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司一直都是这样,自我得令人讨厌。 鹿城把装甲车埋进怀里,勾起唇角,眼泪却溢了出来,她体质微凉,体温的流失让她不停地打冷颤,牙齿哆嗦。 啪塔—— 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机关。装甲车的顶盖弹出,两侧和后侧车门上的小窗口也打开,天女散花似的,指甲盖大小的窗户还悬着精致的锁扣,随着骤开的力道一晃一晃,精巧可爱。 车厢内亮起明黄色的灯,一闪一闪,照出鹿城眸中细碎的光,那涟涟的泪亮而碎,揉进了满室的孤寂。 滋滋—— 车厢内传出金属相互摩擦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鹿城等了一会也没见它们出来,她转动装甲车,视线从小窗口透了进去。 车厢正中间有两簇钢丝,顶着一个圆形的平台缓缓旋转而上,平台上面摆放了小型炮.筒,一边上升,一边旋转。 或许是炮.筒没有放准,又或许是刚刚那一摔摔歪了它,筒口一下一下撞在顶盖边缘,像是程序设置不完全的路面人工智能,遇到障碍物不会转弯,只会重复冲撞。 鹿城破涕而笑,眼泪从凤尾滑落,落在玫瑰金的车窗上,碎成细微的晶莹。 有的溅入车厢内,有的洒在地毯上。 鹿城伸出食指拨弄了一下盒子的位置,故障清除,两簇钢丝像是仪仗队的士兵,拱卫着中心的炮筒,走向它命定的路。 炮筒完全露出后依旧在旋转,但不再上升,威风凛凛地视察着周围的环境。 很有乔司风格的礼物,但按照她的脑回路,应该不止如此。 鹿城拨动了一下炮身,底座死死粘在平台上,机关不在这里。她又摸了摸引线的位置,有些松动,两指拈住拧紧结实的白线,轻轻一拉。 炮筒颤动了两下,砰得一声,黑黢黢的筒口喷出了什么东西。 “嘶——” 鹿城胸口一疼,像是被尖锐的小石子砸中,比额头上的伤要痛得多,她没去管伤得怎么样,连忙抖动衣服,闪着光的石子从衣料中掉出。 鹿城伸手一捞,一枚戒指躺在她的手心… 她失笑,捂着刺痛的胸口。 乔司有没有想过自己做的这东西会砸死她的妻子? 笑着笑着,颤抖的手心积满了掉落的泪水,与银制圆环上的钻一起,在窗台洒进的月光下,熠熠发光。 鹿城现在才想起来,她们连订婚戒指都还没来得及给对方戴上,她给乔司的婚礼,好失败啊。 除了戒指,乔司什么东西都没有交代,连封信都没有。 信…信? …… 于家湾小区 鹿城打开房门,几月未有人打扫的屋子积了不少灰尘,无论往哪里伸手一抹,都会留下痕迹。 她放下钥匙,径直走向书房,按着记忆拉开抽屉,一叠信封规规整整躺在里面,连位置都没有变过。 白皙的手指抚过信封上的黑字——鹿城,是她的名字无疑。 既然是写给她的,理应由她来拆。 信封陈旧,染着时间的黄。信纸是当年流行的花哨款式,敲着紫粉色的半透明印花,在灯光流转下依稀能分辨出是两个依偎在一起的旗袍女人。 她清冷的脸浮掠一丝笑意,倒是相称。那个时候同性婚姻法还未通过,要找到这样的信纸并不容易,想来乔司也寻了很久。 鹿城转念一想,又有些可惜,她们在一起时从来没穿过旗袍。 她拆开第一封信…… 第二封…… 第三封…… 内容全是小姑娘暗恋的青春酸涩往事,看到第一句就能猜到最后一句,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可鹿城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完了。 奇怪的是那一笔一划、过分清晰的字体,并不像是乔司的字迹。高中时乔司的学习成绩不好,但字还是有几分秀气的,这纸上的字写得很认真,却有着控制不住的歪歪扭扭,信纸背面的笔迹突起也比平常的鲜明许多,可这么拙劣的字迹通篇没有一个字的删改。 应该是用左手写的。 乔司高中时的文笔幼稚得可爱,不知是为了整洁故意不改还是没有看到,“白首”写成了“自首”。 鹿城忍俊不禁,像个为小学生改作业的语文老师,无奈又好笑,以现在的心境去看爱人年少写的情书,她实在无法带入。 乔司的信不多,十八封便彻底结束了她的暗恋生涯,也是,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又能坚持多久呢? 短暂的愉悦转瞬即逝,空荡荡的屋子将鹿城拉进蒙尘的现实,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 乔司去了吃人的边境。 鹿城不明白,她费劲心力想要护住的人,为什么自己所信任的人都要推她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 乔司已经残疾了,她退出了一线,也让出了副大的职位,偌大的国家找不出一个健康的人吗? 鹿城知道这样想不对,甚至这已不是对与不对的问题。 个人生死与国家安危,孰轻孰重,这是个三岁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 可她的爱人呢? 那些牺牲在边境的人甚至留不下名字,除了他们的家人,还会有谁在乎? 如今,事已成定局,再多埋怨也无济于事。 躲在家里哭哭啼啼、怨天尤人向来不是鹿大小姐的性子,她的妻子渗透进毒.枭基地做卧底,那她便与她做个外应。 成,便一起回家安稳度余生。 败,就痛痛快快死在一起。 签个冻卵协议就想将自己绑在左阳,乔司这个混蛋,恨不能亲手扇她一耳光。 什么狗屁选择,她什么都不选!她要走她的路! 鹿城恨恨地俯下身,清瘦的背脊隆起令人心疼的弧线,笔触重重落在信纸上,在“白首不相离”旁边写上一个“好”。 她笔锋凌厉,下笔刚劲,是一行潇洒肆意的好字迹。 那一笔一划、字体透过信纸许多许多。 乔司,看呐 真正爱你的人,即使是未寄出的信,也会得到回应。 这不会是你私生子吧?、 瓦低的天空比华国低了很多,星月悬在头顶三尺之上 瓦低的天空比华国低了很多,星月悬在头顶三尺之上,点着明黄色的光,触手可及,这里的夜晚不必点灯,也能看个半清半楚。湛灰的天捂在黑云里,那黑云遮不住月亮的光辉,却能将那抹明黄染暗,像一块黑布遮住了夜明珠,仍亮,可缠了丝丝缕缕的黑气。 黑气流动,腐蚀进月亮内里。 这么美的瓦低 这么千疮百孔的瓦低 乔司想起几年前和鹿城在瓦低逃亡的日子,区区千日,她又回到了这里,这次不仅仅是为了鹿城,也是为了那两千多公里边境线后的所有人。 乔司弯下眉眼,这样的理由足够强大,强大到能支撑任何一个孤勇的躯体。 “他们真会走这里过吗?”图刚收起匍匐的姿势,一屁股坐在发臭的腐草上,这比硌人的石头子舒服多了。 这里已经是瓦低边境线内,几人分布在杂草荆棘丛中,已经窝了三天了。 乔司压住身下的杂草,一松手,杂草又恢复原状。“这里的草生的很茂盛,它们大多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她扬起下巴朝前方点了点,“那边的草有折断的痕迹,他们最近从这里出来过。而且金柳说的路线大概就是这个方位,应该是这里没错。” “要不要再往里探探?”图刚有些着急,他很相信乔司的忠诚,但对她的专业性保持怀疑,不然金柳怎么就跑了? 乔司不同意,“这里人迹罕至,已经不是普通人会涉入的地方,一旦被发现,对方立马就会察觉,这帮人常年混迹在山林,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清楚。” 图刚暗自叹气,他们唯一有用的情报就是这条路,还是谨慎点吧。 乔司抬头看了看乌云半遮的圆月,忽觉今日应是团圆的日子,她情绪低落下来,“轮岗吧。” 图刚正要起身,被乔司一把拉住,她耳尖动了动,缩了缩鼻子,很是确定道,“有人来了。” 图刚应声趴下,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没听到有什么声音,他跟着乔司的样子缩了缩鼻尖,只嗅到隐隐的粪便味。 几人在腐草上吃喝拉撒,有这样的味道也是正常。他疑惑,声音还能靠闻的吗?“哪有……” 一队捂着面罩的男人从草丛蹿出,这帮人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身上背着奇形怪状的布条缠绕的东西,不大,将将盖住整个后背。 来的人数出乎乔司的意料,她示意自己人不要乱动。 待人群走远了,乔司冒出头,“通知乐教官那边,尽量抓活的。” 图刚道,“明白。” 乔司几人远远缀在那行人后面,直至他们翻越华国边境线。 无疑,对方就是铊滨的人。 华国边境 眼见着那伙人远离闹市、走进郊区,乔司松了口气,看来他们这次过来并不是实行暴.恐活动。 郊区空旷,没什么建筑设施,跟得太近容易被发现,乔司拉开了与前面的距离,停在原地。“乐教官那边怎么说?” 图刚道,“他们已经往这边赶了,十分钟内能到。” 乔司眺望渐渐没了那伙人身影的远处,喃喃道,“那就好。” 目前任务还算顺利,可头疼的还在后面,对这帮人打骂无用,该怎么从他们口中掏出消息呢? 路面上驶过几辆白色面包车,速度不快,且行且停,挡住了乔司的视线,她脑袋歪了歪,试图越过车子估摸那群人行走的方向,却被面包车身上印着的殡葬专用车几个黑字吸引。 乔司目露疑惑,这世上每天都有人死,可一次性出这么多的殡葬车会不会太多了?“最近有出什么事吗?” 图刚也看到了那些殡葬车,叹道,“前阵子的暴.恐活动,砍伤了不少人,可能有几个没扛过去吧。” 乔司眸色发冷,手一挥,继续跟上那伙人。 几人跟到一处废弃的圆拱形建筑附近,灰黑的墙面即使在十米外也能看清原来精美的墙体图案。 乔司掩在旁边的建筑垃圾中,给乐清通信,“他们进了教堂。” 前后不过五分钟,乐清袭一身特警反.恐装备,领着一队人涌入那幢建筑。半晌,耳机传出带着电流的女声。“姐,五楼有一屋子孩子!” 乔司心骤凉! 难怪,难怪这伙人不往闹市去。 滋滋—— 五楼的窗户口爬出一个男人,他一手攀住窗沿,一手勾住一个孩子,摇摇欲坠的身体风筝般摇晃。 窗外是光裸的墙体,没有任何踩踏的地方。 乔司按住耳机,“顺子!把阳台上那男的拉进去!” “还再破门,不敢用力,他们把孩子贴门背后了!” “乐教!有汽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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