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太妃拉着永华的手跪下身去,听着太监宣读太后懿旨,听到十一公主不用去和亲,静太妃擦了擦泪,忽然间就释然了。她的永华,终于能留在她身边了。哪怕是招驸马,家世不够优越,但只要对她的永华好,她就别无所求了。 “母亲,女儿不会离开您的。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就是死,也不会和亲!” 十一公主永华今年不过十二,……如今正是青涩年华,她的那双眼睛如同葡萄,大大圆圆的,更显那张脸的幼态。但永华的性子,却是最为刚烈的,在得知她要被送去和亲的消息时,那一刻,她就想自刎。可一想到母亲,她不能那样自私。 在宫里头长大的孩子,没有绝对的单纯。 单纯纯洁的,死的越早。她的几个哥哥姐姐,都是这样没的,还有她亲眼见到过的。在这里,比万蛇之窟还要残忍。 母女拥抱着彼此,静太妃将永华搂得死死的,生怕她的永华会从她身边离开。 晚些时分,赵邝去寿安宫见了武英柔。 他来时,沙棠刚给武英柔上完药,殿中一股清淡的草药味,他的脚步缓慢,也没让人来通禀,还是沙棠转过身才瞧见。 “恭迎皇上。”沙棠跪了下去,敛了敛眸中颜色。他怎么还有脸来的。 赵邝摆摆手,语气异常温柔,“你先下去吧。” 沙棠颔首,起身放下帘子,去外头守着了。 赵邝走近武英柔,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背部的可怖伤口,心尖就疼的厉害。 “柔儿,是朕错怪你了。”他发出声音,几分痛楚,“朕千不该,万不该,错怪你,朕真的错了。” 他的语气那么可怜,可怜的在向武英柔道歉。仿佛,他才是受害者。 武英柔笑了笑,“您怎么会错,您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对的。” “朕也是才知道,桑葚是朕的妹妹,是永乐。她与你,怎么会有私情,我实在是该死!” 赵邝闭了闭眼睛,落下泪水,染湿了睫毛。 听见这句话,武英柔怔然,身体明显一僵。桑葚是九公主?所以,那天晚上她才会无数次提起太后,才会那样悲凉。 可转念又想,她是公主也好,起码以后不用刀口舔血,整日活在赵邝的权威之下。 但他们又成了兄妹。 想到这个,武英柔拧了拧眉,心中思绪万千。 在她眼里,桑葚永远只是她的可口果子。 无关她是谁。 她爱她就够了。 赵邝轻轻拍了拍武英柔的手,叹息道:“朕对你愧疚。今天起,你便是朕的皇贵妃。这是朕该补偿你的。明日,我会好好的与永乐谈一谈。” 他的声音万般温柔,可温柔刀,才刀刀要人性命。 巴特er已经长大了许多,桑葚将巴特er抱了进来,沙棠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桑葚当即就懂了。这情况应该是赵邝在里头,她或多或少也听说了太后去见赵邝的事,想来,应该把什么都说了。 桑葚没有退步,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她的脊背挺的那样直。 沙棠担心发生什么,忙跟了进来。 听见响声,赵邝抬眸看去,看到是桑葚后,他的眼眸复杂,唤了声永乐。 桑葚只当没听见,站着问:“万岁爷也在这?” “我来看看柔儿。”赵邝说着,注意到桑葚怀中的狮子,讪讪笑了两声,“这是那头狮子吧?都长这么大了。” 桑葚应得冷淡,“是。” 赵邝起身来,看了看武英柔,又瞧瞧桑葚,他这才发现那双眉眼与父皇有多么的相似。该死的!他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捏了捏眉心,赵邝无奈的说着:“是朕错怪你们了,在宫里头,你们应是好姐妹,互相照应是应该的。永乐啊,朕就先回去了,你好好的替朕陪陪柔儿。” 桑葚轻轻点头,让开了路。 赵邝背影落寞的离开,他知道,永乐肯定愧对柔儿,上回的那二十鞭子就是因她而起。可此他非彼他啊。她们应当有许多话说,就让永乐去道这个歉吧! “你来了。” 武英柔披上外衣,从榻上下来,桑葚忙将沉甸甸的狮子交给沙棠,搀扶着娘娘坐下,“你躺着就好,起来做什么,牵动了伤口可又要疼。” 她满眼心疼,泪眼婆娑的。 武英柔抬起手,擦去桑葚眼角的泪珠儿,“哭什么,一切都好了。武生这几日都有来信,朝廷变幻的厉害,幽王蠢蠢欲动。东厂人心齐整,皆是拥戴你的。你的意思,就是东厂的意思。等赵邝一死,皇位又会花落谁家,不得而知。但是武生来信明确,他要辅佐的人,是燕王。还是你的哥哥。他人品端正,胸怀坦荡,是个不错的人选。” “皇后也有自己的心思,她与赵邝的嫡子今年八岁了,她巴巴的等着皇上早日立太子呢。太子一立,入主东宫,她的身份就越发尊贵了。可貌似,皇上好像对立太子一事没有什么打算。” “他如今正值盛年,立太子做什么?诅咒自己早些死么?”提起皇后,桑葚更是冷笑,“皇后倒是想的太长远。立太子,遥遥无期。这江山的主人总是在变的。” “是啊。” 武英柔凝视着桑葚,看着她通红的鼻子,伸出手轻轻刮了刮,“瞧你,外头人都怕你,怎么在我这就哭成这样子?” 桑葚摇摇头,跪下来,枕在武英柔的膝上,她握着娘娘的手,眼泪就那么落了,哽咽的不成样子。 武英柔心疼的揉着她的脑袋,安抚的说:“在宫里头哪有那么顺心的事情,我都知道的。我比你更清楚这宫里头的东西。所以,不哭,不要内疚自责。往后,你是公主了,再也不用担心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可是我不能护着你了。” 桑葚知道,失去了东厂提督的身份,就等于失去了东厂的一切。这么多年付诸的努力,全部就没了。可她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她不能尽快的恢复公主身份。所以,她要去面见太后,跟太后谈。 “傻子。”武英柔笑了笑,眼中有泪,“我长你那么多,该我护着你。” 她已下了决心,要手刃赵邝。 赵邝一死,对后宫所有嫔妃都是好事。 皇贵妃的下场那般凄惨,谁都不愿意步后尘。 可是又有谁能抵得过赵邝的多疑呢? “你知道么?当年的我,一箭就能射穿一只鹰。如今久居深宫,手虽然生疏了,但底子是在的。所以,你无需担心我。因为是你保护我,我愿意躲在你的伞下避雨。因为、是你。” “娘娘。” 桑葚拿脑袋蹭了蹭武英柔,像是元宵蹭她一般,她的唇畔有了笑意来。在这宫里头,只有与娘娘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笑,她才可以笑。 武英柔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发丝,“乖。” 沙棠将狮子放回了笼子里,进来就瞧见二人这般模样,她摇头笑了笑,小心的将帘子放下,缓缓退了出去。 床帐被放了下来,两双影子呼吸交缠。 桑葚吻她背部累累的伤痕,吻她肩上的伤疤,她是那么想要把人揉进骨子里,永远不要分开。 在武英柔的眸子中,只有她,唯有她,她的攻势那样猛烈,竟令床板都摇晃作响起来。 她们是如此的亲密,如此缱绻缠绵。 她的眼眶通红湿润,拥住娘娘,贴着她的脸,感受她身体的温度,还有、心跳。 第40章 山陵崩(一) 桑葚一早才离开,天儿出了太阳,却飘着雪花。 她抬头看了看,往慈宁宫的方向去了。 沙棠从玄武门取了趟东西回来,抖了抖伞上的落雪,合上立在门口,掀开帘子进了殿中。 沙棠脚步急促,来到武英柔面前,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娘娘,这是奴婢的姐姐从云南部落中带来的东西。无色无味,验不出来,只要三剂,便可夺命!” 沙棠将包着药粉的帕子打开来,她让娘娘瞧了眼,立马又合上了,用细线缠了又缠。 武英柔搁下药碗,“很好。将那两只火鸡宰了,煲成汤,我去送给他。” 沙棠颔首:“是,娘娘。” 武英柔算着时间,如果三剂真的能要了赵邝的命最好不过。可她日日都去送,三天后赵邝死了,她自然会被列为首要怀疑对象。 与其用毒,不如一刀结果了他! 她冷着眸子看着窗外停下的雪花,握了握拳。 这个新年,将会载入史册。 桑葚到慈宁宫时,太后已经起了,她这段时间都睡不安稳,哪怕是知道了永乐还活着,可心里头始终不怎么畅快。 赵祯还如往常一样,每日准时过来与太后一起用早膳,喂太后喝药,眉间是抚不平的担忧。 竹沥匆匆进来,忙道:“太后,九公主来了。” 太后闻言,将碗中的苦药一饮而尽,她连嘴角都顾不上擦,急急说着:“快叫永乐进来,别冷着了!” 竹沥“哎”了声,忙请了桑葚进来。 太后看着日思夜想的人站在这里时,眼眶酸涩的紧,她冲桑葚招了招手,“永乐,你来啦,你上前,叫我好好看你。” 桑葚抬起头,看着赵祯温和的擦拭去太后嘴角的药渍,她看人不会错。赵祯的品性比赵邝好太多了,有些事是装不出来的。 她一步步上前,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 桑葚要下跪,被太后及时扶住,还有一双修长美好的大手,他握着桑葚的胳膊,“妹妹。” 听着身旁传来的温润声音,桑葚看了看,是赵祯,他红着眼圈,指尖微微颤抖。他们兄妹分离了这么久,他无数次在梦里梦见过那个小小的人,她唤他哥哥,他在梦中回应。也只能在梦中回应。 桑葚没有太多感人肺腑的话要说,明确的说了自己的来意,“所以我的意思是不想太快认祖归宗,东厂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希望您能再给我一段时间。” 太后高兴还来不及,什么都答应,“好好好,永乐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有一事,那便是我从东厂离开后,范掌印能继续提督东厂。” “这个事哀家同皇帝说过了。” 桑葚颔首,真诚道:“多谢太后。” 顺贵给松雪梳着猫,耳朵听着桑葚与太后讲话,他心里头是高兴的,替桑葚高兴的。他也没想过,自己认的干爹竟是太后的亲女儿。 赵祯也没想过,他们兄妹相认,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永乐不太亲近他们,这是必然的一个过程。他也发现,永乐对公主这个称呼,亦是无所谓的。 太后看着桑葚,抹去眼角的泪花,她知道,从永乐生下来她就没有好好的抱过她一次,更没有陪伴过她一天,哪怕是一个时辰都没有。 桑葚起身,从慈宁宫告退。 太后多想留下人,多想说些话。可记起了苗兴的话,到底是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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