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知寒侧头看着林白,一点一滴的线索好像汇聚成河流,她福至心灵,突然一边并肩走,勾住林白的脖子,瞥了一眼去开车的徐影春,压低声音说:“喂,我之前就想问了……你跟小春姐,是不是以前认识啊?” 林白一愣,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反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感觉啊。”邵知寒说,“感觉她挺关心你的。之前你在稻城,高反还发烧,小春姐都到亚丁景区门口了,还回去照顾你。” 当时她就觉得有点奇怪了,不是她冷漠,是真的人就是这样,对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也并不十分了解的人,会做到这个地步么? 而且都到了景区门口了。 林白微微垂首,阳光下的影子修长纤细。稻城之时,徐影春的反应确实很“不同寻常”了。 “刚才的氛围也很奇怪。”邵知寒逐步分析,“感觉小春姐根本不是管这么多的人啊。” 那搭讪男明明是冲着林白来着,她刚刚说话时还要将邵知寒和巴丽一起嘱咐上,怎么看怎么像欲盖弥彰。 “……嗯。”林白含糊应了一声。 邵知寒的猜测被证实,眼睛一亮:“真的?你们俩之前真认识?” 她的问题源源不断:“那第一次见面的饭局你俩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我还在那介绍,显得我好傻啊。那你们现在这样,是闹掰了么?闹掰了怎么还一起出来旅游,不尴尬吗?” 林白失笑,只言简意赅道:“很多年以前是朋友。现在……” 她想了想说:“我想和她和好,她不想和我和好。” 邵知寒一脸震惊。 这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细细一想,也太奇怪了。 听起来像是林白单方面的求和,挽回朋友,但是如果徐影春真不想跟她和好,当初怎么会答应同意让林白一起上路?稻城那次,在意成那样,这叫闹掰么?分明好得很啊。 完全说不通嘛。 让她觉得困惑的地方太多了,这些问题反而第一时间没有问出口,而是挑中了某个字眼:“……朋友?” 邵知寒神情复杂。野马旅店的老板娘、她的小姨就是个双性恋,还是个海王,鱼塘里男男女女都有,对于她小姨来说,重要的不是性别,而是脸长得好看。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她小姨和女人谈恋爱,那根弦绷得过于紧了,她总觉得,怪怪的。 超出社交距离的同性亲密关系,在她的眼里,都好像变得有点不直。 可是女性和男性不同,搭个肩牵个手,不都是朋友之间真的能做的事么? 是她想多了吧。邵知寒小小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偷偷告诉自己,不要腐眼看人姬。 林白听她提起“朋友”这个词,也露出恍惚神色,道:“嗯……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姐妹。”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就像是亲生的一样。” 邵知寒正又要说什么,徐影春已经上了车,巴丽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挥了挥手叫两人赶快上车。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除夕啦!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22章 路上 次日,她们交了房,离开了理塘,重新上路,重新奔赴遥远而未知的远方。 林白其实很喜欢在路上的感觉。从儿时起,她就喜欢骑着自行车穿梭在街巷之间,没有要去哪里的目的,只是慢悠悠地闲逛,用好奇的眼睛观看这凡俗日常却又家家不同的人间百态。姑河本就不大,角角落落全都被她逛遍了。 自从姑河有公交车运营之后,每次她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时候,都会从公交车的首发站坐到终点站,再坐回来,隔着玻璃观察人群、街道、事物,眼神清澈,意含探究。 她好像是这样的人,対世间的一切都敏感,却只想要做那个隔着窗户看的人,没有投身参与的欲望。她的目光平静而疏离,温柔却又冷漠。 这次旅行也是如此。 在路上,这给她带来期待感。没到目的地,前路茫茫,脑子里却可以充满天花乱坠的想象和期待,可是一旦真正见到了想看的风景,反而可能会失望。因为想象总是瑰丽无限,现实却不容包装地呈现在眼前。 她们在酒店吃完了最后一次早餐,林白早已习惯酥油茶的味道,她食量小,最后一块牛肉饼吃不下,被巴丽毫不客气地夹走了。 徐影春坐在林白対面,沉默地吃完了一碗藏面,便立刻要将墨镜戴上。几个人拎着行李,是要离开的架势,徐影春去开车,不一会儿车子停在三人面前,徐影春下车来帮她们把行李放入后备箱。 林白瞥了眼她的背影,有些奇怪她怎么现在就戴上了墨镜,现在太阳也不刺眼啊。 没必要这么装酷吧。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但是林白却知道那层厚重盔甲下,其实没有锋利的爪牙,就像是野外的小兽,表现得越凶,往往越没有攻击性,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林白靠在车边出神的片刻,她们已经将东西收拾停当,徐影春转身回来就要拉开车门,路过林白身侧时没有丝毫犹豫。 “哎。”林白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按在车门把手上,指尖相触,徐影春飞快地抽回了手,犹如触电一般,墨镜后的眉毛不动声色地拧了起来。 徐影春没说话,收回手插进口袋里的同时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林白说:“今天我来开车吧?” 这话她之前问过一遍,是被无情地拒绝了。 徐影春果然还是说:“不行。” 但是林白却跟那天的心境不一样,看出她只是色厉内荏,胆子就大了起来:“为什么不行?”她不待她回答,伸手就把她的墨镜勾了下来。 这动作委实是突然大胆,徐影春愣了一下,竟然来不及阻止和拒绝,只剩吃惊了。 “你昨天没睡好吧?”林白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色说,“万一待会儿开车犯困怎么办?很危险的。” 刚才吃早餐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不然这人也不会一直戴着墨镜了。 她搬出徐影春之前用的那套团队责任感说辞:“你一个不小心出事了,车上其他人怎么办?” 徐影春顿了顿:“我不会。” 她从林白手中勾回自己的墨镜,重新戴上,又变成那个冷酷无情的人。林白垂了一下眼睛,対她这副固执的样子很无奈。 她们两个讲话的时候,邵知寒和巴丽早就上了车坐好了,可剩下两个人在车边掰扯,她们等了一会儿,巴丽按下车窗,探出头来忍不住催促道:“小春姐你们说什么呢?上路再说不行吗?” 徐影春冲她一点头,便要拉开车门,摆明了告诉林白没有商量的余地。 林白明白了,対付这种人,只能比她更强硬,就像她当年第一次见面就拉着她到自己家一样。跟她说什么,她都端着一张冷脸,可是一拉,那层假面就哐当碎了个干净。 徐影春刚一伸手,林白却比她动作更快,先她一步地拉开车门,进了驾驶座。 “……” 徐影春屈指敲了敲车窗,林白降下一点,没给她提问的时间,先下手为强地说:“上车,你去副驾驶。” “你……”徐影春有些无语,林白长相性格都是温柔那款的,但有的时候却显出一种与外貌不相符的刚硬坚持。 她觉得她这样有些无赖。 林白可不觉得,她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那天她同她好好说了,她不就是这样什么也不说,径直进了驾驶座吗?一副不能商量的样子。 耽搁的时间太长,再不启程就要影响行程了,徐影春拉了一下车门,发现林白直接落了锁,只好绕到副驾驶,上了车。 巴丽咦了一声,说:“今天林白姐开车啊。” 林白点了下头,说:“虽然很久没开了,但是,其实我车技还是不错的。”当年在驾校都没怎么挨过教练的骂。 邵知寒和巴丽都是才知道林白会开车,徐影春沉默地瞥了驾驶座上的人一眼,不说话。 徐影春昨天晚上的确没睡好。 她的精神像是一根被扯得极细的丝线,吊在半空中,睡意来来往往,如拍岸的波浪,席卷来去,可是总有一根神经醒着,维持着最后一丝的清醒,没法沉沉入睡。 她隐约觉得自己有些焦虑不安,那种焦躁的情绪藏在内心深处,面上丝毫不显,但是依然牢固顽强地存在着。到了深夜这样寂静安谧的时刻,便会悄无声息地溜出来,覆盖笼罩着她。 自从在姑河重遇林白,她的精神其实一直处于微微紧绷的状态,小心得如同在走钢丝。因为喜欢,所以不敢靠近,却又想要靠近,这种矛盾的心理快把她折磨疯了。 而这种感觉在昨天达到了顶点。因为她想要藏,又藏得不够好,她总觉得林白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有这样态度的转变。 她的转变,让她手足无措。连指尖的触碰,都让她想要猝然收回,落荒而逃似的蹿回口袋里方才安全,指尖仍在隐隐发抖。 可她……却又没法真的狠下心。所谓斩不断理还乱,就是这样吧? 徐影春闭上眼,觉得自己非常可耻。 早知道,就不该同意让她一起上路的。 你可以和喜欢的人一直保持朋友的关系么?那种亲密到过了界的朋友关系,她坦荡无畏,她牵你的手,温声细语地安慰你,照顾你的情绪,可你心怀鬼胎,怎么能坦然接受这一切? 那些亲密全都变成了折磨,又甜蜜又痛苦,就连享受这种关系的自己也变得难堪起来,卑鄙得让人憎恶。 徐影春不想再回到那样的状态里去,可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面上沉稳老练,可是她也不过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还年轻得很。 虽然是由林白开车,她想让徐影春睡一会儿,可是徐影春却不睡,她也是第一次见林白开车,有些不放心,专注地盯着,生怕她出了差错。 结果竟然相反,林白的车技确实像她所说的一般好,没有任何夸张自夸的成分。 徐影春盯了一会儿,神思也慢慢懈怠下来了,她的目光从林白白皙美好的侧脸上一晃而过,阳光明媚暴烈,林白也戴上了墨镜,后座上邵知寒和巴丽在打消消乐,说话声和游戏系统音交织在一起,其实并不安静,她却莫名感到了一种安心,好像连灵魂也沉静了下来。 摇晃不稳的越野车好像变成了柔软舒适的摇篮床,林白和她不过一臂之遥,这么近的距离,她垂散的长发上飘来淡淡的栀子香,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不知不觉间,徐影春竟然真的睡着了。 好像回到了少年时,唯有她们两个的狭小房间和单人床上。那时她们也并不热络交谈,沉默地借给彼此肩膀和后背,给予対方安静的陪伴,一起看书写作业,一起午睡,陷入梦中。 可是绮丽的永远是她的梦。林白仿佛永远干净清澈,裙摆洁白如花瓣,夏日炽热漫长,她晒不黑,也极少出汗,像是商店架子上搁着的陶瓷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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