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未央的解释,魏清璃想起官如卿第一次毒发情景,当时自己为其披衣,那是巧合还是她心软了? 应该不是,魏清璃否定了猜想。 因为此后官如卿再也没有毒发过。 是她想多了。 “她知道如此严重,为何还故意让自己受伤?”魏清璃第一次觉得心狠之人,对自己才是最狠的。 未央无奈地摇头:“或许对她来说,只要达到目的,这些皮肉之痛,不足为惧。” “所以,这七日不吃不喝不能被叨扰是么?” 未央点头:“清寂日前出关,不会耽误大事,皇上放心。” “朕知道了。” 此后的几天,魏清璃没去任何地方,每日在书殿外驻足,但从不踏入半步。 为了让官如卿安静闭关,她命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奉先殿。 宫中近日事多,嫣然宫护卫统领被抓,筵贵妃回相府养病,如贵妃负伤伴随圣驾,距清寂日还有几日,每个宫人都谨慎行事,生怕出错。 雨打芭蕉,秋风肆扬,书殿内静谧无声。 官如卿闭关不知时日,在半睡半醒的意识里,与黑暗为伍,和深渊为伴,受赤练蛊折磨。雨点落在屋檐时,她听见了阵阵轻咳。 闭关数日,每日都有咳声传入,她知道殿外有人,也知那人是谁。 离心七日疗法,是离剑歌所创,可愈伤口,解百毒。只是赤练蛊的啃噬之痛,非常人能够忍受,官如卿到了关键期,赤练蛊在体内爬行,每前行一步便会咬食吸肉,她额头渗出冷汗,将功法运至第十层。 魏清璃在殿园的亭台踱步,刚入秋,她便裹上了披风。 畏寒的她,每日都会在此吹风,一停留便是半个时辰。 她总是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总忍不住多停留一会。 左相求见他几次,都被拒之门外,不能让他轻易得逞,拖一拖再接见,将事半功倍。 今天本该是官如卿出关之日,魏清璃等了一个时辰,却等来了上官世青。 锦卫御谁都敢拦,唯独不敢阻拦凤离宫的人。 未央来报:“皇上,太后懿旨到。” “让上官世青等着。”魏清璃不予理睬,这是奉天殿,不是凤离宫,见谁她说了算。 “太后要召见如贵妃见驾。”未央说着捧起黄色卷轴,“上官世青送来懿旨便走了。” 魏清璃翻开卷轴一看,果真是即刻召见官如卿,还加盖了凤玺,如此郑重其事地召见后宫妃子,还是第一次。 算起来,还有两天就是清寂日,是时候面见太后了。 “看这情况,她也未必出得了关,但母后的懿旨不能视而不见。”魏清璃合上卷轴,只觉得不能影响官如卿闭关疗伤,她掖了掖领口说:“朕去给母后解释。” 未央刚想开口,书殿的门“咣当”一声,被内力震开,青色的影子,快疾风般,迅速闪现。只见官如卿面色红润,挥摆着纱裙,摇曳着步伐而来。 她眸间含光,挂着摄人心魄的撩人笑意。青衫碧纱裙穿在她身,明艳动人,多了几分妖冶之气。 见官如卿又如以前那般活色生香,魏清璃心头大石终于落下,但她泰然自若地说:“你等到机会了,太后传召。” 官如卿嘴角扬起,没有说话,而是凑近魏清璃凝望她,问:“七日不见,皇上可曾想我?” 魏清璃自然不会接这样的话,只是问:“伤完全好了?” “皇上还没回答我呢。”官如卿娇滴滴的声音,仿佛能酥化人的骨头,未央忍不住抚了抚手臂。 魏清璃避而不答,抖了抖披风说道:“备轿,起驾凤离宫。” 凤离宫,居东向,由四苑三园两宫组成。 不同于其他宫殿,踏入凤离宫便能闻见一股淡淡的香火气,宫内树木列阵,花草错落有致。 宫人身影忙碌,为清寂日做好准备,路过静心苑时,那里已白陵高挂,祭祀之物正逐步摆上。 两人走到养心苑,上官世青迎了上来,她简单行礼后,说:“太后在榕园,皇上,娘娘请。” 榕园是杜庭曦养花之地,她酷爱养花拾草,圈养宠物,平时除了诵经念佛,便是在榕园喝茶、种花、逗猫。 官如卿很难相信,在奢华的皇宫深处,会有这样一处酷似世外桃源的园子。质朴的栅栏、碧翠的茶园、整齐的花圃,还有一黑一白猫咪慵懒地趴在石桌。 雨后的空气清新,茶香扑鼻,茶园内,有个人正在弯腰采茶,官如卿见她身穿素色锦缎,发丝轻挽,不着珠钗宝玉,以为是伺候太后的宫女,没有入眼。 可魏清璃却叩拜行礼:“儿臣叩见母后。” 她心中一惊,忙屈膝下跪:“臣妾拜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良久,才听到杜庭曦温柔言道:“都起来吧。”
第16章 太后谕令 官如卿抬头,终于看清这位传说中的太后。 四周的薄雾,衬得她身影朦朦胧胧,只见那盈盈青丝,一半成髻,一半披散。 杜庭曦仿佛是世外之人,虽已三十有八,但在脸上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说其二十有八也不为过。她不施粉黛,不落俗态,不着凤袍,就已美得出尘。雀蓝长衫上,几只梅花隐晦地绣于领肩,点缀着那身清幽之色,那张脸虽生得温婉如玉,美似谪仙,却依然压不住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威严。 她笑起来云淡风轻,有种超脱于世的泰然。官如卿很难将眼前的女子,将权倾天下的太后联系到一起。 想象中的杜庭曦,当是睥睨天下,高高在上,厉对众生,令人不敢直视。 可眼前的杜庭曦,颦笑间尽是温柔,她的笑仿佛能够温暖秋日的寒凉,能够拨开云雾见天明。 上官世青端来铜盆,她将沾着露水的玉指,缓缓清洗,擦拭干净后将套在手腕的佛珠,拿了出来,把在掌心。 她挂着淡淡的笑意,眼波流转至官如卿身上停留片刻,说:“如卿这件衣裳是璃儿曾经的生辰之礼,穿在你身上叫哀家甚是怀念。” 听见璃儿二字,魏清璃藏在披风下的手,不自觉地攥了起来。 官如卿反应很快,她记得公主名讳,也不知自己穿的是公主服饰,当即解释:“臣妾不知这是公主之服,还望太后恕罪,况且臣妾如何能与沉鱼落雁的璃公主媲美。” 杜庭曦微笑:“璃儿穿此衣俏皮活泼,你穿多了几分娇媚,甚好。” 不知提及公主,皇上会是什么心情,官如卿在杜庭曦跟前很“老实”,没探清太后脾性之前,她还需好好观察。 “天凉,皇儿这件披风太薄了。”杜庭曦上前攥了攥魏清璃的外袍,满眼关心:“药要记得按时喝。” “儿臣知道。”魏清璃面无表情地回答,不为关心所动。 “刺客哀家命人处置了,赐了烈火之刑。”杜庭曦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烈火之刑是为惩治十恶不赦之徒所设,受刑者被用铁链悬空锁住手脚,火从铁链端蔓延身体,一点一点地将人活活烧死。 虽残忍却有震慑之用,贺朝成立至今,只有三名囚犯被使过。 魏清璃没想到杜庭曦会亲管此事,更没想到动作如此之快,涉嫌谋杀地字门难道不会严刑拷问么?她清楚,向乔那点功夫是杀不了地字门的。 “母后为何不审就杀,此人涉嫌之罪岂止是刺杀朕?”她故意问。 杜庭曦唇角含笑,手指拨动佛珠,声音轻细如雨:“伤害我儿之人,哀家不会心慈手软,至于其他,哀家并不关心,也不会妨碍皇儿如何处置。” 杜庭曦话里有话,她杀向乔,是为了给皇上体面,其他事她不是不知,只是不想过问。 “是,母后。”魏清璃的言简意赅,像一种戒备。 可官如卿觉得杜庭曦的关切之言,护犊之情,不像作假。 又或许这位杜太后,只是面善而已。 毕竟,她曾凭借一己之力,破了当年杜太师通敌叛国冤案,为杜家一门化险为夷,历经两朝,辅佐两位君王登基,她暗中为先皇辅政,出策助贺朝平复边境,力压诸王,这样的人,怎会是凡物? 没有杀伐果断、洞世之智、雄才伟略,怎能做到? 杜庭曦容貌欺人,若非知道她的背景,很容易被吸引、被同化、甚至被折服。 “皇儿先回吧,母后今日想见的是如卿。” 魏清璃略显惊讶,看向官如卿,说道:“她的伤势还未痊愈。” “哀家见她不像是伤口未愈的样子。”杜庭曦绵里藏针,强势得不留余地。 官如卿一时语凝,不知该如何回答,皮外伤确实无大碍,可受伤也是众所皆知。 “看来皇儿是真的喜欢如卿,连哀家单独接见都不放心。” 官如卿轻笑,找到合适时机开口,她借着杜庭曦之言,玩味地问道:“有吗?皇上?臣妾可从没听过皇上对臣妾说喜欢呢。” 本可以逢场作戏,假装盛宠官如卿,也可以为杜庭曦上演一出宠妃误君的戏码。 可那些熟悉的伪装,张口就来的蜜语,魏清璃对官如卿却说不出口。 “朕先回宫,爱妃不要打扰母后太久。”魏清璃轻咳了两声,向杜庭曦行礼后便匆匆离开。 恰时,左相再次求见,一切刚好。 魏清璃走到凤离宫门口,回望而去,宫内深不见底,寂静空幽。她驻足凝望,仿佛看见两个面容相像的孩子,在那条青砖石道上,奔跑嬉戏的场景。 她背过身,远处的孩童身影渐渐消失。 一座宫门,温情永隔,天人永绝。 身穿龙袍一天,她便是权谋天下的君王,不问情爱,不付真心,只为皇室的千秋基业,只为太子皇兄未能实现的四海统一。 榕园连廊下,上官世青沏好茶,站在一旁,不多一言,寸步不离地守着杜庭曦。 面对杜庭曦这样的对手,官如卿必须聚精会神,她不仅要察言观色,更要注意对话和行为,是否会有漏洞。 “尝尝雨后新茶。”杜庭曦端起茶盏,拨开浮在上层的嫩叶,如品茶人般,细细品尝。 “谢太后。”官如卿心不在焉,不知杜庭曦单独召见自己是为何? 不可能是为了喝茶吧? 她做事求果,不喜拖沓,但很奇怪,在榕园心似乎放慢了。杜庭曦说话慢条斯理,语速不紧不慢,不加以太后身份的她,更像个温柔强大的长者。 两人沉默半晌,杜庭曦终于开口:“听说,你幼时生疾,你母亲带你外出求医多年,康复后才回京。” “是,家母为了臣妾四处奔波,在外臣妾还习得一套浅浅的武艺,强身护己。”官如卿知道自己背景定是被查得清清楚楚,索性主动交待自己会武功之事。 杜庭曦微微点头,双掌内握,裹住佛珠,挂起浅浅笑意:“既然习过武,在外走动多年,你可曾听说过离剑山庄这个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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