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不解又不满:“这是要当阿拉伯人吗?”她本来就穿得挺厚的,现在几乎没一寸皮肤露在外面了,又臃肿,像一个圆滚滚的小球。 “冬天也有紫外线。”徐影春只说了一句,就坐上了骆驼。 “……”林白扯了扯那围巾,露出鼻唇,呼出一口白气,低声嘀咕一句,“那平原也有紫外线呢。”也被扶上了骆驼。 骑骆驼的感觉和骑马还是很不一样的。骆驼比马更高,跨上两个驼峰之间,坐稳了,骆驼便蹬开腿站起来,人一下子升得很高,视野开阔,周围也无任何遮挡,像是能一眼望到看不见的海角天涯。 师傅在前面牵着骆驼,带着她们绕着山慢慢吞吞地走。林白第一次骑骆驼,十分新奇,忍不住不断抚摸那深褐色的驼峰,皮毛摸起来很舒服,骆驼很温和,黑眼睛像葡萄一样,大而亮,被师傅牵着,安静温驯。林白一边摸一边夸了夸它:“你长得好漂亮。” 恰巧这时,骆驼竟轻轻打了个响鼻,好像在表示赞同。 她们这边相处和谐,徐影春那边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她的那匹骆驼的驼峰长得不是那么正,甚至有些歪了,看上去有些滑稽,如同鲨鱼的倒鳍,徐影春摸摸模样古怪的驼峰,问:“这个骆驼的驼峰怎么长得这么奇怪?” 那骆驼立刻晃了晃脑袋,虽然不至于立刻将人甩下来,但是行走的时候烦躁地跺着脚,好像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师傅笑着说:“它们很通人性,听得懂人话的。” 林白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似的,直乐。 绕着走了一圈,风更大了。她们骑完骆驼,又去看月牙泉。她们进来的时间本来就不早了,骑骆驼行走的速度又很慢,到月牙泉边上的时候,已经接近日落,夕阳的光芒惨淡得像是兑了水的鲜血,风景荒芜单调。 月牙泉名副其实,形状像半弯月亮一样,从山顶上俯瞰就更鲜明了。她们从山坡上往下走,林白越走越快,她穿着冲锋衣,银镯裹在厚厚的布料里,只隐晦地露出了一小截。 徐影春紧追着她的步伐,下坡的时候速度太快,有点危险,生怕会滚下去。但林白脚下踩着两个风火轮似的,还回头笑着叫她跟上。 泉水结了冰,像是凝成了一面冰蓝色的镜子,夕阳铺陈,清冷光芒被映成微红的颜色。冲下山坡去,身影凝成沙漠里的一个小点,接近那只弯弯的月,远远看去,如同跃入荒凉月光。 晚风呼啸,天寒地冻,林白虽然被徐影春裹成了个球,但耐不住太过畏寒,从景区出来回到房车上,她的手脚都仍是冰凉的,但脸上笑容却满满。 住了这么多天房车,不免想换换口味,她们在鸣沙山附近找了一家民宿酒店,准备暂住一晚,明天再去看莫高窟和西千佛洞。 因为是一时心血来潮,并没有提前预定,她们到了酒店,登记办理入住,前台询问她们要定什么房间,林白看了徐影春一眼,说:“大床房。” 徐影春没吭声,看上去没什么意见的样子,却不由自主地错开了她的目光,林白跟前台说完,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她:“别跟我说你现在还害羞哦。” “……”徐影春低声,“没有。”两个人在房车上共睡一张卡座拼床都很久了,但她仍然不适应这样的情况,好像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暴露隐秘的心事,迎着前台的目光,分明两个女生睡一间大床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她自己心虚,总是觉得别人也能瞧出什么,“就大床房吧。” 林白才算勉强满意。 然而天不随人愿,恰巧的是,前台抱歉地说:“大床房没了,请问双人标间可以吗?” 林白“啊”了一声,又瞥了徐影春一眼,故意逗人,说:“真遗憾。”又转向前台,“可以的。” 两人虽然形容亲密,但前台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女生与男生不同,牵手拥抱在死党闺蜜之间也是常事,但听到那句犹如叹息的“真遗憾”,语气清清浅浅的,却又饱含无限的言外之意,顷刻间似有一种特殊的暧昧感弥漫开来,扫了一下原本松弛的神经末梢,他忽然抬头诧异地看了林白一眼。 林白毫不在意,把房卡取走的时候,冲前台微微一笑。 两人乘电梯上楼,徐影春的耳根因为林白吹在她耳边的那句话,仍然泛着红。她皮肤白,那点红就十分明显,久久不退。 徐影春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觉得自己是这么没用,经不起她的一点撩拨。 她把房间的空调打开,找出新毛巾给她:“赶快去洗个热水澡吧。” 林白伸手接过,脱下厚厚的外套,僵硬的肢体也在空调口吹拂的暖风之下逐渐有了知觉,她踢掉拖鞋,赤这脚起身朝淋浴间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笑道:“要不要一起洗?” “……” 两个人是从鸣沙山出来的,身上都沾了不少风沙,抖抖衣服,飞尘就扑簌簌地下落,花洒喷出的温暖水流将疲惫和风尘洗去,莫约一个小时之后,两个人穿着酒店提供的睡袍出来了,露出的皮肤带着一股热腾腾的水气,两个人身上是相同的沐浴露味儿。 发梢湿漉漉的,水珠凝聚成形,忽而下坠,林白盘腿坐在床沿,微微仰着头让徐影春给自己吹头发,黑发逐渐变得干燥蓬松,她坐累了,忽而躺下来,枕在徐影春的膝盖上。 林白的头发吹干了,抱着礼尚往来、互帮互助的原则,她又接过吹风机,帮徐影春吹头发。 她腕上仍缀着那只粗重的银镯,随着动作晃荡晃荡,自从戴上就没摘下来过,刚才洗澡时也是如此。 “你的头发现在这么长了啊。”林白捞起一缕发丝,边吹边道,她还记得八年前徐影春还留着刘海,头发的长度最多只到胸口以上,现在刘海留长了,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头发也任它随意生长,现在长得比林白的头发还长了,垂在腰际。 因为更长的缘故,吹起来耗时也更长一些,徐影春被她这么一说,侧过脸问:“奇怪么?” 林白笑了,认真地摇摇头:“挺好看的啊。” “就是有点太长了,发尾有点干枯了,我帮你剪剪?”林白吹干了她的头发,提议道,“我的手艺还可以的,之前在北京,忙起来没时间去理发店,我都是自己剪头发的。” 她没说出口的是,还有另一点原因,北京的消费水平太高了,虽然她挣的工资也不少,但是仍然保留着当年的习惯,不会大手大脚地花钱。 徐影春说:“好。”当真十分放心地把自己的头发交给了林白,一点也不怕她剪坏,其实就算她的手艺并不像她说的那么好,她也随便她折腾摆弄。 只是将发梢修理剪短,其实也并不需要很高的技术,剪坏的可能性也不大,徐影春坐在椅子上,地上错落地掉着一些断发,她的头发长度重新恢复到胸口的位置,看上去人也清爽干练不少。 林白剪完,又想起她那时的刘海,跟她的小鹿眼,还有小时候的婴儿肥十分相配。可是现在没有婴儿肥了,林白忍不住又伸手捏了一下那脸颊,仍然软绵绵的,手感很好。 “……还要剪么?”徐影春见她拿着剪刀沉吟犹豫的样子,问道。 “不剪了。”林白收起剪刀,摸了摸她的头发,毕竟现在不是八年前了,她现在的发型也很适合她,她的额头很饱满,露出来也很好看。 把地上的狼藉清扫了,徐影春坐在床沿上,说了声“早点睡吧”,刚要关灯,林白就自然而然地走了过来,掀开被子一角,躺到了她身侧。 徐影春的手一顿,说:“……不是有两张床吗?” “你在明知故问吗?”林白抬起脸来,不满地说,她作势坐起身,真的要去那边的样子,“那我真的去睡那张床了哦?” 话音未落,腰际就被一只胳膊拦住,徐影春从后面抱住了她,低声在她耳边说:“……别去了。” “我错了。” 跟这种别扭的人谈恋爱可真难,但林白有时候又觉得好玩,看她纠结的样子,挺有趣。稍微用语言引导,假装生气,或者刻意撒娇,她就无可奈何地服软了。 林白当然不是真的生气,一听这话目的达到就仰头倒回了床上。 她们没拉窗帘,沙漠的月亮又大又圆,关了灯,房间里就只剩月光。月光洒在林白身上,皎洁明亮,徐影春把这捧月光掬在怀里,沉沉睡去。
第55章 敦煌 房车上的卡座拼床其实并不算十分宽敞,两个人睡着还是有点勉强的,挤了这么多天,本来还以为住酒店这晚会不一样,终于可以伸开胳膊腿好好休息一晚了,没想到又还是原来的样子。 两个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了一晚,完全没有住酒店的体验感,明明住的是双人标间,另一张单人床却犹如摆设,根本没派上用场。 徐影春在晨光里睁开眼睛,怀里被人的体温填得满满的,她垂眼一看,林白仍然睡着,呼吸清浅,手里捏着她睡衣上垂下的带子。 每天早上把她叫醒都是一件很费工夫的事,太温柔地叫总是没有效果,可是真想凶却又凶不起来。 徐影春拿她没办法,轻声唤了几下得到含含糊糊的“嗯”声回答,只好托着她的后背,把人强行扶起来了。 林白脚下机械地踩着地面,被人带着走,可是到了卫生间的水池前,还是没睁开眼睛。 徐影春无奈地弯了弯眼睛,给她的杯子里接了水,牙刷上挤上牙膏,凑到她唇边,林白就顺从地张嘴叼住,但就是不睁开眼睛。 冷水扑在脸上,那股冷劲儿也没把人激醒,徐影春拿着毛巾给她擦了擦,认真程度不亚于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擦拭玻璃柜里的古董花瓶。她是真的不明白,她现在怎么这么容易犯困。 换衣服不会也要她来吧?徐影春看了眼她,简直像是能站着睡着,她只好扯住她睡衣的带子,任劳任怨地准备给她把衣服也换了。 可是腰带还没扯散,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扣住了,林白睁开眼:“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 “没有偷偷摸摸。”徐影春说,怎么帮忙还被埋怨呢,她把衣服递过去,看见林白眼中一片清明,小声狐疑道,“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林白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确实醒了,但是忍不住想再睡一会儿。 “那你自己穿吧。”徐影春把衣服递过去。 林白觉得她像是被自己刚才的话激得赌了点气,她不伸手,带着几分耍赖的味道说:“我不。” 小时候都是她作为姐姐照顾徐影春,现在也想体会一下被她照顾是什么感觉,作为女朋友。 由于原生家庭,林白比一般同龄少女更加早慧早熟,活泼的青春时期像是从未来临,就过早地消逝了,可是现在却跟普通的十几岁少女一样露出如此娇态,如同返老还童。大概是知道会被满足和宠爱,所以怎样都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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