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事,他甚至没有告诉众人他回来了,而是连夜下山,缓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决定将此事当做一个把柄,用来挑拨两人的关系。 便是如今想起当时看到的场景,沈朝都觉得有些不适。 他皱眉将作呕的欲望强压下去,露出点自得来:“一个假凤虚凰的公主手中傀儡,一个统领后宫的天定皇后,徒弟你应该不会选错吧?” 余弦又开始觉得一言难尽。 她突然有点明白沈朝为什么会失败了,这人是不是就活在他的臆想里? 明明景洪都说了她未来的命数不定,全看她自己。 明明刚才沈熙宁喜欢她的大雷爆出来后,她第一反应并不是惊讶,而是问他怎么知道,显然已经接受。 怎么沈朝还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呢? 余弦觉得有点无聊了。 本来还以为今天的对峙能问出点有意思的东西呢,结果就这?就这? 虽然也不是全无收获。 她还真不知道沈熙宁之前还控制不住,曾经做过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 余弦勾住沈熙宁的手指,问出了自己好奇的最后一个问题:“你真就这么相信天命?” 有那么一瞬间,沈朝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显然余弦的话戳中了他。 余弦见状就明白了,好笑到:“看来你的未来没有什么好下场,让我猜一猜,是身首异处,还是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闭嘴!”沈朝阴着脸,怒喝一声。 他当然相信命数。 因为当年师父就是在一群乞丐中看出他未来凄惨,注定惨死,才心生怜惜,将他从乞丐堆里带走。 命数天定,但天也会给人留下一线生机。 就像是杨青平那样,若没有高人指点,她恐怕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换掉,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若没有一直假扮男子,迷惑了韩尚志,那武林大会上的胜负之分恐怕还要两说。 只是有些人的一线生机比较明显,能够轻易抓住。 有些人的一线生机却寻寻觅觅不见究竟,想要逆天改命也无计可施。 沈朝就是那种抓不住生机之人。 就连他的师父,青雾门祖师爷都无法抓住那一线生机,便只能给他取名为“朝”,希望他能见明朝。 然而从他上了青雾山到现在,快要三十年了,不管是师父还是沈朝自己,都没能改变他的命数。 沈朝每年都会回山,不只是为了找余弦联络感情,也是为了从景洪口中得到一个结果。 观人者不能自观,沈朝看不到自己的命数。 而每一年,景洪给出的都是同一个答案。 余弦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都有点怜悯他了。 很明显,不管今日之事最后谁胜谁负,沈朝都难逃一死。 若太子和公主胜利,沈朝作为罪人自然要死。 若齐王胜利,齐王恐怕不会留下他这么大一个祸患,估计不等所有事情结束,就会让沈朝消失。 因着这点怜悯,余弦决定让沈朝死得明白一点。 “要不你现在再看看我的命数?” 沈朝皱眉反问:“你不相信我看到的?” 余弦没有多说,只是非常真心的劝他:“你还是看看吧,你怎么就死心眼地认为自己能比景洪还要厉害?” 其实余弦隐约猜到了景洪当初为什么看不出她的未来。 因为那时候她自己就没有下定决心,上山就是为了看看沈熙宁和沈朝想要做什么。 她现在是女主,当她没有做出切实的行动改变剧情的时候,那关于她的未来自然就是模糊的。 但现在应该已经不一样了。 那边沈朝终于从余弦的话中听出不妙的意味,盯着余弦,手指快速掐算。 越是掐算,他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到了最后,沈朝已是面色苍白,满头冷汗。 他惊叫一声:“怎么可能?!怎么变了?!” 齐王此前一直冷眼看着沈朝嘲讽沈熙宁,此时也知道不对了,忙问到:“怎么了,什么变了?” 沈朝呆愣道:“怎么会变成了身处江湖,逍遥一生的命数?!” 为什么余弦的命数可以轻易改变? 他一副遭受巨大打击的样子,直接让注意着他的齐王也愣了。 齐王一把抓住沈朝的领子,表情狰狞:“你说什么?!” 如果身负凤命的余弦的命数都改变了,那他们这段时间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齐王非常清楚祖父成事的过程中青雾山的人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 所以当他从沈朝口中知道余弦的命数后,才会派亲儿子沈文山制造各种偶遇,就是为了有个合理的借口把一个小小五品官的庶女接进王府之中,以增强天命助力。 后来被沈熙宁抢先一步把人要去,齐王不能明着抗衡,这才暗地里派人将余弦掳走。 只是没能成功,甚至还打草惊蛇。 现在知道余弦已经不是凤命,齐王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若没有提前去抢人,何必在准备不够充分的时候动手?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既然余弦的命数已经改变了,那他的儿子沈文山呢? 沈文山的帝王之命难道也会发生改变吗?! 前厅传来礼官的赞礼声,预示着拜堂礼即将开始。 按照计划,此时和沈文山拜堂的应该是被控制住的余弦,而不是余锦。 可现在齐王已经顾不上了。 他大声质问沈朝,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沈朝神思不属,任他施为。 都说人定胜天,可沈朝更相信的是天命难违。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想要摆脱自己的命运,可不管他做了什么,景洪都只能从他身上看到同一个未来。 沈朝以为没人能更改天命。 他已经认命了,只想心愿达成后从容赴死。 谁能想到余弦这个天命最坚固之人,身上却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命数? 打击太大,一时之间沈朝竟然没能回神。 倒是齐王先他一步,清醒过来。 他彻底撕破脸皮,不再寄希望于天命相助,挥手下令:“杀了他们!” 刀剑出鞘之时,沈牧看向皇姐,两人对了一个眼神,“是时候结束了。” 余弦兴致勃勃地推开药瓶,接过沈熙宁递过来的响箭发了出去。 此后发生的一切,和余弦的命数为什么会改变,成了沈朝直到死都无法想通的问题。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费力招揽的江湖好手会突然拿不动刀。 不知道为什么齐王联系的守城将领和津河卫大将军会迟迟没有带兵出现。 不知道为什么说好的齐王府守卫严密全是自己人,却从墙头上冒出一排排的神射手。 更不知道为什么余弦会被沈熙宁抱在怀里,亲密无间。 他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跟着长辈流离失所,如丧家之犬,似过街老鼠,连个正经名字都不敢起。 后来一直保护他的长辈死了,临死前抓着他的手告诉他,要他好好活下去,不要再为了前人的事情挣扎,那不是他应该背负的沉重负担。 老人干瘦的手掌如枯枝,太过用力以至于他的手腕都被抓破。 他趴在逐渐变凉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嘴上答应了,心中却在怨恨。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们沈家人能够夺得天下,他这个前朝后人,却要连最后一个亲人都死去? 他不甘心。 所以被师父带回青雾山上后,那点不甘心就从一点微弱的小火苗被点燃成了火把。 可这火把最终没能烧掉大梁的天下,而是烧死了他自己。 一切事必,直到沈朝被处斩后余弦才想起来找沈熙宁问清楚沈朝的身份。 沈熙宁告诉她,沈朝大概是前朝后人。 前朝败落,全因自身不修,接连几任皇帝都非明君,更有残暴不堪者,这才导致叛军四起。 大梁朝立后,前朝后人产生了分歧,一部分认为要光复前朝,拿回曾经属于他们的江山,一部分人却认为新朝已立,无力抗衡不如隐姓埋名。 到底是做梦的人比务实的人多,那些想要光复前朝的人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积蓄力量造反,而是四处追杀那些毫无心气的“懦夫”。 沈朝的父亲就是想要归隐的那派。 只是选择归隐就是放弃了力量,归隐派最后只剩下一个老仆带着唯一的血脉逃了出去,连原本的姓氏都丢了。 “沈朝”这个名字,还是祖师爷把人带回山之后起的。 青雾门的规矩,门中弟子接任掌门后便要抛弃俗姓,只留道号,因此俗家姓名便不太重要。 祖师爷便把国姓随意安到了沈朝的头上,但他不知道这个姓氏对前朝后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沈朝筹谋近二十年,从离开青雾山开始游历的时候就为复仇谋划。 即便他只是个身无长物的道士,也做出了不少动作。 齐王是沈朝计划的中心,不过他不是为了让同样姓沈的齐王继位,而是想要由他而起,扰乱天下,彻底颠覆大梁朝三代经营的平定。 至于之后会如何,他并不关心。 只要皇帝的位置不是姓沈的来坐,他就报仇了。 沈熙宁猜测,沈朝当初想要从忘忧谷那里招揽的人手,就是为了京城大乱之后杀尽皇室血脉,令天下无主。 只是秦明川过于精明,又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发现不对劲后立刻找到沈熙宁投诚,成功让忘忧谷摆脱了这场漩涡。 于是才刚刚处理完齐王谋逆之事的沈牧就倒了霉了。 沈朝还说动了另外几个不老实的藩王和将军,沈牧只能兢兢业业挑灯作战,做好收尾工作。 但这些跟余弦和沈熙宁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她们正在为成亲而忙碌。 天子嫁女,不对,天家娶新妇总是很麻烦。 尤其是如今要娶新妇的不是太子沈牧,而是身为女子的安宁公主。 礼部的官员愁得一个劲儿的掉头发。 他们即便是翻遍了礼书,也不知道大梁朝第一例女子和女子成婚的流程该如何操办才不出错啊! 最后没办法,礼部尚书只能顶着自己有些发亮的脑壳,去找安宁公主请旨。 沈熙宁正等着他呢。 由于从梦里知道上辈子自己和余弦也有过一场婚礼,所以沈熙宁生出了一种莫名的自己和自己攀比的想法。 下定决心要将这次成婚办的印象深刻。 不仅是让余弦印象深刻,也要让天下人印象深刻。 婚礼流程改了一遍又一遍,婚期测算了一次又一次。 就连本来还有些不满的帝后都被沈熙宁折腾的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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