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东山顶的一刻,金光刚好浮出,刺破天际,普照大地,在这里可以俯瞰理塘县的全貌,登高望远,看见沉睡的村庄缓缓苏醒,光明一点点驱散笼罩其上的黑暗。 被这样的阳光照耀着,人的精神好似也明亮起来。 高原风景壮丽,空气稀薄。 风很大,吹得林白眼睛发痛,忍不住要流出泪水。邵知寒感叹说:“之前真是环境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不虚此行。 徐影春带了航拍设备,风扯乱她的发,凌乱飞舞,但她神情如定,漆黑的眼眸专注地盯着相机的屏幕,关注着航拍器的飞行轨迹。 下山时不能走回头路,她们在山里转了一圈,下山后进入长青春科尔寺内参观,看镶嵌着九眼天珠的弥勒佛,看绘着繁复美丽图画的天花藻井。 披着红色袈裟的僧人在寺院里念诵辩经。 她们虽然没有信仰,但是参拜时也不免宁可信其有地许下心愿,林白合拢手掌,在僧人们轻声诵经的清灵声中闭上眼睛。 她没有别的愿望和奢求了,只希望身边的人都健康平安。 当然,如果能跟徐影春和好回到八年前的关系的话,就更好了。 从长青春科尔寺返回酒店,吃完午饭后,她们出发去下通则村。 这里的海拔本就不低,她们又爬了山,邵知寒都有些撑不住,好在酒店有制氧机,她和林白还是认输去吸了一会儿氧,下午出发时一人背了一罐氧气走。 此时虽然不到冬天,但通往下通则村的道路都是搓板路,不好走,以防万一,徐影春给车装上了防滑链。 本来说好由邵知寒来开这段路的,虽然她之前没来过,跟着导航走就好。可她早上又有点高原反应的不适,就还是由徐影春开车了。 从稻城到理塘,一直都是由徐影春开车的,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看到她眼下的乌青,觉得她很累了,主动说:“要不然我来开吧?” 她也有驾照,只是以前在北京工作时根本不需要她开车,很多年没碰了而已。 徐影春瞥她一眼,唇角意味不明地翘了翘,戴上墨镜,没说话,直接上了驾驶座。 没有说话,关上的车门就是拒绝的回答。 她这样的态度林白早就习惯了,她也不是脾气大的人,一点都不生气,只是有些困惑——不想跟她重新成为朋友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这种必要的日常交流也被禁止了? 她哪里惹到她了?怎么像是跟她生闷气一样? 林白突然想,还好她在长青春科尔寺许的愿望不是和徐影春和好,不然牵扯到别人的意愿,心意相左,那神明也为难。 从县城开往下通则村的路上,她们经过看见了蓝冰,徐影春靠边停了车,下来拍照。 海子边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在拍照,林白看着澄澈美丽的蓝冰,内心震撼。徐影春在航拍,邵知寒没昨天和上午那么有精神了,但还是过来合照。 简直是在用生命自拍。 林白远远地看着,没凑近,隔着一些距离看,更是惊人的美丽。邵知寒和巴丽跑得远,她站在徐影春身边,看她调试机器,享受这一刻沉默的陪伴。 忽然,海子旁边的几个人转过身来,看见了远处的她们。 林白本来以为没那么巧的,可是没想到真的遇到了昨天的男生。可能是因为此时是淡季,来游玩的人不多,因此格外醒目好找。 锡纸烫从海子边走了过来,一路小跑,脸上洋溢着笑容,冲林白挥手示意:“真的遇见了啊!” “我们这也算有缘分了吧?”锡纸烫笑着说,他手里也拿着个微单,“你不去拍照吗?我也懂点摄影,可以帮你拍。” 他存着小心思,昨天没要到联系方式,今天借着拍照的机会,到时候顺势提出拍照的建议,拍完了自然要将成片发给她,这不就能拿到联系方式了吗? 徐影春调试设备的手一顿,抬起眼睛瞥了锡纸烫一眼,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林白婉拒道:“不用了,太麻烦了,而且我也不喜欢拍照。” 锡纸烫就露出一些浮夸的惊讶,说:“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不多拍照岂不是浪费颜值嘛。” 他尽量嘴甜,不过说得也是事实,心想女生不都喜欢被夸吗? 林白礼貌地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徐影春拿着航拍的控制器,一脸冷漠地盯着半空中的航拍器,没看他们,一言不发,内心冷笑。 果然。 男人喜欢在意的,不过是色相皮囊而已。 她承认自己这么想是有些过分刻薄了,谁第一眼见不是看脸? 可是心里却又止不住那么想,卑鄙又阴暗。 锡纸烫还不气馁,把这委婉拒绝当羞涩矜持,又说:“没关系,不麻烦的,随手的事。” 林白失笑,想说“真的不用了”,又觉得这拒绝太无力,对方肯定还会继续纠缠,正想着,结果一旁的徐影春突然开口,声音冷淡:“没看出来人家不想理你吗。” 锡纸烫怔了一下,就连林白都难掩惊讶之色。 这是她今天主动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吧。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是跟她说的。 徐影春控制着航拍器慢慢飞回来,重新戴上了墨镜。林白在城市辗转这么多年,跟各种人打交道,办事得讲究大家都舒服,驳斥拒绝也不好太不给对方面子,但她不一样,说话直白。 “别人都拒绝了,还死缠烂打,有意思吗?”徐影春一指摄影包,又补充道,“要拍照,我也会。素昧平生,就不劳烦您了。” 虽然用的称呼是“您”,但是一点不显尊敬,倒是更漠然疏离。 这说话太不给别人留余地了,锡纸烫露出尴尬的神情。 林白开口缓解尴尬氛围:“真的不用了,我朋友就是摄影师,谢谢。” 锡纸烫“哦”了一声,有些讪讪地,离开了。他的确喜欢林白这类的长相,但毕竟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纠缠下去,真成不要脸了。 他走之后,徐影春继续收拾设备,两人之间又恢复沉默。 林白想起她刚才的话,侧头问她:“真的给我拍照吗?” “……”徐影春拎上包,转身就走。 林白看着她的背影,莫名觉得气鼓鼓的。 在车上等了一会儿,邵知寒和巴丽也拍完照回来了。人的本性就是八卦,她们一上车又开始八卦。 “今天又遇到昨天那个帅哥了,他又来要联系方式了吗?好执着啊。” “这难道就是天定的缘分?” 林白无奈:“不是,没有的事。”就这么大点地方,遇到只能说是很巧,但也不奇怪啊。 “你真不喜欢这类型的啊?真可惜哎……”两人还在絮絮叨叨。 “——到了。”徐影春突然说,打断她们的八卦絮叨。 刹车突然踩下,车窗外已是下通则村的风景。 几人下车,话题也就这么中止了。林白扶住车门,看着徐影春锁上车,正要迈步往前走。她心里的异样感越来越重,刚才琢磨了一会儿,可又害怕是自己胡思乱想,想错了方向。 “等一下。”她突然出声叫住她。 徐影春脚下一停,转过脸瞥了她一眼,眼睛藏在墨镜后面,仍情绪难测。 “你是不是……”林白开口,斟酌着措辞,“不太喜欢昨天碰到的那个男生?” ---- 作者有话要说: 【徐小春心情日记】 20XX年10月19日 男人都是坏蛋,只有我是真心喜欢姐姐o( ̄ヘ ̄o#)
第20章 别扭 ——她是。 徐影春在心里默默地回答她。 但面上不露分毫,将情绪藏得很好,开口时的嗓音如往常一样冷淡疏离:“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又不了解,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 那你还对人家那种态度。林白心道,难道对陌生人不是得更礼貌一点么? 林白说:“那你也太不客气了。” 徐影春心道,我不是在帮你么?难道你真的想给他联系方式? 嘴上却说:“出门在外,小心点好,别随便给人联系方式。他一个陌生人,谁知道他是什么人?谁知道他想干什么?” 听到这个话,林白是真的笑了,笑出声的那种。 女生轻笑的声音传来,眉眼也是弯弯,一副真的被逗笑了的样子,不似作伪。徐影春蹙起眉,她承认她有私心,可是刚才那番话,却也没任何不对的地方。 林白笑的是——她拿她当三岁小孩子么? 这番话,简直像妈妈嘱咐孩子“外面坏人多,要小心,不要跟坏人走”一样了。 但这神情和口吻让她觉得熟悉。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少年时,好像也听过这么口是心非的话。 她们虽然是邻居,她却没办法时时刻刻都将徐影春留在自己家里。但每次她发现徐家又在争吵的时候,都会敲开隔壁的门,把徐影春带到自己房间去。 就算不能长久,是为她撑开片刻的避风港湾也好。 徐影春任她牵着,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好像经历父母长时间的争吵已然习惯麻木的神情:“姐姐,下次你别来找我了。” “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徐影春说,“况且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胡说八道。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再怎么早熟,也不可能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做到真正心如止水。她的睫毛分明在颤个不停,暴露谎言的本质。 又或者是她的自行车留在学校的时候,借了徐影春的自行车去市中心的图书馆,骑车时视线漫不经心地飘忽,街道的拐弯处突然闯出一辆车,她躲闪不及,摔倒在地,膝盖擦伤了一片,灰尘和鲜血弄脏了洁白的裙摆,自行车的车头也撞歪了。 徐影春沉默地给她上药:“三岁小孩都知道走路看路。” 林白故意小声喊了痛,看着她皱着一张小脸又忍不住逗她:“我这么惨了,你还说我。” 徐影春顿了一下,转开头,盖上药盒,说:“活该。” 林白看着她:“心疼你就直说嘛,非要说话这么扎人。”像个刺刺球。 “我才不心疼。”徐影春说,“我心疼自行车。” 可她分明没先去修自行车,而是先给林白上药了。 口是心非的性格,不能直说的好意。她是那种会缩进壳里不出来的人,需要别人去拉,跟她较着劲,却又不肯真正使劲,彻底狠心拒绝。 只是不一样的是,八年前的林白,对她这种性格了如指掌,也拥有很多勇气。听着她冷言冷语,做出的事和说出的话不一致,觉得是有趣可爱的。 邵知寒和巴丽都走远了,才发现这两人没有跟上来,回头看见她们还在原地,叫道:“喂,还不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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