫们,安慰道,“上将那么厉害,一定能把他们都救回来。” 伊莱:“呵。” “……” 怎么感觉一提到上将,伊莱的心情更不好了? 怪怪的。 南斐对情绪格外敏感,想到什么问什么:“莱莱心情不好?” “和泽维尔上将闹别扭了吗?” 每次伊莱不高兴,都和泽维尔上将有关,相处久了,南斐也摸出点规律来。 “没有闹别扭。”勺子撞在瓷碗中,发出清脆的声响,伊莱语气平静,“准备离婚了。” “什么?!” “离婚?!” 利尔正在吃餐后水果,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句,吓得瓜都差点掉了。 “这么惊讶做什么。”伊莱兴致缺缺地叉了块苹果,“协议书在帝星时就签好了,若非他一直不同意,我早就恢复自由身了。” “他现在若愿意签字,再好不过的事。” “可是……”利尔忧心忡忡,瓜都吃不下了,这种时候离婚,岂不是死定了?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这种特殊的时间点。 利尔在虫贩子窝里待怕了,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忍不住抖了抖:“……上将不会和那些叛离的雌虫那样,想着离婚之后把你酱酱酿酿吧?” 伊莱本来心情就不好,闻言小触角都竖了起来,冷笑道:“是吗。” 利尔:“QAQ!” 南斐往好友嘴里重新塞了块瓜,一脸迷惑:“上将应该不是这种虫叭。” 他这次帮伊莱越狱,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人家也没迁怒,可见其正派。 雄虫大多都是感性的,南斐因他对自家雌君多有照拂之事,对泽维尔的观感很好,犹豫着说:“泽维尔上将若真想做点什么,在把伊莱拐到第七星系的时候就能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和雌君感情非常好,知道那种在意和关心是装不出来的。 “可我也是担心嘛。”利尔惊魂未定地啃了一口,嘀嘀咕咕道,“那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忽然要和你离婚了。” “不是他要和我离婚。”伊莱掀了掀眼皮,不高兴地纠正,“是我要和他离婚。” 或许是因为身在遥远异乡,没有家人开解;又或许是因为心中实在憋闷,伊莱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把前因后果和他们说了。 “上将竟然这么说?”利尔听完萎顿得不行。 南斐从小流落在外,又同伴侣感情好,总是更能体恤雌虫一些,利尔却和伊莱一样受雄虫主义教育,此刻难免觉得泽维尔不近人情。 身为雌君,在缔结伴侣契约的那刻起,爱惜并守护伴侣便是他一生的责任。 如今这情况,他不想着维持雄主的生活安稳太平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说出以后或许都无法再保护他的鬼话? 还把娇贵脆弱的雄主哄进地牢里看颠公发疯?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做的什么事儿。 本来就够担惊受怕的了,满心依赖的雌君还吓唬他。 利尔换位思考,觉得自己可能会委屈到哭:“过分分,上将看着浓眉大眼的,怎么也这样不负责任。” 利尔唉声叹气:“如果雄虫保护协会还在……唉。” “但是莱莱,上将好像也没有要离婚的意思呀。”南斐看了眼好友,“对吧?” 利尔慢半拍反应过来:“好像是哦。” 伊莱撇撇嘴:“他既然不能尽雌君之责,伴侣契约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啊……这。” 南斐和利尔对视一眼,彼此神色都有些微妙。 感情是怕雌君有个三长两短,威胁他写保证书呢! 南斐摇摇头:“莱莱,你真的好幼稚喔。” “我幼稚?”伊莱瞪眼,小触角举得高高的,明晃晃的威胁他想好了再说。 南斐才不怕他呢,都是雄虫,他倒不是不能理解伊莱生气的点,但事实就是如此。 “莱莱呀,反叛军都打到帝星了,现在这情况,上将担心自己护不住你也无可厚非呀。” 南斐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月亮有阴晴圆缺,人有祸福旦夕,帝星失守前也没人能想到,所以未来如何,谁都说不准的。” “以后能否有自保能力暂且不论,认不清形势是会很危险的。”南斐看了伊莱一眼,“像之前那样肯定不行。” “上将的话是现实了些,但确实是未雨绸缪。” 只是这话说的怪,用的方式也很怪。 南斐顿了顿,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上将似乎希望伊莱不止是认清形势……更像是在逼迫他成长。 就像是知道一位命不久矣的大家长预知到死亡后殷切督促自家熊孩子懂事似的。 南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脏都漏跳半拍。 是他想多了吗? 南斐晃晃脑袋,清除那荒谬的想法:“……你也别想太多了,该吃吃该喝喝,如果上将都守不住,我们想再多也没用。” “真到那时候,躺平就行了。” 反正都是死。 南斐本意是想宽慰他,然而这话也不知哪里戳中了伊莱,他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咪,整个人都炸了:“他就是一个骗子!” “说话不算话的骗子!” 三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说好在成年礼时回来,伊莱满心欢喜,从白天等到黑夜,可雌虫没有回来。 说好会一辈子陪着他,他也说话不算话。 泽维尔总是这样。 伊莱抿紧唇角,触角焦躁地在地上爬来爬去。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泽维尔有一种天然的相信。 他相信无论发生什么,泽维尔都会站在他这边,相信泽维尔战无不胜,永远会守护在侧。 所以当泽维尔那样认真的告诉伊莱,也许他也做不到的时候,伊莱才会那么生气。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被颠覆认知的惊慌。 潜意识里,伊莱宁愿泽维尔是想半途终止伴侣契约,也不肯接受那个他会为自己战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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