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洲渚的心也一点点地沉下去,就在她快急哭了的时候,听见池不故虚弱地叫了声:“我在这儿。” 洲渚寻声找去,发现船的后方,池不故正抱着一根倒下来,斜斜地插在海面的桅杆。 洲渚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眼角十分不受控地滚落两行清泪。 她游过去,带着池不故游回了岸边,然后背过身去抹了把脸。 倒春寒的夜晚寒风凛冽。 刚才惊险逃生,洲渚的心思全系在安全上,如今缓过神来后,发现冷得直哆嗦。湿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带走了身体的问题。 好在有人送了春衣过来给她们披上,她才不至于被冻僵。 这会儿,洲渚也有精力去思索这群突然出现的人是什么人了。 她看这群人似乎都认识池不故,对池不故的安危也颇为在意,想来跟池不故的关系非同一般。 难道这群人也是池不故计划中的一环? 洲渚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池不故向她解释:“他们是戍边军营下的掣雷都军,都头是我继父曾经的麾下。” 说曹操,曹操便到。 一身甲胄的掣雷都都头周凭骁走了过来,看池不故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批评道:“你这次太冒险了,应该等我的回信再行动,万一我没见到那个尼姑呢?万一我不在营寨,没法来及时接应呢?!” 池不故安静地接受批评。 难得看到池不故挨骂,洲渚觉得新鲜,看乐了。 这时,周凭骁把目光转向了她,向她郑重道谢:“多亏了洲娘子,我们才能擒获这一伙强盗。” “强盗?”洲渚不解,不是人贩子吗? 池不故道:“略卖人口,为奴婢者绞杀;若是在略卖的过程中,伤人或杀人,都按强盗罪论处,也是死刑。” 拐子头目放了那把火,明显是想杀人灭口,行为恶劣,足以被按强盗罪判处死刑。 至于安婆等同伙,下场也不会太好。 抓到强盗是大功一件,周凭骁和底下的士兵们都十分高兴,但还有很多善后的工作要处理,他便让人先将她们送去营寨安置,换一身衣裳,免得生病了。 回去的路上,洲渚也想明白了,问池不故:“你在劝我跟安婆他们走之前,便已经联系到周都头了,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想将这伙人贩子一网打尽?” 池不故看起来被折腾得够呛,这会儿脑袋昏昏沉沉,浑身不对劲,但她还是强打着精神,将她的计划细细说来。 原来她去过糖寮,得知洲渚提早下班,便也匆匆赶回新福乡,然后便遇到了杜家人将杜佳云失踪的锅甩到洲渚身上的事。 她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先去白衣庵,请尽休师太帮忙替她给掣雷都驻守的寨头送口信,并说了自己的推测——她怀疑这背后是一个勾结颇深的大团伙,他们活动的地点不可能在这一带,而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被拐的人运走,只能是通过水路,时间应该在午夜。 她请周凭骁做好部署,然后就有了她出现,非要跟着安婆走的那一幕。 洲渚不禁佩服:池不故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啊! 杜佳云插话:“那说要买阿洲姐姐的人呢?他不用受到惩罚吗?” 池不故道:“明知略卖人口是犯法的,也要买下被略卖的人,那是知法犯法。不过对方身居高位,而此桩买卖又没成,想要就此事来问罪于他是不可能的。剩下的,只能从这群人的口中撬开他们的嘴,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已经被略卖的女子。” 洲渚气得牙痒痒。 正想说些什么,身旁的池不故却是一个摇晃,直接栽入了她的怀中,脸颊的绯红显得有些反常。 她一愣,抬手探了探池不故的额头,发现滚烫得很。
第26章 错认 清晨, 晨曦穿过直棂窗,洒进了静谧的屋内。 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整齐有序的呼喝声,直接惊醒了正在床上沉睡的人。 池不故一脸警惕地看着四周, 直到看到趴在桌上熟睡的洲渚,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对于自己是何时睡着——不, 应该说是昏睡过去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而她此刻也反应过来,她应该是跳进海中后,惊慌失措呛了水,又受了寒, 所以发了寒症。 如今,她虽然还有些不适, 却不像之前那样发病发得急了。 池不故起床, 走到洲渚身边, 刚想拍醒她,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满船大火的火光都照不到底的幽海之中, 洲渚挂着两行清泪地游到她的面前,将她带着游回岸边。而在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时, 洲渚却是悄悄地背过身去, 偷偷地擦干眼泪。 洲渚以为她没发现, 实际上她看到了,因为从被洲渚发现找不到, 脸上尽是慌乱的神情那一刻开始,她的视线便没再离开过洲渚。 明明大小姐如此娇气柔弱, 如同那在海上飘摇的船,可她却恍若看到了能庇护船只的港湾。 这是她第一次全身心地信赖着一个人, 所以晕倒前,也是安然地倒向了洲渚。 这种想要触碰对方的感觉和心情是什么呢?池不故有一丝迷茫,过去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未有人告诉过她,这种情感到底是什么意思,而她又该如何去应对。 压下纷乱的情绪,池不故拍了拍洲渚的肩膀。 洲渚醒了过来,迷茫地掀开眼,看到池不故好端端地站在身旁,顿感心安:“你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了。” 洲渚抬手,她明白了洲渚的意思,主动俯身,将额头贴到那双微凉的手上。 “好像退烧了。”洲渚嘀咕着,“你吓死我了,不懂游泳你还主动拉着我跳海,是想死吗?” 池不故无从解释,只能歉然地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我们这是回到了掣雷都的营寨吧?” 洲渚闻言,突然想起池不故在船舱时所展露出来的身手,再联系她每天都会早早出门一两个小时,顿时有了猜测:“你每天该不会是来这儿了吧?” 池不故见瞒不住,也没打算继续瞒着,便干脆地承认了:“是。先父病故后,我娘还有继父都曾想将我接到他们身边去生活,但我拒绝了。恰巧继父曾经的亲卫周凭骁被调来此处任都头,领兵戍守,主边防及州县治安之事,我便请他教我防身之术。我每日来此训练一个时辰,至今已有两载。” 洲渚恍然大悟:“难怪你每次回来都跟在泥地里滚过一般,还常备药酒。” 她总算明白池不故给人一种安全感,是来自于哪里了。 “哎,不对呀,你既然有周都头撑腰,何至于被黄长生被逼迫到如此境地?”洲渚又问。 “没什么人知道我与周都头的关系,而且我自己有能力应对的事,我不是很喜欢依靠别人,那与狐假虎威有何区别?再说,周都头是武将,职责只是治军、维护州县的治安,那些民生之事皆归县衙管,他的手伸不到这么长。” 洲渚觉得池不故就这点不好,太过死板。但这也是池不故的优点,说明她坚持原则,不滥用权力资源,也不像她这么市侩。 没办法,她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中,必然会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为自己造势。 “杜佳云呢?”池不故这时才注意到还少了一个人。 “她给你熬药去了。”洲渚打了个哈欠,起身往床上躺,“昨夜照顾了你一宿,困死我了,换我睡一觉,等佳云熬了药,你自个乖乖喝药吧!” 她很快就闭上了眼,也就没发现池不故自她醒来,目光便一直跟随着她,眼角都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 …… 周凭骁的审问进展迅速,很快就从这群人贩子的口中撬出他们干这行勾当有多少长时间、共拐了多少妇女儿童,都将她们发卖到哪里去了。 由于安婆只能算是下线,她拐的那些人最终被发卖到哪里去,只有她的上线即拐子头目知道,而拐子头目又是个硬茬,死咬着不开口。 最后,周凭骁改审问为拷问,将他往死里打,他才意识到武将跟文官是不一样的,若审问他的是知县,他必定要控诉屈打成招。可周凭骁是将他当成强盗来处理的,就算被打死了,在安婆等人证还活着的情况下,朝廷也不会追究周凭骁的责任。 他被打得受不了,这才招认了。 不过他供出了许多有权有势,或富甲一方的人,本以为周凭骁会忌惮一些,没想到周凭骁只是看了眼名单,轻蔑地道:“现在最巴不得你死的人多了起来。” 拐子头目一愣,旋即打起了寒颤。 虽说他当初将被拐来的人卖出去之前都进行了调-教,让她们再无反抗和逃跑之心,自愿被发卖,但买卖双方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彼此心知肚明。他现在为了震慑周凭骁,将那些人告发了,他们只怕会恨不得杀了他,好来个死无对证。 他后悔不迭——他悔恨的并非自己的恶行,而是后悔招惹了池不故跟洲渚。这俩人,一个有都军背景,另一个又是个力大无穷的怪人,哪里是以往那些孤苦无依的弱女子那么好拿捏的?! —— 昨夜后半夜,津口有船着火,还有都军倾巢出动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州县,也惊动了州府的官吏。 知州派了人到掣雷都营寨来查探是怎么一回事,得知掣雷都昨夜抓了一伙强盗,他也十分重视,让州府的司法参军去个周凭骁协同处理此事。 与此同时,新福乡东村。 找了杜佳云两日都没有半点消息,杜家人知道她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他们准备放弃策动这么多人力物力去找人,而听说自己养大的外甥女失踪,今日一早便匆匆赶来的杜佳云的姨父姨母却不甘心放弃,仔细了解了一下详情,决定先去雷公祠,找洲渚问个清楚。 杜段被夫妻俩骂了个狗血淋头,不得不跟着一起去。 然而一行人到了雷公祠,却发现这里早就人去楼空。 祠内一片狼藉,家具摆设都还在,偏偏像被洗劫过一般,安婆的衣物、细软等都没了。 有人发现了仓库里的密室,这个发现让他们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发现洲渚到了点还没来上班的李青瓷以为她又被吴耆长拦下刁难,于是亲自来到了新福乡找吴耆长。 吴耆长初见到他还有些高兴,直到他询问:“请问洲渚洲娘子身在何处?” 吴耆长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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