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臣目光死盯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今日阳光映照在河面上的反光,好像比昨日刺眼好多呢。 两人暗中的协议达成,萧长宁往官船上看了眼。 不知道那里如何了。 谢凤仪也看了眼,手摩挲着瓷杯轻声说了句,“人的本能是求生。” 尤其还是在满心委屈的情况下,纵然是举起屠刀的这个过程再是艰难,这刀石通判也必定会挥下去的。 萧长宁也不是个看不透的,闻言便收回了目光。 郑文臣目光也从河面转开,落于官船之上。 他们在这里悠闲品茗,那边却是在收割人命。 人啊,只有站对位置,才能成为决定别人生死的人。 他自信自己是站对了的。 官船上,一间被腾出来的船舱内,青黛一脸微笑看着石通判,仿若看不到房间里被绑着的近百人,“石大人,人都在这里了是吗?” 石通判嗓子艰涩的都快发不出声来,很想在那些人愤恨的目光中夺门而逃。 但他不能,人都是他带着人抓过来的。 谁都可以不回答,唯独他不能。 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又深呼吸了一下,石通判才回答青黛的话,“是……是的。” “石大人辛苦了。”青黛声音柔和,从容如在谢凤仪身后伺候之时。 “不……不辛苦。”若是可以,石通判一点也不想辛苦。 奈何他被逼到这一步上了,要么辛苦这次,要么没命辛苦。 青黛确认了人数后,也不多废话,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来。 从里面倒出了两粒香丸来,对着身前眼中充斥满了恐惧和恨意的人们扬了声介绍,“此香名安息,能让你们去的不会有任何痛苦。” “唔……” “唔唔唔……” 被塞住口的人们都挣扎起来,拼命想要说话。 青黛视若不见,走到她让人准备好的香薰炉中,将香丸扔了进去,又将薰炉中的香块点燃。 做完后,她对着石通判行了一礼,“石大人,咱们走吧。” 石通判腿都是软的,不敢再去看之前还和他身为同僚的人们。 转身刚迈步,他就一个踉跄差点要摔倒。 幸亏有他召来做事的心腹扶了他一把,才带着他出去了。 到了外面,青黛依然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石大人,最多半个时辰,这些人便会失去所有生息。” “届时石大人看着处置,奴要去回禀公子了。” 石通判脑子还是木得,身子自动还了个礼,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青黛也不介意,转身就走。 转过身,她手抖了抖。 一口气要这么多人的命,对她来说也是生平第一次。 但她必须不能露出任何痕迹来,不能给自家小姐露怯。 她得让公主高看她一眼,奴婢都有本事,主子只会有更大的本事。 她想要让公主认知到她家小姐有多厉害,但到她面前,却愿意舍弃所有的心机手段,只捧着一颗真心给她看。 如此想着,她心渐渐静了下来,回到郑氏船上对着谢凤仪和萧长宁都行了一礼,“小姐,已经解决了。”
第61章 这件事又能算得上什么? 萧长宁看了眼青黛。 青黛立在一侧,含笑婉柔,毫无异色,是最合格的婢女。 若不是知晓内情的,无人能看出,她刚才做了些什么。 谢凤仪看到她的打量,靠在她肩头问她,“咱们青黛是不是很出色?” 萧长宁点点头,“是很出色。” 青黛和茶白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婢女,都要来的优秀。 优秀到,让她心底都有点忌惮。 不是所有人杀了人之后,都能冷静自若的。 会用毒,心理强大。 这样的人,若是己方人,自然是最好用的。 但若万一为敌人…… 光凭她和茶白联手,都能搅出一片血海滔天来。 她心头念头急速转过,目光中闪过种种情绪,最后还是偏过头看向谢凤仪,“此后不要轻易让人知晓青黛会医毒之术。” 说完,她心中就轻叹一声。 在谢凤仪如此真心待她之后,她到底是再也做不到以公主的视角来对待谢凤仪和她身边的人了。 作为大梁的公主,是万不能将信任轻易给予士族人的。 可作为萧长宁,她愿意相信谢欢,愿意以真心回报真心,愿意去赌一个没有未来的未来。 谢凤仪眼睛亮了亮,知道萧长宁能如此说,就是代表了对她的信任更进一步。 但她还是摇了下头,“这件事,无需瞒着。” 青黛的本事,谢氏老宅内是没有故意瞒着的。 她身侧茶白会武,青黛懂医,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当然了,他们自然不知道青黛到底有多厉害,以为她只是略懂医理和调养而已。 每个士族女身边,都有这样的存在。 区别只是她们身侧的是妪婆,而她身边的是年轻丫头而已。 但也不至于到令人侧目的地步。 故意瞒着,没有必要。 而且以她们如今的眼界,便是站在她们面前,告诉她们青黛抬手间收人性命如割草,也不会有人信的。 士族在这几代的没落中,人早已被养的快废了。 况,他们自来看不起除世家之外的人。 江湖人,更是入不得他们眼中,提起来都会仿佛让他们跌了份儿去。 可她和青黛与茶白的所有本事,都是王氏从江湖上大力寻来的人教导出来的。 高高在上久了,只会仰头往上看,早已低不下头往下来了。 萧长宁略一想,也明白了。 她是亲眼看到了青黛本事,才会忌惮和感到危险。 在陈留之时,她也只是觉得青黛很符合凤命女身边特意培养大丫头。 行止间进退有度,气质和婉秀雅,浑身的气度比京都许多小姐都要强上不少。 若在那时和她说青黛能够面不改色的杀人,她是万万不可能信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说完就将此事放下了,又看了眼京都方向。 “也不知道要几日,才能到京都。” 她很迫切的回去,不光是因为自身的安全原因,最重要的还是以次充好的官粮之事。 这件事绝不止是第一次做。 但却不能大张旗鼓的查,最好是在暗处查个明白,再将人一锅端了。 国之蛀虫,一个她都不想放过,不管背后之人是哪个! 谢凤仪好似没看到她咬着牙,满眼坚定的样子,不急不忙的回了她一句,“顺利的话,八日。” 水路不比陆路,几乎是一路直行过去,是要快很多的。 “八日啊。”萧长宁垂下了眼睛,还是好慢。 她恨不能立时飞到京都去,回到紫宸殿将这件事告诉父皇。 谢凤仪依然有些懒散散的,“别急,饭是要一口口的吃下去的,船也是要一程一程行回去的。” “此事干系重大。”萧长宁一想到看到的那些发霉的米,心头火就直冲天灵盖,压都压不下。 谢凤仪轻笑一声,“你发现了,就是重案,你没发现,这件事又能算得上什么?” “只要粮能入国库之中,不到吃紧之时,谁又能发现?” “而最近这几年,咱们大梁虽然不说年年风调雨顺,是盛景之年,却也没有发生过大灾荒。” “纵然有些地方上会有不顺之时,地方粮仓也足够赈灾救济,且用不上国库呢。” “便是边关战士的粮草,也没有大战,边关很安稳。” “他们一面练兵一面开荒种田,虽没到自给自足的地步,倒也不用国库紧手紧脚的给出大量粮草。” “每年的运送,都是不慌不忙的,八月送粮,五月便开始筹备。” “这么久的时间,足够将这些霉米神不知鬼不觉的掺进去。” “一路上路途遥远,又要途经多地,在各地气候不同之下,总是能赶上两场雨的吧?” “粮食不小心淋了雨发了霉无法吃,只能弃了。” “咱们大梁南境有三十万士兵,北境二十万。” “五十万的士兵,分担几条船的霉粮,就如……” 她起身,拎起茶壶走到甲板边缘,将里面茶水都倒入河面之中。 “你可还能这河面中,找到一分茶水的影子?” “但我这一壶满满的茶水,确实是真切的倒下去了。” 萧长宁的牙已然咬的死紧了,郑文臣望着谢凤仪,目光中也有异彩闪过。 她全程一句没提户部,可话里话外直指户部。 收粮入库,出粮装车,都是户部的事。 能将这件事办的漂亮,户部之人参与进来的人绝不止一两个。 户部巡官,主事,甚至乃至侍郎和尚书,都有嫌疑! 不,甚至还有兵部也脱不了干系,押送粮草的人是兵部的人。 每次送粮,都需要户部和兵部配合将粮草送至边关。 两部牵扯其中,绝不会无缘无故,后面定然还有个主使之人。 这是近十年以来最大的巨案! 他想,他大概明白眼前这位‘皇子’为何如此气愤了。 这件事的背后之人,要么是士族在做鬼,要么就是野心大了的皇子在借此敛财蓄势。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会令眼前人跳脚的存在。 皇室和士族的关系就不用说了,皇子内斗的话。 郑文臣视线扫过谢凤仪,未来的话皇位归属,这位要起着绝大的作用。 她与谢氏相帮之人,便是下一任的帝王,也就是此时在他们身前正浑身冒冷气的玉面公子。 他偷偷在心里大胆代入了一下,顿时就十分能理解这份气怒了。 “郑三哥,我看你好像有话要说?”
第62章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郑文臣一怔,他心中想归想,可没想说出来。 他的猜测,终究是做不得数的。 若是说错了,不和眼前这位皇子的心意,反倒影响观感。 而且不管是兵部,还是户部,都距离他太过遥远,他对两部一点也不熟悉,更是不能瞎说。 但现在被谢凤仪一句话给架到这里,不说几句显然是不太行的。 “我是在想,此事定是与户部脱不开干系。”他也只肯说到这里了,关于兵部的猜测,只字不提。 谢凤仪能看出他话没说全,有心让他再多说几句。 她想听郑文臣的格局和眼光。 没等她再开口,萧长宁声音先响了起来,“阿欢,你怎么看?” 谢凤仪瞬间将考验郑文臣的念头扔到一边去了,比起不让她家的公主殿下话掉到地上来,考验郑文臣不值一提,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看这件事有趣的很。”谢凤仪重新又坐了下来,脸上笑意渐渐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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