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沈朔说过不会讨厌过去的他。 但现在看来,自己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亚尔曼不敢看雄虫冰冷的眼眸,整个人仿佛掉进冰窟一般,指尖都微微颤抖。 沈朔问:“什么时候恢复的?” “……找药的时候。” 亚尔曼是一只契而不舍的雌虫,去药房偷药也不是一次两次,虽然每次都由于这样那样的意外而被抓包,但他总是完善作案手段,再接再厉。 今天被发现纯属意外,据温格说,如果不是他一头撞在了天花板上晕了几分钟,真就让他得逞了。 亚尔曼经过二次蜕变,脑壳硬度非比寻常,沈朔当时还奇怪,现在想来就是因为大量记忆涌入脑海所以才晃神。 原来那个时候就恢复了,从中午到现在……还挺能装。 沈朔不知是被欺瞒的怒火多,还是自己竟然会被他瞒住的错愕更多,墨玉似的眼睛直直盯着雌虫,一言不发。 “沈朔,我……” 亚尔曼摸不透他的心思,雄虫的沉默像幽灵,一点点蚕食他的心。 他终于是忍不住,试探性伸出手,勾住了雄虫的衣角。 ——没有成功。 柔软的布料擦过指尖,亚尔曼只攥住了一片空气。 沈朔面无表情,唇角却拉平了,他似乎气极,半晌转过身,说:“别碰我。” 亚尔曼浑身一僵。 他似乎不甘,唇瓣嗫喏两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而雄虫的防备和抗拒足够击溃他所有的心里防线。 于是尾音最终消弭,眼里的光也一并熄灭了。 “……对不起。” 亚尔曼关上门,身躯倚靠着门,颓然滑落在地。 他木然地想,美梦终于还是醒了。 — “亚尔曼?” 一抬眼,是温格。 沈朔最近身体欠佳,温格每天都会来看诊。 见他颓废地蹲在大门口,难免露出疑惑之色:“怎么坐在这里?” “沈朔醒了吗?” 亚尔曼慢半拍地看了眼天色,他一夜无眠,却也神思不属,就这么等到了天光大亮。 慢半拍的点头道:“应该醒了。” 亚尔曼实在太颓了,又颓又丧,活像是让人抽干了力气。 温格看了他一会儿:“吵架了?” 不应该啊。 温格觉得奇怪,雄虫一直都希望亚尔曼能彻底恢复,现在好不容易如愿,怎么还吵起来了。 沈朔虽然看着冷淡,骨子里却是一个十分温柔的虫,能为什么事,气到把另一方赶出家门? “发生什么了?” 亚尔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挪了挪位置,让出路来:“没什么……你进去吧。” 温格心说自己还没瞎呢,这一看就有什么好吗。 但见他不想说,温格也只好按捺住好奇,提起药箱:“那好吧,等会再聊。” 温格抬手敲门:“沈朔阁下,是我,在吗?” 亚尔曼不敢探头往里看,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雄虫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亚尔曼的耳里。 “请进。” 有些低,还有点哑。 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亚尔曼想到什么,下意识站了起来。 温格握住门把手:“一起进去?” “……”亚尔曼似乎心有顾忌,犹豫再三还是摇头,“沈朔昨晚可能没休息好,麻烦你……仔细看一看。” 亚尔曼抿了抿唇,又补充道:“别让他气坏了。” “……” 好不容易恢复记忆,怎么还越来越变扭了。 温格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答应了。 他反手关上门,不过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他并没有关紧,而是留了一道缝。 温格微笑着和雄虫打招呼:“沈朔阁下,日安。” “今天感觉怎么样?” 温格放下药箱,“您看上去气色不大好,昨夜没休息好吗?” 沈朔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透过门缝,他看见某只雌虫一闪而过的白尾巴。 沈朔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把门关严实,然后说:“还可以。” 温格:“……” 亚尔曼:“QAQ” 半个小时后,温格从房间里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亚尔曼的错觉,他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的。 “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 温格展露的异样瞬间便被掩饰过去,快到像是一场错觉。 “照着之前的药方继续养着,多注意休息就好。” 换作正常状态下的亚尔曼,肯定没有那么好糊弄,但此刻他自己都心神大乱,便也没有注意到。 “那就好。” “如果没记错,上次抓的药应该也差不多快用完了。” “跟我去医馆再拿些吧。” 亚尔曼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显然不想动。 温格不由分说地推着他往外走:“好了,心都乱成什么样了,别在这呆着了。” “再说了,你不是也想知道阁下心情如何吗?” - 亚尔曼还是跟着温格去了医馆。 南区和北区的虫昨天早上领了秘药才走,把大半个医馆都掏空了。 药剂和原材料都没来得及完全补充,医馆也没收拾好,显得乱糟糟的。 夏德好不容易得了空,就领着虫过来帮忙干活,见他们俩进来,眉头一挑。 呦,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就一副死样子。 正在做苦力的修斯也表示非常好奇,刚从药材堆里探出脑袋,又被伊米尔一把摁下去:“分你的类去,别瞎凑热闹。” 亚尔曼说:“有烟吗?” 修斯从兜里摸了一根递给他。 夏德说:“医馆禁止吸烟。” 亚尔曼就没想点,叼着烟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他整张脸都阴着,活像是要去砍巨兽似的,瘆人的很。 “……” 夏德见状都想嘲他粑耳朵,吸根烟都不敢点燃,生怕熏着自家雄虫。 夏德看向一旁的亚雌:“什么情况?” 温格在路上已经把事情始末套出来了,闻言简单和他们说了一下情况。 “总之,就是这样。” “不是,有没有搞错?”修斯听完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活像是今天才认识他,“他让你别碰你就不碰?” 温格也觉得这样不好,正想说点什么,就听修斯一拍桌子:“有没有搞错,你可是部落的大首领,大首领!” 修斯痛心疾首的道:“你怎么能让一只雄虫这么拿捏?” 温格:“……” 得,方向全歪了。 “注意言辞,修斯。” 夏德听他话里话外都充满了贬低,不虞地斥道。 这些天沈朔帮他重修法典,夏德看在眼里,对雄虫成见尽消不说,还多了两分尊重和喜欢。 “这本来就是亚尔曼不对。” 修斯活见鬼似的瞪他:“不是,你到底哪边的?” 夏德敲了敲桌子:“我站在道理的一边。” 修斯憋成河豚:“哪有什么道理,我看你就是图他长得好看合你胃口!” “肤浅!” “我肤浅?”夏德冷笑一声,“大首领就在这儿,不如你问问,他觉得自己这事儿做的对不对?” 夏德年少时娇纵的很,脾气不好,当上大祭司后虽说沉稳许多,但在亲近的虫面前,也经常露出原本的性子来,说话也是毫不留情:“就好比你不听劝地去围猎超等级的巨兽然后被打个半死,为了回家不被伊米尔骂直接装残,你说他该不该生气?” “要我说,打你两巴掌都是轻的。” 亚尔曼:“………” 被当做喻体的修斯和伊米尔:“……” 伊米尔掐断了一株草药,微笑着看向修斯:“谢谢,已经开始生气了。” 夏德抱臂看着他:“亚尔曼,你是部落大首领,有些话我不该说,但我不吐不快,这件事你确实做的不妥。” 温格点头表示赞同:“是这个理。” “我知道……” 亚尔曼其实知道自己做错了,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怕被沈朔发现,只是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烟嘴都被咬扁了,含糊不清道:“我该怎么办?” 夏德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道歉啊,还能怎么办?” “你之前傻了吧唧的时候不是最喜欢认错了吗。” 还整天沈朔长沈朔短的,看着就丢人。 温格没忍住勾了勾唇,但他意识到这是对首领不敬,偏头掩过了。 “咳,大祭司言之有理。” “让大首领道歉?这太不像话了,还是去把他处理掉算了,两条腿的雄虫还不好找……嗷——!!” 伊米尔替亚尔曼把他给揍了,冷笑连连:“这么说,你想装残不告诉我,还想不道歉,把我换了找个新的雄虫?” 修斯:“?” 喵喵喵? 平白一大口锅扣在脑袋上,给修斯都砸懵了:“不是,你听我解释——” 伊米尔笑了笑,捂着他的嘴往外拖,“行,继续狡辩,我听着呢。” 亚尔曼觉得未来几天应该是看不到修斯了,于是转过头来看温格他们:“沈朔会揍我吗?” 温格深思熟虑片刻:“……我觉得应该不会。” “阁下是体面虫。” 亚尔曼表示同意,他站起身,巨大的虫翼刚放出来,又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 “你们觉得……沈朔会原谅我吗” 温格是一只性格温柔的虫:“阁下很在意您,肯定会……” 夏德不赞同:“说那些没用的干什么。” “请拿出您当傻子时万分之一的勇气,实在不行就亲晕他。” 夏德用看废物似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废物,这还用教吗。 亚尔曼:“………”
第75章 夏德话糙理不糙,亚尔曼觉得是这么个理。 虽说平白挨了一顿骂,但好说歹说,斗志好歹是重新燃起来了。 不过他没有立刻回去找沈朔,先去挖了一筐燧火石,这才提着药回到洞穴。 站在门口,亚尔曼又犹豫了半天。 夏德说的对,他就是一个懦夫。 一个因为得到过爱而开始害怕失去的懦夫。 他怕看到沈朔失望冰冷的眼眸,更怕他露出抗拒排斥的神色。 但如果沈朔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又怎么会气成这样,亚尔曼苦中作乐的想,过去十年,沈朔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块儿石头哩。 真是当局者迷。 如果此刻剖开亚尔曼的肚子,就会发现他的肠子一定是悔恨的青色。 不知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亚尔曼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沈朔。” “……” 房间里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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