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长大成为炼金术士后从魔毒症患者体内驱逐出来污浊黯淡的颜色,而是泛着流彩的美丽荧光。 随着彩色虹雾从冰冷的炼金装置上溢散,原本稳定存在于凯瑟琳体内的元素因子也从她的血液中被过滤剥离出来,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 躺在床上的漂亮小女孩粉嫩的面色肉眼可见慢慢化作惨白,一头如缎的金发仿佛干枯失去了光泽,孩童肉嘟嘟的脸蛋也如脱水般干瘪凹陷了下去…… 伊冯一直缩在阳台窗户边躲着,直到入夜以后,叔叔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她才脱了鞋子静悄悄摸了进去。 凯瑟琳仍被绑缚带捆在床上,淡蓝色的眼睛毫无光泽半睁着,眼神全无焦点。输液瓶高高悬挂在空中,正在往她身体里输注着营养液吊命。 金发小女孩已经气若游丝,虚弱到说不出话来了。 伊冯那时候才七八岁,年纪小到很多事情都不懂。但她刚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对生命的流逝有一种超乎于寻常孩童的感知与本能畏惧。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避开那个坐在椅子上睡着的别墅男主人,趴在凯瑟琳床的另一边,将手伸进好朋友的手心,像当初陪伴病床上的母亲一样陪着她。 凯瑟琳一动不动,某一瞬间,手指微微蜷缩握住了她。 幼小的伊冯如梦初醒,她决定不听叔叔吓唬她说的那些话,也不管凯瑟琳是不是真的病了需要治疗。 她凑到好朋友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随后便原路返回自己的卧室拿了钱,从高高的别墅外墙翻了出去。 深夜,只有半人高的小女孩偷偷跑到了街区对面的公共电话亭,从旁边那栋人家房子前面的花园栅栏底下来回搬了好几块砖垒到电话亭下面。 等高度足够以后,伊冯爬了上去,踮着脚尖拨通了自己家草场所归属小镇警务巡查官办公室的电话。 没办法,她年纪太小,记得的号码只有这个,好在家乡就在首都边上,那是个乡下小地方,巡官几乎认得镇上的所有人。 大半夜听到维吉哈特家的那个小姑娘在电话里奶声奶气求助,问她在哪,她说自己一个人正在一条黑黑的看不清街道编号的马路边,值夜的巡官瞬间瞌睡都吓没了,迅速叫人赶去牧场把伊冯的祖父接了过来。 祖父帮忙联系上了正在首都之外进行选举活动的佩吉。 佩吉知道情况后大怒报警,连夜赶回,从首都警察厅的保护中将两个孩子一起接了回来,送到群山森林环绕的草场之上,交给了伊冯的祖父母照顾。 两个孩子就这么相伴在蓝天白云下的群山牧场上度过了一段快乐且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虽然凯瑟琳自那以后身体一直很虚弱,发育也较普通孩子迟缓很多,更是隔三差五就会患一场大病。 但坐落在青山绿水之间的小镇牧场空气远比被工厂与汽车排放的废气所污染的城市更清新健康,凯瑟琳的身体终于慢慢好转了起来。 而佩吉则与丈夫离了婚,跟家族大吵一架险些决裂,让那时候曼森威尔其他的上流社会政治家族看了不少笑话。 不过这位愤怒的母亲后来又花费了数年时间,以凶狠凌厉的手段挤进政坛,成功拿下了家族话事人的身份。 李斯特家族里没有人阻碍佩吉的脚步,那些差一点就害死她女儿的长辈们甚至乐于见到她今天站上高位,因为这些眼里只能看见利益的人根本不在乎所谓的亲情。 佩吉也不在乎了,从那以后,她的亲人就只有那两个女孩儿。 当她清算完一切以后,便和伊冯的祖父母商量,去群山牧场将两个孩子都接到了身边来。 孩子们已经长大,该送去上学了,只可惜凯瑟琳的女妖身份已经被毁,天赋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过好在凯瑟琳对此也不在意,在这个女孩儿看来,女妖的天赋顶多就是施加些微弱的精神暗示,能吸引些小动物而已。 “‘林中的幻梦之国’,伊冯,乔安娜教授的星象占卜应验了吗?” “我就不该找你帮忙的......” “哎呀,你不找我还能找谁?” 凯瑟琳在电话那头嘻嘻笑,“放心,我谁都没告诉,连妈妈都不知道。你真在汉克遇见了一名女妖? 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啊,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女妖的影子,你一下就遇上了两个。一个是你了不起的挚友我,还有一个是谁?女朋友还是正在追求的美人?” “……为什么直接就猜是女朋友?” “你这个笨蛋,如果不是关系进展到一定程度,你犯得着分出精力又花这么一大笔钱去求购古董书来寻找某种答案吗? 就算真有在学术上难倒你的问题需要翻阅古籍,你干嘛不找乔安娜教授,而是跑来找我帮忙?” “再说了,”凯瑟琳笑得开心,“就算我猜错,你不是也被我诈出来承认了吗?” “好吧。”伊冯手肘支在桌子上抓抓头发,有些烦恼,“凯茜,你先别跟其他人讲,我们现在的关系很复杂,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们没在谈恋爱?” “不是,已经确定了恋情,只是没有公开。 她、她的身份有些复杂,我们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只说先试一试,但到了现在,我越来越看不明白这段关系了,以后也不知道会怎样发展。 有时候我觉得她是喜欢我的,但有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并没有抓住她,我好像跟她的朋友也没什么不同,区别只是、只是……” “只是□□关系?” 伊冯不说话了。 凯瑟琳看了看自己办公室墙上的挂壁钟,“伊冯,通话时间可能不够了,就这么一小会儿我也没办法给你多少建议,不过以我的亲身经历来说,女妖的感情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只是会更充沛且捉摸不定。 ‘除去真理公式与定论,太过于依赖相信书本里的东西及他人的观点都只会加深刻板印象’,这不是你曾对我说过的话吗? 你当初作为专家学者出席军事法庭指证犯下战争罪的渎法者的时候,说他们也是人类,但客观环境和元素对精神及身体的影响并不能为他们主观上选择伤害他人的行径脱罪…… 任何人对感情的不同对待方式都只是个体差别而已,跟地位、环境以及身份都无关。现在你爱上了一名女妖,就开始为她的放荡与花心寻找辩护的借口了吗?” 伊冯忙解释道:“你误会了,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只是——”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一些事情,又如何向好友准确传达出自己的想法与情绪呢? 良久,伊冯颓然道:“她其实很好,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和她在一起,我总是开心中又夹杂着些许消沉与难过,一段积极健康的关系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但我不知道困扰我的症结在哪里……” “你的战后创伤应激障碍复发了?” 伊冯眼球微微转动了一瞬,“没有,来约德郡以后我的睡眠质量好了很多,也不做噩梦了。夜里卡洛不需要再时时刻刻守着我安抚情绪,相较于在家里的时候,我的情况已经好转许多。” “但刘医生说,他最近一个月都没有收到你的信。” “......” 凯瑟琳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们不聊这个了,说回到你的女妖小姐。” “伊冯,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的。尤其是女妖,更不可能。 我理解那种感觉,我们是绝对无法忍受跟不喜欢的人有肢体的亲密接触,她答应你的告白,一定是因为你吸引了她,她选择了你。 但女妖往往有一个特点,她们很容易发现他人的优点而付出情感与喜欢,但她们的爱却很吝啬。 你现在难受的点或许是,她爱你,却远远没有达到一个恋人所应该给予到安全感的那种程度。” “不——” “先别急着否认,伊冯,她和你说过多少次‘我爱你’?她真的关心你吗?” 凯瑟琳食指缠绕上自己披散于肩前的金色长发,红唇噙着笑意,湖蓝色的明亮双眸满是漫不经心,“你还记得我前男友吧?” 伊冯应声:“当然记得,洛伊德学长说你是一个完美女友,无论友情与爱情都做的很好,是他当初反应过激了。分手后他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上次从西洛弗群岛上给我写信还问起了你——” “完美女友,跟你的那位女妖小姐是不是很像?” 炼金术士愣了愣。 “唉伊冯,你明明和我一起长大,怎么还不明白这种圈套?我和你说过,越是在上流社会,越是权贵阶层的有钱人,就越难分辨出他们的真心。 哪有人能周全到顾及所有人感受的?我们有花钱雇佣的秘书和管家啊。 我为数不多能记挂在心里的人只有寥寥几个,至于其他的你也知道,无所不能的秘书包办一切。 这就是有钱人与普通人的区别,你的女妖小姐和我一样,都不必亲力亲为,嘘寒问暖就够了。 体贴送到你办公室的下午茶,一份珍贵的礼物,一场精心布置的美妙约会……这些都能用钱堆砌出来,她只用打个电话或者动动嘴唇就好了。” “不是这样的,”伊冯喉咙有些干,“如果像你这么说的话,有钱人,包括你和佩吉阿姨,难道你们对他人的所有好都要归于虚情假意吗?” “当然不是,所以才需要从别的角度来辅助观察啊!” 凯瑟琳懒懒趴在桌上数自己那一摞要看的档案资料,“真心不能不用物质来衡量,但也不能只用物质来衡量。 我觉得,你与其困在自己都理不清的那些矛盾与患得患失的复杂思绪里,还不如换个角度来看待这段关系,看看她到底适不适合你。” “比如说,她或许喜欢你、在乎你,也爱你,但她了解你吗?在爱人面前谁都不愿意展露自己的缺点,但也一定愿意去探究了解对方的生活。 爱不只是付出,还有倾听探究对方内心世界与生活的欲望。” “你们在一起这几个月,你知道了她的家庭、她的身份、她的好友及过去,那她对你呢?”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跟她闲聊时一定偶尔提及过我……我、我妈妈和你祖父祖母,还有你过往的生活环境,她追问过这些吗?” “你作为随军术士参加过两场大型战役,她有没有关心过你那段惨烈的军中生活? 她知不知道你被曼森威尔的专业心理医生诊断为患有严重的战后创伤应激障——哦这个就算了,整个北大陆在人道主义及心理健康方面的研究好像都挺落后的,我听说很多地方还在用电椅来执行死刑,博顿公国前几天更是把一个少年犯送上了绞刑架,真是野蛮人行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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