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琨钰:“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吗?” “木木早瞧出我们闹别扭了,刚才她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阿姐愿意放弃家族、放弃我大哥,而跟我在一起,我会愿意么?” 辛乔撇开眼神。 她害怕了。 她可以坦然面对杀伤力巨大的炸弹,但在面对柔和的周琨钰时,她害怕了。 她像一只有着创伤应激的小狗,那样的神情,让她看上去好似孤独坐在路边的雨里,等一个人来接她回家。 她曾经这样等过她的妈妈,也曾这样等过辛雷。 但她始终没有一份底气,无论她装出多么强的样子,心里那道溃烂发脓藏起来的伤在反反复复提示:她不是任何人的第一选择。 那么,周琨钰呢?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不敢去面对周琨钰的答案。 可周琨钰的声音柔而沉稳:“辛乔。” 辛乔盯着垃圾桶,自动开合的桶盖,让刚才那只碎碗杳无痕迹。 “看着我。” 一直到辛乔抬起头来,周琨钰看进她的眼底:“我的答案是,不愿意。” 辛乔心里一跳。 “人生像一条长河,带着人往前走,没有人可以回头,我不能否认,我曾经对阿姐一度非常接近于心动,也想过是不是可以为这段关系放手一搏。” 她说的是“曾经”,过去时,辛乔心里还是被刺了下。 为什么爱总伴随着占有欲。 辛乔明白,没有人能永远向光,越深的爱带来越浓的占有欲,就像越强的光线带来越深的阴影。 周琨钰继续说:“但我的人生已经往前走了,我遇到了你,爱上了你,即便阿姐要跟我在一起,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她。” “我提出让你和木木搬过来,不是因为遇到阿姐,是从那天遇见杨嘉受伤,我的想法改变了,我想更多的时间与你在一起,我想与你更亲密,我想让你更舍不得我。” 周琨钰问:“我已经与过去的自己告别、彻底往前走了。那么你呢?你可不可以为了木木,为了我,小小的往前走一步就好?” “转行政岗以后,你依然可以做排爆相关的工作。” 辛乔只说了两个字:“可是。” 周琨钰抿了下唇角。 辛乔放轻声:“我喜欢待在一线。” “不管我之前是因为什么选择了干排爆这一行,面对炸弹的时候,是一个绝对公平的世界,其他什么都可以忘掉,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相伴。” “排除了危险之后,因为我们的职业大多选择保密,没人知道我们的名字,可是那样的感觉,让我问心无愧,每晚都睡得很好。” 她怕外面的辛木听到,声音压得很低。 周琨钰望着她:“辛乔,我对你没有其他任何要求,真的,我对你的要求就只有一个——活着。” “连这样也不行么?” 辛乔沉默。 周琨钰挑了下唇角,那是一个无奈的笑。 她不再说话,一个人走出厨房,回到餐桌边坐下,对着电脑打字。 辛木小声问:“你们和好了么?” 周琨钰只是淡淡扬唇。 辛木心想:完蛋。 空气里只有周琨钰打字的声音,和辛木笔尖刷刷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辛乔才从厨房踱出来,站到餐桌边。 周琨钰打字的手指顿了顿。 辛乔叫的却是辛木:“收拾东西,跟我回去了。” 辛木只道她们是为代珉萱的事闹别扭,一下抬起头:“干嘛呀你?太幼稚了。” 其实辛乔不是幼稚。 只是在两人观念没达成统一的时候,她不知该怎么面对周琨钰。 她问辛木:“你走不走?” 辛木撇着嘴收拾书包:“走啦。” 周琨钰全程没跟辛乔说话,只在辛木跟她告别的时候,温柔笑道:“再见,木木。” 辛乔带着辛木去坐地铁。 因为明天还是假日,这个点坐地铁的人一点不见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连踩了脚都能和颜悦色的互道抱歉。 辛乔木着张脸站在角落,像其中的异类。 辛木非常喜欢周琨钰,所以很担心:“你俩不会分手吧?” 辛乔瞥她一眼:“说什么呢。” 她当然不想跟周琨钰分手,她只是不知道如何与周琨钰相处。 辛木动了动嘴,却没说什么。 一直到下了地铁,走到旧街口,她忍不住了:“你俩确实有很多不合适的地方。” “连我都能看出来,生活上,观念上,你俩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了。” “但是,你们俩很爱对方,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辛乔想,这也许就是成年人和孩子的区别了。 在孩子的世界里,除了爱没什么其他事了。 而对成年人来说,当爱这件事落到具体的生活里。 她忘不掉周琨钰专门买来切三文鱼的那把昂贵的刀。 忘不掉登上周琨钰豪车时过于顺理成章的自己。 忘不掉周琨钰在偶遇代珉萱时忽然挽上来的那只手臂。 忘不掉周琨钰终于说出希望她转岗时的眼神。 周琨钰身上有过去残存的痕迹,但周琨钰觉得,她是在告别过去往前走了。 聪明如周琨钰,却也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她的“往前走”,是在逐渐找到自己。 而她要求辛乔的“往前走”,却是在让辛乔逐渐放弃自己。
第86章 辛乔沉默着和辛木一起走回旧筒子楼, 冬天裸露在外的泥土被冻得硬硬的,有一种冷冽的味道。 辛乔深吸一口气,这是她熟悉的味道。 她熟悉这样冬日里的冷冽。也习惯春日里的槐花香, 夏日里空气中一种微微酸腐的味道。 她的行为举止,都深深打着老城区旧街里的烙印, 从前辛雷在世时,带着她在这里一路玩耍、辨识草木, 后来辛雷过世了, 她带着辛木在这里跌跌撞撞、相依为命。 她从来都是泥泞里开出的花, 带着野蛮生长的调子。 ****** 周日一整天, 辛乔和周琨钰都没互相联系。 辛乔外出了一趟,扫了辆共享单车,准备骑到离街口最近的一家花店,车上的链条不灵光,车轱辘每转一圈, 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冷空气冻住人的脸,她推门进去时被扑面而来的一股热气熏了眼睛。 抬手揉了揉。 店主看着她就隐隐叹了声:“小辛呐。” 辛乔:“官阿姨。” 她忽然有些局促。 官阿姨的花店从她小时候开始就开在这了,小时候她们家过得糙,买花是不会的, 但辛雷经常带着她过来帮着修修电路水管什么的,跟官阿姨也算相熟。 后来辛雷去世了, 扫墓总要带花。 每年忌日前几天,她都会来一趟官阿姨的花店, 看看最近什么花材新鲜, 挑几样, 让官阿姨提前备好,扫墓时给辛雷带过去。 这会儿她一进店就揉眼睛, 官阿姨还以为她是想辛雷了,一时间跟着颇有些感慨。 其实对辛乔来说,这么多年过去,现在再想到辛雷,也不会难过到不能自持了。 只是在听官阿姨絮絮回忆辛雷的那些往事时,心里有种充盈的感觉,伴着淡淡酸涩。 这么多人都记得辛雷。 她当然也是,平素不怎么提起,却把辛雷放在内心最深的那个角落。 选好了花,官阿姨一定要给她打折。 每年都是这样,推都推不过,官阿姨总说:“不打折哪行?你爸是个好警察,也是个好人,我们都想着他呢。” 从花店出来,冷空气又顺着她鼻子直冲脑仁。 这一次,辛乔没再揉眼睛和鼻子了,省得被人看见又误解她。 和辛木不一样,每年去给辛雷扫墓这事不会让她过分消沉,而是像每年擦亮墓碑上辛雷的那张照片一样,让辛雷在她心里的记忆更光亮一点。 像黑夜里的星,不断指引她,该去成为怎样的一个人。 第二天便是元旦晚会,傍晚,她收拾东西时,小心翼翼把周琨钰送她的裙子和口红收进包里。 晨训完,被指定的晚会主持人找到辛乔:“晚上到底出什么节目?再不定可不行了啊,我都没法报幕。” 辛乔:“晚会开始前告诉你。” 今天晚饭开得早,吃完大家一起转移去礼堂。 其他队员都在起哄:“辛乔,好好表现啊,给我们队长脸!”龚远在一旁笑。 辛乔:…… 今年的晚会规模不小,其他警种也会参与,还邀请了自己的家人。辛乔通知了辛木,也给周琨钰发了信息,她很紧张,练了很久,想在晚会上给周琨钰唱那首《Amazing Day》。 可,周琨钰一直没有回。 直到去后台准备时,她一直把手机捏在手里,垂眸盯着屏幕。 主持人过来找她:“辛乔。” “辛乔?” 辛乔这才回过神:“啊?” “今晚到底表演什么?” 辛乔又垂眸瞥一眼手机。 周琨钰还是没回她。 不会来了吧。 所以,裙子和唱歌都失去了她想献予的对象。 抬头时的语气有那么点赌气:“诗朗诵。” 主持人:“啊?就诗朗诵啊,太没诚意了吧?不会还是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吧。” 辛乔:“不,是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主持人笑:“好吧,好吧,你愿意登台就不错了。” 又过了会儿,辛乔接到辛木电话:“老姐,我已经下地铁了,应该还有五分钟就到。” “好,我出去接你。” 辛乔到礼堂门口去等,瞧见辛木背着包走来:“老姐。” 辛乔替她理了理围巾:“冷不冷?” 辛木摇摇头,又问:“琨钰姐姐来了么?” 辛乔陷入沉默。 辛木心里:哦豁,这两人还没和好。 马上就是新年了,如果琨钰姐姐今晚不来的话,会不会很寂寞啊? 辛木虽然站在辛乔这一边,还是免不了担心。 辛乔带辛木到礼堂坐下后,自己返回后台。 其实不只辛木,她也担心。 明明想好了,要和周琨钰一起度过以后的每一个节日。 对她而言,年节往往要备勤,周琨钰则要值班,今天这场晚会,本应是她们一起提前迎新年。 现在却因这别扭的情形,要让周琨钰一个人么? 她又给周琨钰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直响到断了,周琨钰也没接。 辛乔放下手机,苦笑。 可见老天贯是公平的。 她倔,就让她遇上个比她还倔的周琨钰。 这时有人来叫:“辛乔,怎么还不去化妆?” 辛乔闷闷的:“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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