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桑葚的眼眸比任何时候都要冷,冷声吩咐,“按住他!剁了他的手!” 第37章 永乐(二) “你要干什么?!” “这里是永安宫,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倘若本宫肚子里的龙嗣有半点闪失,皇上绝对饶不了你!” 皇贵妃挺着大肚子,冲上前来牢牢将六福护在身后,一步不挪,那双眼里有对六福的心疼,还有对桑葚的恨意。 桑葚看着她,想到明提在牢狱中的那张脸,不由嗤笑,“皇贵妃,明提被押去东厂的时候,你有这样护过她吗?你有为她说过一句话吗?哪怕是一个字都没有。对你忠心的,你视为草芥。却为了这么个狗奴才,不惜拿腹中孩子来威胁我。当真是好的很。” 皇贵妃听到“明提”二字,明显有几分惊慌,可很快,她又恢复如常,“提那个晦气东西做什么!她犯下的错难道还要让本宫替她承受吗?”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死人是开不了口。 “是明提在替你承受你犯的错。皇贵妃本末倒置了吧。” “休得胡言乱语!在本宫宫里头岂容你放肆?!”皇贵妃是铁了心要保六福,同时也在拖延时间,她就不信等皇上来了,这个阉人还能这么放肆! 桑葚瞧出来了,不想再听皇贵妃胡搅蛮缠,吩咐,“剁了他的指头。” 锦衣卫的人会意,银色的匕首出鞘,冷的发光。太监们按住六福的身子,死死压住他的手,只见那匕首快速落下,一根带血的小拇指滚落在地。 六福疼的喊叫起来,皇贵妃更是惊声尖叫,不停喊着来人哪来人哪,可此时的永安宫冷的如同冰窖。 皇贵妃眼睁睁的看着六福的四个指头被剁下,那溅在地上的血,洋洋洒洒,她的眼皮跳得厉害,仿佛压着千斤顶,沉重的抬不起来。 “六福,六个指头多漂亮。带回东厂!” “我与你,可是有许多话要说。”桑葚看着六福,微微冷笑。 六福满身冷汗,额前掉下豆大的汗珠,鼻翼两侧的汗水滑到嘴边,他疼的讲不出来话,被左右两个太监钳制的死死的。 如今被押去东厂,等待他的只有地狱。 六福是想求饶的,可奈何,他发不出声音。 皇贵妃上前来阻拦,她抓着桑葚的胳膊,不肯罢休,那双眸子似乎变得通红的。她看着桑葚,双膝脆弱,她差一点,就要跪下求他了。可是他不配! 桑葚冷冷甩开皇贵妃的手,皇贵妃脚下踉跄,摔在了地上,她懊恼的捶了捶地砖,从生疼的嗓子里挤出话来,“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 桑葚只是看着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六福没有净身,皇贵妃这一胎又来的容易,她检查过敬事房侍寝的记档,皇贵妃这孩子究竟是龙嗣,还是野种,等孩子生下来,一验便知。她素来胆大。 桑葚的眼神慢慢厌恶,在这件事情上皇贵妃的手笔可不小,她脱不了干系! 握了握拳,桑葚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只是对言丙说:“我们走。” 门扇被重重关上,皇贵妃瘫软在地,脸颊滑落两行清泪。 六福、六福他,她不能失去六福啊! 可是东厂那种地方,去了怎么还有活路?皇贵妃焦急起来,叫宫女去联系家中父亲,看能不能将六福从东厂捞出来。她的面子不给,可是她父亲是内阁大学士,一定会有法子的! 一定会有法子的! 抹去眼泪,皇贵妃忙准备了纸笔来,此时此刻,她是慌不择路的。 这个夜很深,东厂的监牢灯火通明,里头被关押的犯人夜不能寐,即使困的眼睛失去焦点,可身旁的狱卒寸步不离的守着,只要他们闭眼,便是一鞭子,比起这些身体上的疼痛来,他们多希望能好好的睡一觉。 东厂的手段,就是要他们生不如死,他们的骨头再硬,还是抵抗不了。 明提盖上被子,头发散乱的披着,身上的伤痕已经结痂好转,可是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监牢,与鼠同眠,她连眼睛不都敢闭。 可当她看着门上锁链被打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看见了曙光。 明提被沈峰带到刑房,当她看到六福时,她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是他,大人,你抓了他来!”明提的情绪几分激动,看着桑葚的眼里甚至有了微弱的光。 六福听见明提的声音,缓缓抬起了头,他惊愕不已,那张脸惨白惨白,没了手指的血肉还在流血,他觉得自己快死了,竟然见到了明提的鬼魂。 桑葚撩起斗篷,在杌子上坐下,她看着明提淡淡说:“皇贵妃只差为了他,跪下来向我求情了。可她还是忍住了,毕竟她是瞧不上我们这些阉人的。她又何曾为了你而这般呢?” 听着这些话,明提攥紧了拳头,打碎的牙混着血一并吞了下去。 “我不想杀死任何人,我不想背叛她,那毕竟,是我愿意用死亡而留下的人。”提起皇贵妃,明提心中还是不忍的。 桑葚眼眸淡淡,她说:“你出去吧。” “我放了你,你自由了。” 明提欣喜,可欣喜过后悲伤,还有错愕与感激。 “明提愿为大人办任何事!以报答大人不杀之恩!” 她死了可以,可是他的弟弟不可以!那是他们明家唯一的血脉了。 谁都想活着,哪怕是微小的蝼蚁,它们再渺小,也都想活下去。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呢?何况是求生欲望那么强烈的明提呢? 桑葚说:“你弟弟我已经派人接来了京中,他肯用功,功课不错,明年应该要参加会试了,正好你们姐妹可以团聚。多年不见,总是会想念的。” 明提血红的眼睛里掉下泪水,冲桑葚磕头,“明提,多谢桑大人!今日之恩,我无以为报!下辈子哪怕给大人做牛做马,明提心甘情愿!” 桑葚拿帕子擦去明提脸上的泪水,看着她说:“你知道报恩就好。毕竟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你。” “明提知道,明提清楚。” 在宫里头这么多年,她什么不清楚? 她低下眸子,看着那方为自己擦泪的帕子,细密的针脚绣着几株栩栩如生的海棠花,那般鲜活,就像她以后的日子,会好好的活下去的。 两人说话间,六福的脸被打的啪啪作响,那是一柄长戒尺,打的六福那张脸开了花,几颗牙齿被打的掉在潮湿地上,血从鼻子里流到嘴里,嘴里的血又流至下巴,衣襟前也满是滴滴殷红血。 他就像个血人,浑身都血淋淋的。 六福的惨叫声并没有影响桑葚与明提的谈话。 收了帕子,桑葚摆摆手,明提被带了出去,身上的枷锁被卸下了,她从未这么轻松过。 心无桎梏,身无藩离。 桑葚又拿帕子擦了擦手,她将每根手指头都擦的仔细,问着六福,“你没有净身,你很引以为荣?” 当听着桑葚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六福身下一紧,全身寒凉。 “帮他净身,再去牵一条狗来。” 桑葚起身,拿戒尺抬起六福染了血的下巴,“我们常说,人死以后,倘若被挫骨扬灰了,便是魂飞魄散。这个结局你可还满意?” 六福从嘴里吐出一口浓稠的血,脑子里头满是皇贵妃的模样,在这样的一刻,他用尽浑身力气搬出了皇贵妃来,“你杀了我,你怎么跟皇贵妃交代?!皇贵妃的父亲是内阁大学士!你杀了我,就等同杀了皇贵妃!” 桑葚冷笑一声,戒尺在六福脸上重重落下,一下又一下,将半只耳朵都打烂了,她捏着六福的下颚,指缝里流进血液,“本宫需要跟她交代么?本宫是大越的九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是太后的亲女儿,她是皇贵妃又如何?皇贵妃还能有本事抵得过我们血浓于水的亲情吗?”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是个听话的奴才,还是想攀高枝的奴才?亦或者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奴才?”桑葚突然低笑了声,“瞧我,一口一个奴才的,可你就是个奴才啊。” “若不是因为你,娘娘怎么会被鞭笞二十!” 桑葚扔了戒尺,在六福肚子上踹了一脚。 六福又吐出口血来,再也讲不出话来。 他可真是个笑话。 公主、公主。 与他从太监窝里出来的奴才,真实身份竟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对这个消息,他那么惊讶,又那么想要嘲讽自己。 到头来,他才是笑话、笑话啊! 六福笑了起来,口齿里的血流个不停,他因为失血过多,面色也越来越白。 刑房的灯火一明一暗,诡异可怖,这时候番子牵进来一头猎犬来,那猎犬闻到血腥的味道犬吠起来,像是饿了好几天。这是东厂培育出的猎犬,吃生肉,吃人肉,喝人血,浑身都是野性,见人就扑。平时又饿着的缘故,闻到这股子血味,就更控制不了。差点几次都挣脱了狗链。 做净身的太监也来了,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大人,是生割还是软割?” 桑葚说:“就这么割吧。” 净身太监点点头,从箱子里拿出工具来,他的手抚过那些止痛的玩意,花椒、辣椒水,还有细绳烈酒,他都没拿,只拿了一把锋利的银色匕首。 “麻烦几位了。” 净身太监笑眯眯的冲东厂番子们说着,皱纹几层又一层,他做净身三十几年了,手艺是一顶一的好,还安抚着六福说:“你呀,别怕。在宫里头当了这么多年男人,身子还这么完整,不合适的!我这就来为你割的干干净净。别怕。” 六福往后缩着,可奈何身上被束缚着,是一动也不动,如同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一刀下去,你便解脱。” 没等六福反应过来,净身太监就脱了六福的裤子,桑葚转过了身去,她只觉肮脏。 一刀生生割下去,血肉分离、钻心刺骨的感觉,让六福痛苦的大喊大叫起来,那血溅了净身太监满手,半张脸像是被织出的细网。 番子牵着猎犬过去,猎犬连闻都没闻,一口将六福的命根子吃了下去。六福就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自己的宝贝玩意被那条猎犬吃了个干干净净。 “杀了他脏手,交给它去解决吧。”桑葚看了一眼那条蠢蠢欲动的猎犬,眸色是那般冷。 待到桑葚离开,番子才松开了手,猎犬像饿疯了似的,拖着狗链冲到了六福身上,撕扯啃咬起来…… 第38章 永乐(三) 六福的死讯传到永安宫的时候,皇贵妃浑身瘫软,抚摸肚子的指头微微一紧。 这时候,有太监来禀告:“娘娘,大人已经去见了皇上,您稍安勿躁,六福公公一定能回来的。” 许久了,皇贵妃才从生涩的喉咙发出声音,“不必了。” “六福已经没了。” 眼中掉下泪水,皇贵妃伏在炕桌上抽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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