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几位将军在前开路,他们由东南官道而来,忽然发现另一辆马车从正南驶来,在这条荒芜大道上,出现任何人都很可疑。 “诸位叔伯,小心前行。”魏清遥对前面几位将军叮嘱。 “郡主放心。”领头将军离少峨向前探去,发现迎面过来的不过是一辆普通的马车,车前坐着一名带斗笠的女子,布衣打扮,看起来平平无奇,也不像武林高手。 马车横穿云落大道而过,郭湄压低帽檐,淡定地驾车向前,不曾抬过眼。路上,官如卿醒来运功过几次,耽误了些时间,否则今日该抵达苍云峰了。 当她远远看见这队人马时,一眼认出是宫中人,郡主、将军、修远等人随行,马车中只可能是皇上。 这方向直奔苍云峰,莫非是为了向师尊求医? 官如卿躺在马车中休憩,为了不引起怀疑,郭湄没有进云落谷,只有离剑山庄人知道还有一条捷径可更快通往苍云峰。 她扬鞭驱马加速,经过魏清遥旁边时,郭湄别过脸,避而远之。 “等等!”魏清遥叫住了她。 郭湄不敢硬冲,拉了拉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魏清遥骑马缓缓上前,歪头打量郭湄,问:“去哪里?” “赶海捕鱼。”郭湄沉音回答,这条路连接很多地方,只要不进峡谷,去哪里都可。 魏清遥见她纤纤玉手,细嫩白皙,不像普通渔民,江湖险恶,会易容术的人不胜枚举,必须小心。马儿在她驾驭下走到车旁,望着车帘里若隐若现的身影,魏清遥缓缓伸手向前。 “清遥。” 魏清璃的声音忽然响起,魏清遥放下手,看向后方:“你醒了?” 魏清璃探头凝视郭湄,她忙低下头,紧紧攥着马鞭,被认出来了吗?宫中应该没人比皇上更熟悉自己。 这样相遇,官如卿岂不是死路一条,要不要策马逃走?可皇上这行人高手如云,别说自己武功尽失,就算有武在身,也万万不是对手。 魏清璃托着沉重的额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郭湄就算打扮得再朴实,也压不住她曾经为掌宫的气质。 每日进出桃花坞,她怎会认不出眼前人是郭湄。能退隐多好,马车里一定是明羽,她竟心生羡慕。 魏清璃用力提气,放大声音,却是有气无力:“放她们走吧。”
第59章 血色山谷 忆起桃花坞往昔, 恍如隔世,相隔不甚遥远,却已物是人非。 飞来峰一战, 十大杀手顷刻被灭, “地狱之花”名震江湖,九死一生的悲天,已不知所踪。 或许是拥有共同回忆,或许因为那些年桃花坞里的相交之谊,郭湄才得以被放走。 当初她和明羽曾获得过大内令牌,她相信魏清璃认出了自己, 只是将成全进行到底。 她挥鞭向前, 加快行走。 车内的明羽不曾因为马车突然停下而过问, 她相信郭湄, 知分寸,懂进退。可转眸之时, 却见官如卿早已苏醒。 她好像又做梦了, 否则怎会听见魏清璃声音? 可惜,所有关于魏清璃的都是噩梦, 想起她只会催动离心丹的发作。勉强使用地狱天罗,她早已走火入魔,就连用内力疗养都已无用。 离心功和地狱天罗都是以身体为祭,需受尽折磨方能练成的高深武学,其中地狱天罗更是至阴至邪,容易受心魔所累,古往今来, 练地狱天罗者,多半死在练武过程中, 凶险极高,所以秘籍被离剑歌封存。 当年官如卿嗜武成性,天赋异禀,是千古难遇的武学奇才,离剑歌见她想学,便准许试炼,见她小有所成,便没有阻止。 今日两种功法同时反噬,已达身体极限,官如卿撑不住内力汹涌,压不住离心丹的折磨。只要稍稍心念一动,便痛苦不堪。 她目光涣散,空洞的眼神,像无边的深渊,透着对世事的生无可恋。 策马赶路,郭湄于傍晚抵达松雪林。苍云峰高耸入云,宛如一座塔楼立于眼前,从小路绕来,避开了凶险谷口,接下来若不熟悉机关,难以前行。 不知离开多年,松雪林是否一如从前,机关是否有变化? 郭湄小心翼翼地探路,马车曲线向前,所幸机关陷阱似乎没有变化,她顺利地避开所有。 若是常人闯入,没有引导,就算不死在松雪林,也决计上不了苍云峰。离剑山庄与尘世有壁,隔绝了凡尘喧闹和往来俗事。 林间无人无岗,内有竹尖林网、雪海迷雾、极寒冰凌,稍有不慎便会误入死境。 经过深处寒潭时,郭湄只觉得冷意逼人,冰面长年厚实,可供人行走,可若不熟这里,也容易误入薄冰区,掉入潭中。 郭湄在倾和府受过重创,经过松雪林亦是如履薄冰,好在她们安然无恙地来到山脚。 马车已无法前行,需徒步上山,可官如卿尚未苏醒,明羽没有资格进入,靠她难以携人攀登。 “弟子鬼火,请见师尊。”郭湄跪地作揖,明羽闻言望她,眼露惊讶,她从未问过郭湄身份,也不知谍卫是什么,更不知“鬼火”这个代号。 即便如此,明羽也只是默默地随之跪下,在她心中,只要郭湄安全,相互不离不弃就好,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和秘密不重要。 无人应声,郭湄记得整座苍云峰,五丈一人,日夜换岗。 “弟子鬼火,请见师尊。” 回声阵阵,清亮悦耳,像丢进深海的石头,没有激起任何浪花。 “弟子鬼火,携鬼煞归来,求见师尊。” 喊完这句,山上阵阵白雪落下,不知是不是鬼煞之名惊动守岗弟子,有个白色身影踏着山壁雪松而下。 未等郭湄反应过来,甚至没看清男女,就被点了穴,明羽亦是难以动弹。 那人直奔马车,官如卿还在昏迷,红色细小的经络布满脸颊,额间若隐若现一朵彼岸花钿。她将人抱起,经过郭湄身边时说道:“趁师尊还未发现,速速离开。”说罢她瞪脚向上,消失不见。 郭湄只觉得一股冷风从耳廓刮过,碎雪扬起,朦胧了视线,她和明羽的穴道也被解开。 这人是谁?离剑山庄的新收弟子吗?最后那句话耐人寻味,好似在帮自己。 郭湄抱着赴死决心而来,她背叛离门,抗命不服离心丹,回到离剑山庄便是自绝生路。为了报恩,为了官如卿,她准备向师尊以死谢罪,没想到冒出个神秘弟子来。 “你有没有事?”明羽焦急地过来,打着手语问道。 郭湄摇头,轻握她的手抚在心口,满怀愧疚,她若死了,明羽不会独活,可决定来此,根本没有和她商量,也没有告知凶险。 “回去路上我与你解释。” 明羽摇头,动手表示没关系,她不用知道,只要郭湄安好便可,希望贵妃娘娘早日恢复。 “傻丫头。”郭湄为她呵气,搓了搓明羽冰凉的手,让她坐进车里,这片极冷之地,常人难以忍受。 跳上马车,郭湄回望苍云峰,顶部隐隐可见离剑山庄天崖石,屋顶掩藏在云层中。今日一别,不知能否见面,只愿官如卿平安渡劫。 一团飞雪落下,砸在她的肩头,郭湄轻轻掸去,收回视线,轻拉缰绳,慢慢离去。 云落谷,夜晚气温骤降,雪虐风饕,烈风如刃,众人停马休憩。日夜兼程赶路,又受风雨所阻,所有人都已疲惫不堪。 离家几位将军负责扎营,班若门生火取暖,其他人分别在远近站岗,保持八方有眼。 魏清遥走到火堆旁,摊开山谷地图观察,找到可能埋伏的点,派人重点把守。任何出现危险的可能,她都要预防。 雪花在火光映衬下,忽暗忽明,如飘然飞舞的花絮,魏清遥坐在石头上,观摩地形,淡黄毛绒披风上,沾着点点落雪,刚烈的风拂面而来,冰凉刺骨,她不自觉地蜷手放在嘴边呼气。 正当她将地图放在弯曲的腿上,对搓手掌时,一把伞遮住了落雪。魏清遥抬眸,转而看去,上官世青撑着油纸伞站在一旁,她被凛冽的风雪迷住了双眼,表情柔和了几许:“郡主千金之躯,不如坐进马车。” “不必了,你还是去照顾太后吧。”魏清璃低眉看图,指向不远处的苍云峰,估算距离和抵达时间。 上官世青颔首下蹲,沉音说:“太后已经歇息,这里气候极寒,郡主注意身体,还是拿着伞为好。” 她面无表情,人称黑面神,举止合乎礼仪,只是关心人的话语,稍显僵硬,魏清遥并不领情,嘴角一扬:“本郡主没让你拿伞来,你若这么喜欢举伞就举着好了。” 上官世青本想把伞给她就离开,这下无法脱身了,魏清遥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寸步不离,不让风雪肆虐她,自己反而一身冰寒,雪在衣领积覆,手指也冻得发紫。 魏清遥本是想让她知难而退,谁知这人真的就这么刻板。 “上官世青,你是木头吗?” “郡主让奴婢举着,奴婢不敢抗命。”上官世青冻得满脸通红,看她一板一眼的行事风格,魏清遥起了恶趣味,她饶有笑意地说:“既然上官大人这般关心,本郡主也不能不领情,能够享到太后同等待遇,也是本郡主的荣幸。” 上官世青不为所动,神情不变,她很难想象师尊见到郡主会怎样?十七年来,母女几乎不曾见过,郡主若有闪失,自己万死难辞。 太后和郡主,恐怕是师尊世上最深的牵挂。 她正想得出神,魏清遥却忽然靠近,温柔地拨掉她肩头的积雪,上官世青顿时脸部发热,把伞强塞魏清遥手里,眼神闪躲地说:“郡主早些歇息,奴婢告退。”她慌乱而逃,头也不回地冲向马车,蹲坐在赶马位上,守着杜庭曦。 魏清遥嘴角敛起几分,若有所思。她只是故作调侃,上官世青便大惊失色,她曾经还敢顶撞自己,最近几次倒有些反常,莫非是跟苍云峰上那位有关? 一晚安然度过,五更天队伍整装出发。 微光照耀,云落谷的清晨,比其他地方亮得早一些。魏清璃沉睡许久,手中始终攥着令牌,回想起偶遇郭湄,她忽然感到奇怪。 郭湄好不容易以假死逃离皇宫和离门,为何要走到离苍云峰附近? 正常人都该怯于被发现叛逃,避而远之吧? 她那么怕被认出,仅仅因为清遥在?自己可是公然放过她,绝不会有意刁难,为何相遇时那般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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