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化妆?对自己素颜这么自信啊?”那人笑:“那赶紧去换衣服吧。” 辛乔语气更闷:“不换。” 换了裙子、涂了口红,也等不来想要给她看的那个人。 很快,主持人开始报幕了。 有人议论:“今年阵仗真够大的,来这么多人,礼堂都坐满了。” 见辛乔坐一边发呆,笑着招呼:“你赶紧去幕布后偷着看看,有个心理准备。别一会儿登台时才发现台下那么人,紧张得忘词了。” 辛乔心想不能够吧,她就背个《鹅鹅鹅》还能忘词? 但还是走到幕布后,往外偷看了一眼。 一瞬愣住。 观众席上,辛木座位旁,那个原本空着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纤丽而优雅的身影。 辛乔忽然鼻子一酸。 妈的,她现在真的这么软妹了么?怎么会如此感性。 灯光聚焦舞台,观众席模糊一片,她甚至看不清周琨钰的五官,但单凭那熟悉轮廓,她已足以意识到: 所有的别扭、纠结、矛盾,其实都没那么重要。 她想和周琨钰一起过节。 也许“一起过节”几个字都可以不要,就是简简单单的,她想周琨钰。 她赶紧去找导演:“我现在说我想唱歌,还来得及么?” 导演一愣:“你有音乐么?” “有。” “那赶紧给我。” “好,等一下。” 辛乔一路狂奔回后台,换上裙子放下头发涂上口红,拷了伴奏又狂奔回来。 气喘吁吁把U盘交给导演:“给。” 导演抬头一愣:“你谁啊?” 辛乔也一愣:“辛乔啊。” 导演哈哈大笑:“我逗你呢,挺适合你的,平时怎么不这么打扮给我们看看呢?” 辛乔心想,我今天这么打扮也不是为了给你们看的。 她只为那一个人,带着她穿越十年时光与过去的自己重逢,柔柔搂着她的腰,叫她一声“小姑娘”。 她赶到的恰是时候,主持人在报幕了:“下一个节目,有请辛乔为我们带来诗朗诵。” 辛乔深吸一口气,拿着话筒走出去。 观众席上,所有认识她的队友皆是一愣。 辛乔:…… 有些尴尬的扯了扯裙角。 这时她瞥到,坐在辛木身边的周琨钰低着头,一手半蜷着噙在唇边。 看到她,周琨钰在笑。 忽然,在所有沉默的观众面前,在舞台令人紧张的射灯之下,辛乔的心定了。 这时观众席开始狂吼:“裙子好漂亮啊!”“哪来的美女!” 本来这种情况会让辛乔更不自在的,但她现在不在意了。 对着话筒清清嗓子:“我今天不诗朗诵了。” “我想唱首歌。” ****** 舞台下的周琨钰抬起了头。 但灯光太刺目,辛乔笼罩在一片光晕里,看不清周琨钰脸上的表情。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重要的是周琨钰坐在这里,看着她。 刚刚交给导演的伴奏此时开始播放,辛乔定了定神: “Sat on a roof named every star, Shared every bruise and showed every scar……” 台下有人在鼓掌,有人在起哄。 但这都不会让辛乔感到不自在了,此时观众席伴着耀眼的灯光,随着模糊视线,变成一片虚无。 辛乔盯着话筒,能看到自己鼻尖沁出的一层细汗。 观众席化为了她和周琨钰一起看过的那片星空,唯一清晰的是周琨钰那张脸。 但辛乔觉得她不是看着周琨钰,她是想着周琨钰。 闭上眼,周琨钰的那张脸依然清晰。 “Hope has its proof put your hand in mine, ‘Life has a beautiful crazy design’……” 是这样的吧。 即便一颗柔软的心脏曾被生活在地上用力摔打,磨出一道道血痕裹满灰扑扑的尘土,可到了现在她终于可以说,人生的确是疯狂又美丽的设计。 守着一颗初心,变成别人眼里疯狂的傻子,可只有足够傻的人,才会获得最温柔的回馈。 如星辰在天边擦出焰火,颓靡的废墟里亦能开出花。 到现在,周琨钰也成了她的初心。 在手术室外用眼神诉说“有我在”的周琨钰。在义诊时蜷在她身边只睡十分钟的周琨钰。在辛雷忌日柔软拥抱辛木的周琨钰。在她穿上裙子时唤她“小姑娘”的周琨钰。 说到底,无论周琨钰如何用轻挑、心计、自私来包装自己,她明明就是和辛乔一样的人。 周琨钰是辛乔的初心。而辛乔是周琨钰的良心。 “We sat on a roof named every star, You showed me a place where you can be who you are……” 一曲终了。 台下有人鼓掌,有人欢呼,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辛乔的这样一面。 “辛乔唱歌也太好听了吧!平时不唱是我们不配吗?” “平时脸那么臭!这会儿也太温柔了吧!” 辛乔睁开眼,盯着自己的鼻尖,射灯照得她脊背发烫。 至少有一个人,知道她现在真正在唱的是什么。 她终于鼓起勇气向台下望去,然而灯光真的太刺眼了,她依然看不清周琨钰。 周琨钰在笑?在注视她?还是……仍然想着与她的别扭,露出一张柔和却淡漠的面具? 主持人:“让我们一起掌声感谢辛乔!” 她不能继续站在这里了,她必须要下台了。 她微微喘着气走回后台,躲在幕布旁,往台下望了望。 这里灯光不比舞台,反而能看清同样黑暗的观众席了。 她先看到的是在听主持人说串词的辛木。 然后她意识到,辛木旁边的座位空了。 她往后台拔足,扯了件棉服裹在自己身上就往外跑。 居然下雪了。 在即将迎来新年的这一晚,雪花簌簌落在她的头发上,眼睫毛上,棉服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天地间被衬得一片宁静,她只能听到耳畔的风、自己的呼吸,还有一腔热烈的心跳,随着视野里那道背影的出现越来越快。 “周琨钰!” 周琨钰的背影顿了顿。 辛乔多怕周琨钰不回头啊,然而,周琨钰双手插在洁白的大衣口袋里,转身瞧着辛乔。 纷扬的雪片衬得天地皎皎,周琨钰立在天地间,却比这一切更干净。 辛乔定了定神:就像她承诺过的,无论何时她都会为周琨钰回头,同样的,周琨钰也永远会为她回头。 一片雪沾在周琨钰的鬓发间,辛乔忍住了伸手去拂的冲动。 她站在周琨钰面前问:“怎么走了?” 周琨钰静静看着她,像是在问:为什么不走? 辛乔:“新年快乐。” 周琨钰动了动嘴唇。 最终还是说:“新年快乐。” 辛乔伸手想拉她,她往后退开半步,轻声提醒:“你同事可能会出来。” 辛乔:“你别走了,晚会还有好几个节目才结束呢,我们可以待在一起。” 周琨钰:“我还有工作。” 辛乔:“那……周末见?” 一首经典歌的旋律,一个下雪的夜,一缕两人交叠的呼吸,把氛围渲染得过分浪漫。 辛乔舍不得周琨钰。 然而周琨钰一个问题就把她拉回了现实:“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吗?” 辛乔抿了抿唇。 周琨钰永远那么理性:“辛乔,你现在追出来找我,只是被刚才那首歌触动了,不代表我们俩之间的问题解决了。” 辛乔:“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来找我?” 周琨钰坦然的说:“因为我爱你。” 辛乔的心猛然一跳。 她第一次意识到,不止她有被周琨钰影响的部分,周琨钰也有被她影响。 以前的周琨钰,断然不会在落雪的天地间,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她,对她直接的说出那句——“我爱你”。 周琨钰一张脸是温和而淡漠的,但她眸色里有温热的渴念,她望着辛乔的眼,又一点点往下滑,眼神掠过鼻梁,又落在辛乔的双唇上。 “甚至你涂着我帮你选的这支口红,让我很想吻你。” 落雪盖不住辛乔的心跳了。 她想过去把周琨钰一把拉在怀里,和她一起回家,躲在灯光暖黄的小房间里吻她。 但周琨钰说:“可我必须提醒你,我有我的自私、我的算计,我希望我的爱人更多时间待在我身边,而不是骄傲的想着保有自我。” “我希望我的爱人平平安安,而不要让我在医院上班时提心吊胆,时刻担心着下一秒,也许被送到我面前来满身血污的就是她。” “这是我阴暗的一面,仍然存在于我身上,我不是那个你唱歌时所想的、一心向光的人。” 辛乔热切而冲动。 周琨钰理性到漠然:“想清楚这些,我们才能接吻,才能谈以后。” “明天的考试,你加油吧,我相信你能考好。” “不过,你也有可能故意考砸对吗?如果你不想转岗的话。” 辛乔的手指蜷起。 周琨钰转身走了,剩辛乔一个人站在落雪间,好一会儿,才转身回礼堂。 摸黑到辛木身边的空座坐下,带来一阵雪的气息。 辛木用气声问:“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辛乔注视舞台:“看节目。” 辛木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估计在想:也没什么事儿啊,这俩大人怎么就闹成这样? 因为她们都是骄傲而倔强、固守着自我的人。 她们一开始因此互相吸引,现在却也因此滑向分离边缘。 晚会结束,辛乔带辛木出去。 辛木:“老姐,我怎么觉得同样是警察,他们对你好像不一样一点?” 辛乔:“我有人格魅力。” 辛木:“呵呵哒。” 辛乔瞥她一眼,见她围巾又松散了,雪片直往里钻,再次伸手替她系好。 辛木:“老姐,你真的是片儿警吧?” 辛乔顿了顿。 她的职业,是这么多年,她对辛木唯一的一个谎言。 她揽着辛木的肩:“想什么呢?” “你看了我多少抓猫逮鸡的工作照,不是真片儿警能干这个?” 辛木点点头:“那就好,你可一定得平平安安的。” 辛乔默然。 方才周琨钰对她说的那番话,不是自私,不是算计,而是和辛木一样,再正常不过的想法。 而她呢?她也不是崇高,不是伟大,而是在做每一次想起辛雷时、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只有做了这些,她才能像她曾告诉周琨钰的那句话——“问心无愧,夜夜安枕”。 辛乔和辛木一起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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