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德并不希望雄虫死掉,不论出于哪种原因。 “沈朔现在的情况……” 夏德房间里被极力压制的争吵声,顿了顿,“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温格一时没应答,过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说道:“我也说不准。” 夏德挑了下眉:“说不准?” 稀奇,他还是第一次在温格这里听到如此不确定的话,“什么意思?” 温格正想说点什么,就见亚尔曼一脸铁青地推门走了出来,同样问道:“什么意思?” 夏德见他出来,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背后的门:“吵架了?” 亚尔曼神色阴沉地抹了一把脸:“……没有。” 他怎么可能和沈朔吵架。 他只是觉得自己很蠢,蠢到被爱情泡泡冲昏头脑,直到现在才发现禁术解开。 明明有那么多次发现的机会,他却像瞎子一样,看不到沈朔连小小的风寒都不能自主痊愈。 明明知道沈朔是一个极其重视承诺的人,却不愿探究雄虫多次欲言又止的深层原因… 他真是世界第一大傻子。 真实该死。 亚尔曼眼睛发红,眉毛紧紧拧着,连尾巴都克制不住地伸出来,焦躁不安的拍打着地面。 雌虫自从恋爱后,就很少再露出这么阴沉不受控的模样。 夏德觉得自己的问题纯属多此一举,于是最后什么也没说,询问的目光看向温格,等待后文。 温格见状叹了口气,缓缓解释道:“阁下回到部落后日渐虚弱,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大首领被禁术副作用影响产生的连带的关系,现在这般模样……也是因为禁术解除。” 夏德闻言愣了一下:“不是这样吗?” 亚尔曼也拧起了眉。 温格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我仔细地查阅文献,发现除非是用蜕变期那种赋予新生的方式,否则,它所产生的影响其实是不可逆的。” “大首领将阁下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同时,受他强横生命力的影响,阁下的体质也得到了很大的强化和改善。”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解除禁术,最多也只是羸弱些,并不会影响寿命。” 温格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大清楚。” 夏德敏锐地觉察出不对:“你的意思是,禁术解除后,仍旧有什么东西在损伤他的身体?” “我不确定。”温格说,“只是猜测。” 夏德沉吟片刻:“假如猜测成真,找到病因,是不是就有可能能挽回他的生命?” “……是的。”这次温格肯定的点了点头,但不多时又面露为难之色:“但问题就在于我现在一点方向都没有。” 夏德对此也毫无头绪,看向沉默不语的雌虫:“亚尔曼,你和沈朔整日形影不离,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亚尔曼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他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根本无法冷静思考,“沈朔的吃穿用度,全都经我之手。” 他不可能让任何潜在的危险因子接近沈朔。 亚尔曼也很希望自己能乐观一点,但他的思想总是无可避免地滑入消极的深渊。 雄虫天生体弱,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那沈朔是不是注定只能在人间留这么久? 亚尔曼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不甘心。 “无论是什么原因也好……”亚尔曼双眼通红,“同生共死的禁术我能成功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谁也不能将他夺走,即使是虫神也不可以。” 夏德:“……” 诚然,他在捅破真相前稍微设想过后果,但他显然过于乐观了。 每每遇到沈朔的事,他便理智全无,简直跟疯了一样。 还第二次第三次……他真敢想。 就算沈朔可以,哪只雌虫能有第二次蜕变期的? 找死不是这么找的。 夏德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 “不可以。” 夏德一愣,侧目看向身后,只见沈朔从门后的黑暗中走了出来,也不知听了多久。 “沈朔阁下。” 沈朔似乎心情不佳,本就冷淡的面容此刻仿佛凝了霜一般,颔首致意后,目光定在亚尔曼身上。 “外面风大。”亚尔曼立刻解下外衣披到他身上,“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雌虫望着他的目光仍旧充满关心与爱意,但比之过去却有些灰败和黯淡。 沈朔知道自己伤了小狗的心,有些无措地抿了抿唇,但最终还是说:“亚尔曼,不可以再动用禁术。” 亚尔曼不欲与他争执,抿紧唇角:“先回——” 沈朔攥住了他的手腕,态度寸步不让:“亚尔曼。” 沉默几秒,最终还是亚尔曼先败下阵来:“……我知道了。” 沈朔神色松了下来,想摸摸他的头,亚尔曼却抢先一步扣住他的后脑亲了下来。 沈朔一愣,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后劲忽而一痛,视线陡然变得模糊起来:“亚……” 亚尔曼接住了他软倒的身躯。 温格见状眼睛都看直了,艰难的问道:“亚尔曼,你这是……” 亚尔曼不欲多言,将雄虫整个打横抱起:“我先带沈朔回去休息,晚点来找你们。” 说完,不等他回话,立刻展翼飞走了。 夏德望着雌虫的背影消失在天际,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回神的祭司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温格:“不是,他把沈朔捏晕了?” “…………” 此时无声胜有声。 夏德沉默很久,幽幽地道:“想知道沈朔到底是怎么说动你替他保守秘密的。” “……阁下希望我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想办法让亚尔曼接受的。” 夏德同他对视:“那现在呢?” 温格痛苦地捂住脸:“……抱歉。” 已经彻底失控了。 夏德转身就走。 温格赶忙叫住他:“您不等亚尔曼了吗?” 夏德:“我先去把禁书给烧了。” 温格:“……” - 亚尔曼熟悉人体结构,下手时也没用力,沈朔睡了半天就醒了。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屋外寒风呼啸,又开始下雪了。 沈朔摸了摸后颈,望向床边沉默不语的雌虫。 “亚尔曼,到我身边来。” 沈朔的声音有些沙哑,亚尔曼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水,抬眸安静地注视着他。 沈朔为他释放着安抚信息素。 亚尔曼却忽然自嘲般笑了一下:“我倒是希望此刻能被你的压制信息素摁进地里。” 沈朔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是的,或许他是应该为雌虫的冒犯感到生气。 可或许是因为不知何时就会死,沈朔不想浪费时间与他置气。 “亚尔曼,我没有让温格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浪费时间去做那些无谓的努力。” 在斯里兰星时,父亲们为他操碎了心,而自己留给父亲们的,除了担惊受怕就是悲伤难过。 沈朔以前不懂感情时,尚且觉得不忍,如今懂了,也不想亚尔曼再去体会。 自己留给他的难过已经够多了。 如果结局注定无法更改,那些时间,他们本可以留下一些值得回忆的东西。 “那你是要我看着你死吗?” 沈朔答不出来。 他没有这么想,但他却这么做了。 “沈朔,这对我太残忍了。”亚尔曼的一颗心仿佛被扔进极寒的深潭,又冷又涩,他问,“你明知道我做不到。” 沈朔当然知道他做不到,不然也不会选择隐瞒。 小狗从来没有这么低落无助的时候,就算是当年被人折断虫翼的时候都没有,沈朔想说点什么,却又听亚尔曼说。 “沈朔,之前你气我装傻骗你,可现在……你又何尝不是这样?” 亚尔曼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灼热滚烫:“规则不是这样的,沈朔。” 沈朔闻言明显怔住:“……” 他是第一次恋爱,什么都不懂,他自认为理智清醒,做出了最好的安排,却不知伴侣之间只需要毫无保留的坦诚。 也不明白亚尔曼的执拗和坚持。 “如果我到失去之后才知道我们本有相守一生的机会,我真的会疯掉。” “可是亚尔曼,不会有那种可能了。”沈朔安静地注视着他,“你能明白吗。” 如果不是因为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他怎么可能会选择放弃,明明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 亚尔曼灿金色的眼睛亮的出奇,燃烧着某种热烈和疯狂的执念。 “可我什么都不做,一辈子都不会甘心的。” “……” 那一天之后,沈朔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再见到亚尔曼。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但他确实是被软禁了。
第78章 说是软禁好像也不太贴切,亚尔曼其实并没有禁止他出门。 只是他们居住的洞穴位于峭壁之上,亚尔曼又把唯一的通道给砸穿了,他无法下去而已。 除此之外,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他想不开,亚尔曼派了虫守在门口。 沈朔对虫族的等级不大了解,只能凭感觉推测出他们的级别很高,应当是从部落精锐中调过来的。 为了看着他,小狗还真是下血本了。 沈朔有心想和亚尔曼谈谈,然而亚尔曼每天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整日不见人影。 如果不是每天早上醒来时身边的余温未曾散去,沈朔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回来过。 沈朔倒是想抓他,然而最近不知怎么的,每每不到夜深,他便不可控制的沉沉睡去。 一转眼就是大半个月过去,乌斯垭平原的冬季终于临近尾声。 “阁下,早。” 温格笑着同他问好。 在这段彻底与世隔绝的时间里,唯一还能陪他说说话的人就只有温格了,夏德偶尔也会来,不过他事务繁忙,总也待不了多久。 好在沈朔本身就是喜静的人,不然肯定会憋出病来。 温格许是刚看诊回来,外衣帽檐上覆着一层雪。 沈朔知道他要来,早早煮了茶候着:“暖暖身子,今天很冷。” “是的,最近气温降的厉害……”温格将身上的雪花抖落干净,这才伸手接过,“多谢阁下。” “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沈朔语气淡淡:“还好。” 温格替他检查了一下,发现雄虫的身体虽然总体在走下坡路,但目前还在可控范围内。 “虫神保佑,情况暂时还好。” 这么说着,温格的神色却并没有松快下来,大概是因为结局可知,所以情况好的时候就担心是回光返照,不好的时候又怕自己无能为力,整个人纠结的很。
114 首页 上一页 79 80 81 82 83 8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