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完全全的,只作为“步思帷”这个名字所存在的一个人。 孟易觉从来没有透过她的脸,看向她身后的那些符号、身份,而是只看向了她这个人。 这份专注,这份特别,让她不加防备,便沉溺于其中。 只有在孟易觉的眼中,她能感觉到,她是步思帷,她也只是步思帷。那些责任、那些要求,全都随着身份的解脱而去,留下的只有她这个人,和她纯粹地想要做些什么的欲\\望。 孟易觉说,她要先学会爱自己,可是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要爱自己、要怎样爱自己,只有在孟易觉身边的时候,她能想起来、她能学会,如何去——爱自己。 “这样不太好。” 孟易觉对她的心路历程一无所知,仍旧用着与五年前、那个风雪夜仍没发生前的态度与她说话,那双黑眸里映着的,除了月光便只余下了她一人。 步思帷几近要溺死在这片刻的温柔之中。 “……嗯。” 她乖乖地回应道。 “……一副傻样。” 不知是哪里取悦到了孟易觉,她的眉头舒展开。这般亲昵的口吻,她以前也从未用过,现在却在这个荒芜的山顶上…… 步思帷有些恍惚。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了起来,她的手抬起来,柔柔地盖上孟易觉隔着毛巾搭在她脸上的手: “我很想你……” 可惜,时隔了五年的想念还没有诉说完,便被破空之声所打断。 孟易觉回过头去,却发现身后的月光被遮了个完全。 步云天脸色铁青地站着,身后密密麻麻地跟着一干人等。他没有开口,方正的唇线严肃地绷着,显得不怒自威。 孟易觉丝毫没有畏惧,迎着他的目光。 针锋相对。
第064章 星倾 黑云蔽日。 在这种情形之下, 季星成当然也没有心思继续啃他的鸡腿了,草草松绑了九九,往它嘴里塞了个补偿性的鸡腿以后就匆匆赶到孟易觉身旁。 “呜呜, 呜呜呜?”(这人谁啊?) 嘴中塞着鸡腿的九九疑惑地问季星成, 但想想也知道, 季星成听不懂被鸡腿堵塞了的狐狸语,而且就算听懂了, 他也只会回九九一句他不知道, 他是修仙界土鳖。 什么都不知道、一头雾水的季星成现在只能装成和大家一模一样的严肃模样站在孟易觉的背后, 他尽力挺起胸膛, 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高大些,好帮孟易觉撑撑场面。 可他没想到的是, 站在黑云之上的人们根本就没有给予他哪怕一眼。 步云天皱着眉,脸色并不好看, 他的女儿站在他的对面,站在一群小孩子之中, 低着头不敢看他, 手上紧紧握着那把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剑。 他将那把剑随意扔在仓库中, 步思帷就连逃跑也不忘搜遍每一个仓库找到这把剑。 说起来他还要感谢这把剑, 如果不是因为这把剑,恐怕步思帷早就已经跑出了长明范围,那样的话, 搜寻她的踪迹就需要更费一番力气。 “步思帷,” 高大的男人俯视着他们,语气中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跟我回去。” 步思帷仍旧低垂着头, 没有反应。 男人眉间的刻印更加深了。 在家里无论怎么闹,关起门来都好商量, 但是如果在外面步思帷闹这一套……那步云天只好承认,在外管教孩子,他从不会手软。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慢慢地过去,场上仍旧是一片静默,就连衣衫间摩擦的声音也没有。 终于,一个声音蓦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寂静。 “你是谁?” 轻佻的、不知礼法的声音直挑挑地刺进步云天的耳朵里,他一听就知道,他一定不会喜欢这个声音的主人。 孟易觉踏出一步来,顶着黑压压一群人的威势,半挡在了步思帷的面前。 “这和你没关系,无情道。” 步云天睥睨着这无情无爱无仁无义的无情道,冷冷地说道。 只不过施舍给她一眼,步云天就又将视线移回了步思帷身上。 但一直闷不吭声的步思帷却在此时有了动作。 她抬起了头,往向天空之上,那个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 “他是步家族长,步云天。” 不知为何,这种说法让步云天感到不自在,他的女儿,又一次让他感到了莫名其妙的不自在。 他的面上显出半分不自然的神态来,不过很快又就被他隐藏掉。 他将这种不自在全都归咎于是女儿向着离经叛道的无情道道出了他的名讳。 她本没有资格得知他的名讳的。 “步思帷。” 他又一次叫她的名字道,这一次的力度较第一次时轻了许多。 或许是这半分轻松下来的力度起了作用吧,步思帷向前走了两步,几乎就是要和他们走了的意思。 可步云天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就见步思帷停下了脚步。 她转身,转向孟易觉,眼睛中带着泪光,在月光下美得动人,亦让人心碎。 孟易觉抬眸看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时候步云天倒是多了几分宽容,没催促步思帷的动作,就这么看着她用颤抖的手解下了她悬挂于腰间的剑鞘,连同手中的剑一起,递给了孟易觉。 “这剑鞘,是我请郑在野打的,与你送我的这剑……还是相衬的。” 孟易觉低头,看向手中那精致的剑鞘。 其上紫色雾气萦绕出“星倾”两字,昏暗之中浅浅一观,那些被雕刻出来的雾气竟是如能够动作的流水一般,仿若在缓缓流淌,滋养着其中的剑体,真是不知道是怎样的技术才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孟易觉此时的注意力注定不会放在这把美得温润的剑鞘之上。 “你要把我送你的东西,还给我?” 她望进步思帷的眸子里,少有地流露出几分强烈情感来。 “嗯,” 步思帷没去在意面前那人眼中都快要溢出来的不接受,温婉地点了点头,就好像她身为步家嫡长女、思齐宗嫡系首徒时一直做的那样: “我想了很久,它还是在你身边最合适,我并不适合它。” “这把剑是我让郑在野照着你的模子打的,你现在竟然说它不适合你?!” 虽然她已经尽力压制了,但无论是谁都听得出她语气中无法掩盖的暴躁和怒气。 季星成在后面听得都一愣一愣的了。 好家伙,在一个世家大族的族长面前旁若无人的骂他女儿,孟易觉这绝对是修仙界第一人。 面对这种情形,步思帷却反而笑了。 她语气轻柔,像是从唇齿之间含了许久才吐出,即使在秋冬之时也叫人感到温暖: “嗯。” “步思帷。” “步、思、帷!” 两个声音同步响起,一个来自高处的天空,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与冷淡;一个来自比她低一点的大地,带着那个人不常有的恼怒。 没有理会两个迥然不同的声音,步思帷只是自顾自地将剑给了孟易觉,不管她要还是不要,然后自顾自地、非常没有大家闺秀风范地挥了挥手: “再见。” 随后转过身去,所有的笑容、泪水,都在那一刻消失不见。 她踏上了云端。 步云天并没有为女儿这点小小的失礼而感到愤怒,这几个月以来,她给他展示过的叛逆已经不知道大于现在不知道多少了。 他只是大掌一挥,连眼神都没有再给山顶上的人一个,那浩浩荡荡的黑云便在三人的眼前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半分空寂。 站在云端之上,冷风与刀子一般割过面颊。 步思帷摸了摸那片红肿的地方,那里本应当是心流血的位置,可如今却只剩下温暖的残余。 女人唇角勾起,她的心情远比所有人想象得要轻松。 大概是因为她本来就没有想过能够逃掉吧,所以即使现在被捉回,她也没有什么遗憾。 从牢笼中逃脱,从来都不是她的目的,她从来没有奢求过能从步云天的五指山中彻底逃开,即使逃到天涯海角,步云天也照样有能耐将她从天边捉回。 她或许……只是为了证明些什么才一次又一次地出逃吧。 而这次遇到孟易觉,早就已经是她所不敢想的意外之喜了。 她本以为,穷尽她的余生,都再没法接近孟易觉一步了,但现在,她不仅看到了孟易觉,触碰到了孟易觉,还将自己最后的执念送还给了她。 天空中的星星向她倾首,哪怕只有半刻,也足够她回味一生,当将最后一片飞羽还给鸟雀后,她将彻底告别天空,在四四方方的斗角之中汲取着回忆的清甜度日。 她本就应当如此。 她本就应当成为步家嫡女、思齐宗首徒,而不是孟易觉希望她成为的……步思帷。 —— 云雾已散,回归到它们应该回归的地方,只剩下三人矗立在原地。 孟易觉紧握着手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美丽”的剑,眉头深深蹙着。 季星成和九九呆立在旁边,也不敢去打扰她,只能缩成小小的两团,可怜巴巴地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啧!” 孟易觉突然很大声地啧了下嘴: “你们不是说给我买酒了?酒呢?” 季星成战战兢兢地将酒递上前去,像极了古时候服侍君王的小宫女。 孟易觉接过酒,想喝,又觉得拿着坛子灌容易倒出来,衣服上沾了酒味就不好了;想摔,又心疼粮食。 一坛小小的酒,竟然将向来处变不惊的孟易觉磋磨得烦躁万分。她举着酒杯,喝也不是,摔也不是,只能在原地仍由火气噌噌地往上升。 “要、要不咱倒到杯子里喝?” 季星成小心翼翼地问道,也不敢进一步激怒她。 “不用了。” 孟易觉回头看向他,甜甜的笑容让季星成寒毛都立了起来。 要是这张脸、这个笑容能换个人、换个时间出现就好了!季星成在心中叫苦不迭。 作为思齐宗上下闻名的“帮凶”,他都不知道多少次见过孟易觉像这样的笑脸了。 嗯,依据他以往的经验,这么灿烂的笑脸一出现,肯定有受害者接下来至少要断上个一条腿了。 他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个……天要下雨……” 孟易觉挥挥手,直接打断了他好不容易憋出来的说辞: “我决定了,我们要更改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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