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路青雪回应的不是她的条件,而是反问:“你这么利用韵春,不怕被琴姨知道?” “利用她?还是那句,并没有利用。” 至于韵月琴知道后怎么办?她不会让韵月琴知道。 而韵春。 徐蓝椋说,“如果她知道我是为了找到她妈,当时肯定不用安排冥婚,她直接就把镯子给我了。而我之所以会安排你和她…” 徐蓝椋顿住,后面的话没说,她抬眸对路青雪说:“剩下的是我的私事,你没有知道的必要。如果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想你找错对象了,毕竟给你安排冥婚的人,是你的父母。” 路青雪眸光凝起月色,声线清冷:“不用说这么多,我来只有一件事。 “让你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对韵春坦白。” 徐蓝椋面露怔然。 “她不该被欺骗。”路青雪说。 也不该在被欺骗的前提下,一趟趟往这里跑,想来小家伙必定对徐蓝椋心怀感激。她想徐蓝椋主动对韵春坦白,要好过以后韵春自己发现。 徐蓝椋:“…” 她颇为怪异地看路青雪:“所以你呢?来找我不是为了让我解除你们的关系?” 路青雪眉眼皆含冷然,对于徐蓝椋的问题不给予回答,可徐蓝椋不打算让这个话题跳过去,她道:“据我所知,任职的阴官是不能与活人有任何联系的。” 所以徐蓝椋才怪异。 她以为路青雪是来‘探讨’冥婚这件事,结果路青雪只是让她对韵春坦白,丝毫没提解除冥婚的事。 徐蓝椋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望着路青雪沉默几秒:“不怕被惩罚?” 天边的月被云遮挡,屋子里的光暗了几分,路青雪整张脸陷入阴影中,晦暗不明。 当月前的云有消散的迹象时,路青雪轻薄的声音穿透云层,冲淡了暗色。 “少这一件吗?”她说。 徐蓝椋指尖发麻。 她好像知道在‘不少’的会让路青雪受到惩罚的事中,其中一件事是什么了。 大概是——韵月琴。 在知道韵月琴在的情况下,却没有带走她。 为什么? 因为不想韵春伤心? 所以多受惩罚也没关系? 可这样的行为…不单单是惩罚了吧? 很有可能被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又一道铃铛声响。 徐蓝椋和路青雪同时看向了客卧。 转瞬间路青雪消失。 而徐蓝椋推开客卧门,与站在门后的韵月琴对视在了一起。 --- 韵春醒来,韵月琴不在身边。 打开卧室的房门,一如之前那样,徐蓝椋在客厅里练操。厨房里传来水声,大可能是韵月琴在洗什么东西。 跟徐蓝椋打了声招呼,韵春洗漱后走进厨房。 韵月琴还站在豆浆机前,可这次却没有听到韵春的脚步声,还是韵春叫了两声她才回头,扯了抹笑道:“醒来了?” 一眼看出韵月琴神色不对,韵春:“妈,你怎么了吗?” “没事。” “看着不像。” 韵月琴笑笑:“我就是在想你行李都收拾好了没。” 韵春哦了声,安抚:“现在出门,缺什么都能买,不怕的。” “那就好。”韵月琴道。 韵春在一旁,本想问韵月琴今早吃什么,韵月琴声音率先传入耳中:“对了,妈上次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是不是说没有?” “对啊,怎么了?” “就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我忙着挣钱,哪有空想这些?再说了,谈恋爱做什么啊?我完全想不到一点好处。” “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猝不及防的提问让韵春卡壳了,“…妈?” 她缓了缓,“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更想说的是——你怎么会问这个? 在韵春看来,韵月琴所接触的方方面面,不会对同性恋这个词有太多的认知。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韵月琴:“我怕你喜欢女孩,不好意思对我说。还有…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没有经验以后再被人骗,在感情上吃亏怎么办?先找一个试着谈谈。总不能以后一个人过吧?” 韵春反应了会儿:“听你这话,我喜欢女生也没关系?”她以为她妈是个老思想,没想到这么开明?! 喜欢女生这件事,韵春是十几岁懵懂发现的。具体多少岁忘记了,但具体是因为什么知道的,韵春还记得很清楚。 是一场梦。 她梦见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哭了,哭得正伤心时,一个女人走过来抚摸她的脑袋,然后把她搂入怀里,轻声安慰她。 声音轻柔的,宛若天使在唱歌。 她被抱在怀里,早就哭不出声了,脸颊红红的。 梦里的怦然心动在韵春醒来后,乃至那天往后的好些日子,心中还留有那份悸动,贪恋那人怀里的温度和身体的香气。 打那以后,她渐渐发现了自己对同性是有不一样感觉的。 好巧不巧,她梦见的那个人是路青雪。 “…” 韵春眼皮动了动,要不是韵月琴问,她也不会想起这回事。 现在想到,韵春抬手摸了摸鼻子。 她的人生没有路青雪是行不通的。 没有路青雪,或许还有别的青雪出现,能让她有学自行车的心,让她被狗追有人保护,让她早早意识到自己的取向,让她知道原来有人的眸会下雨,让她知道包容两字都多难… 这些都会有别的青雪替代,但不一定会在同一个人身上发生。 没有路青雪,韵春的人生必定不完美。 所以这个世界不能没有路青雪。 也就是,她不能没有路青雪。 韵春心脏缩了缩,这种感觉…像几年前的悸动回来了。 思绪在豆浆机声音停下时跟着暂停。 风从未关严的窗户中吹入。 吹得韵春刚睡醒的困倦消失了几分。 脑子没那么模糊,耳朵便更加清晰。 她听见韵月琴说:“当然没关系,无论男生女生,一定要是个对你很好的…” “人。” 韵月琴说完,才发现厨房门前一个单薄的身影。 见到她看过来,徐蓝椋转身离开,离开前望过来的那一眼,深深地灼痛了韵月琴。 等到韵春出门。 韵月琴关上门后,转身要回卧室,也就是回镯子里。 她要逃避。 可徐蓝椋不如她愿。 在她即将进门的那刻,徐蓝椋拦住了她。 她抬眸,徐蓝椋红着眼眶,有些失笑地对她说:“我还以为这辈子你的思想都不会变,原来……” “原来女生是可以和女生在一起的啊。” 韵月琴瞳孔一震。她凝眸看着徐蓝椋,抿唇未说一句话。 这副样子刺痛了徐蓝椋,干裂的唇艰难张开:“我不知道你昨晚听到了多少,但你肯定猜到了韵春和路青雪的不一般关系。不然你也不会特意嘱托韵春找一个人谈朋友。” 人这个字,徐蓝椋咬了重音。 像是为了特意强调某件事。 “所以你是觉得人和鬼不能在一起喽?也是因为这样,女生和女生在一起这件事,在你心里就变得微不足道了是吧?如果你的思想这么容易就能改变,那我呢?我这二十多年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徐蓝椋声音沙哑,从凌晨醒来就没有睡的她,面色苍白到无了血色,“还是说当初如果我没有那么好说话,你说要结婚的时候我用死|逼你,你是不是也就选择我了?” 韵月琴严肃:“阿蓝。” 一声唤喊,唤得徐蓝椋本就发红的眼眶泛起了润,处在崩溃边缘的她,被这一声彻底推进了深渊。 她干笑了两声:“所以韵月琴,你的一句女生可以和女生在一起,让当初的我成了一个笑话。就因为要有一个比它更难接受的场面出现,你就坦然接受了你当初不能接受的事情?” 不是的。 韵月琴想说不是。 她想说她们在一起这件事,从她发觉爱上徐蓝椋的那刻就知道了。并且,深以为然。 只是当时她们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被她妈知道了,她妈像刚才徐蓝椋说的那样以死相逼,她不得不…… 可是这件被她藏在心里二十多年的事情,到了可以开口解释的时候,韵月琴发现,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尤其是现在,她死了,徐蓝椋还活着。 这件事就该随着她的死亡而死亡。 误会也好,憎恨也罢,是她对不起徐蓝椋。 她能说的,只有一句:“对不起。” 在徐蓝椋因为这三个字怔愣。似乎没想到她说了那么多,最后等来的只有这三个字而失语时,韵月琴又说:“小韵是人,自然要找人谈对象。我没有特意说是男生女生,只要是她喜欢的,就好。” “那我呢?”徐蓝椋反问,“我呢?!” 韵月琴眼神一滞,别过头不去看徐蓝椋:“你想找谁谈,不需要我嘱咐。” 徐蓝椋被气笑了,她一把抓住韵月琴脖子,强迫韵月琴看向她。对着那双冷漠到无情的眸,徐蓝椋一字一字质问:“我想找谁谈你不知道?!” 韵月琴低眸睨着脖子上的手,她感受不到痛,可也知道徐蓝椋没有用力,就是这样,徐蓝椋哪怕再生气也不会伤害到她。而自己呢?一遍遍一次次地伤着小妹妹的心。 坐在小山坡看野花的时候,韵月琴常常想如果有机会见到徐蓝椋,是不是可以跟她说一句对不起?说完之后,如果徐蓝椋说没关系,那她就不说话了。如果徐蓝椋骂她,恨她,那她或许还能有机会对徐蓝椋说一句我爱你。 可是直到死前,她都没有机会。 还在死前的那一秒,看见徐蓝椋站在床边笑着说她活该。 她是活该。 韵月琴敛眸,手慢慢抬起搭在了徐蓝椋的胳膊上,笑着说:“阿蓝,我已经死了。” 早晨带着希望的光照入室内。 明明该感受到暖的,徐蓝椋眼前却是一片灰。 死灰。 抓着韵月琴脖子的手一点一点松开。 一句死了,好像一切都没那么恨了。脑海里的恨意全都被当初的心动代替,想到的,只有小山坡上,韵月琴如花般的笑颜。 桌上的小黄花鲜艳开放,迎接新的一天。 那透亮的颜色,成了徐蓝椋眼前唯一的颜色,她望着韵月琴,将眼前的黄色慢慢地填在韵月琴身上,好似这样,能赋予韵月琴新的生命力。让她能如花般坚韧绽放。 徐蓝椋眸在光下闪了闪,她哑然:“韵月琴,现在我可以放下过往所有。你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最后这句话徐蓝椋几乎是求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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