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稳后,阿奴自顾自坐直了身子,周身冰润,显然没有将外面的话放进心里。 马车徐徐动了起来,速度不快,随着冷风飘进来一阵血腥味,沈笙闻出来了,不放心问道:“他们为何杀你。” “宋家为何做局害你,林中的人为何杀你?”阿奴不答,反问她。 沈笙答不上来,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做不到像银钱那般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马车突然快了起来,车夫说了一句话:“刺客被抛在后面了,国师请放心。” 沈笙掀开车帘朝后看去,道上刀剑晃眼,刀光剑影下,不少人都倒了下去,分不清是谁的人。贤住富 而车内的阿奴,镇定从容,丝毫不觉得害怕。 更像是经历过很多回了。 思考间,马车入宫门,并没有停下接受检查,可见国师在朝的势力。 三年间,一个女人的崛起,当真让人感觉可怕。 沈笙埋头苦想,别说给她三年,就算是三十年,也做不到阿奴这般。 她试探道:“安乐公主昨日调兵一事,你知道吗?” “知道。”阿奴语气淡淡。 沈笙有些生气了,“你怎么不拦着点,她要杀我。” 阿奴瞥她一眼,回道:“你又不会死,为何要拦她。” 沈笙:“……” “万一她成功杀了我呢。” “没有万一,压根不会发生的事情。”阿奴阖眸,似听到了弱智般的问题,懒怠言语。贤诸夫 沈笙热脸贴了冰块,气得自己干瞪眼,什么叫压根不会发生,刀剑无眼,‘压根’二字是怎么得出来的? 她气呼呼地往车门处坐了坐,离国师远远的。 马车行驶半个时辰,在一座宫殿前停了下来,内侍拿来车凳,请贵人下车。 国师位尊,先下车。 轮到沈笙的时候,她自己跳了下去。 待看清殿宇的名字后,她有些不可置信,“丹峦殿,陛下在里面练丹药?” 阿奴没有回答,而是领着她,如常走进去。 门口的侍卫是三门云氏的人,云间月上前行礼,小声说道:“陛下不在殿内,被安乐公主请去看冰嬉了。” 国师点头,依旧领着沈笙入殿。 刚一迈过殿门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扑到脖子里,浑身都跟着颤抖起来。 冷热交替的瞬间,让人浑身起了疙瘩。 沈笙入殿后打量殿内摆设,最吸人注意的便是两人高的大鼎,鼎下大火燃烧,走近去看,鼎身上刻着奇怪的徽记。 细细去看,似双凤绕日。她看着双凤,心生奇怪,“陛下是真龙,为何用凤呢。” “这又不是他打造的鼎,由不得他做主。”阿奴语气轻快,热火映照得面容发红,就连眼睛都跟着是红的。 沈笙忍着热火朝前走了两步,凤绕着日,下有万民祭拜。 “他们为何祭拜双凤?” “祭拜是南河之神。”阿奴解释道。 沈笙回过头去看她,“你来自南河?” 阿奴沉默,火焰扑腾而出,炙热的光打在她的身上,光照出了道袍上的纹路,描绘着栩栩如生的凤。 沈笙看到了了凤,惊讶不已,而阿奴觉得热,后退两步,转身走了,“去找陛下。” “阿奴。”沈笙来不及思考就跟着她的脚步离开。 跨过门槛后,她又停了下来,回身去看那只鼎,心中一震,那只鼎似乎在召唤她。 “沈笙?”前面的阿奴见沈笙顿足不动后催促一声。 这么一声,让沈笙回过神来,奇怪的召唤声又不见了。 **** 皇帝在上林苑看冰嬉。 天寒地冻,红梅盛开,冰面上百花盛开,举着各色花树的宫娥来回滑动,一幕幕,惊艳不已。 阿奴领着沈笙走来,宫人们卑躬引路,一面说道:“安乐公主领着一队舞姬正在跳舞,冰上作舞,如轻盈的蝴蝶,极是好看。” 走到一半,阿奴止步,宫人也停了下来,她说道:“告诉陛下,我有些事同沈少将军请教,走了。” “好、奴婢这就去传话。”宫人利落地答应下来,一息都没有耽搁。 阿奴转身,笑了一下,看着冰面上作物的伶人,问沈笙:“好看吗?” “哪里好看?”沈笙无法体会到这种乐趣,“国师喜欢?” “我也是来了京城才知道还有这种有趣的游戏,世人挖空心思享乐,殊不知着实无趣。”阿奴微叹一声。 浪费时间罢了。 她抬起手臂,中指轻动,接着,整个冰面塌了下去,尖叫声连连。 冰面上的人都掉进了水面,领头的安乐公主在冰河里扑腾,大喊着救命。 御座上的皇帝也慌了,疾呼宫娥内侍去救人,看台上的周易更是脱了衣裳跳进水里救人。 哭声、吵闹声,响彻云霄,哪里还有什么乐趣。 沈笙转过头来看向她,“国师,是你做的吗?” “我做的,这样更有趣啊。”阿奴抿唇笑了,清冷的目光映着沈笙无神的面容,她似被抽去魂魄一般,无声无息。 “少将军,怕了吗?”阿奴好整以暇地打量她惶恐又不知的神态。 沈笙是保家卫国的将军,是世人口中的小战神,力挽狂澜才有我朝今日安稳的局面。 她的心中有善良,有百姓,犹如冬日的小太阳,照射大地万物,给人带来生的希望。 沈笙迟缓了一瞬,而后摇首,道:“怕什么,又没死人。” 言罢,她自顾自转身走了。 冰河里的人陆陆续续都捞了上来,确实没有死人,但皇帝失了兴趣,摆驾回丹峦殿。 看完热闹后,阿奴慢悠悠地走向宫车旁,先到的人坐在车上等着她。 宫车缓缓动步,沈笙没了来时的兴趣,脸色有些发白。 马车回国师府,路过被刺杀之地,地上蜿蜒一大片血迹,血腥味飘散不去。 到了府上,沈笙跳下马车,打马就走了。 阿奴慢悠悠的下车,门口两只脑袋盯着她,红灰两色丝绦慢慢地勾在了一起,阿奴上前,解开缠绕的丝绦,慢慢弯了弯唇,“她被吓跑了。” “你做了什么?”江不语抬首看着大人,冬日阳光将她的脸颊映照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柔和。 阿奴怔了一下,没说实话,“她嫌弃你们吃得多,怕养不起。” 两小只对视一眼后,江不言嫌弃道:“别信她的,骗我们呢。” 阿奴便不再言语,负手走了。 两人正愁苦的时候,门人道沈将军来了,江不言拔腿就跑,江不语熟练地站在原地,抬起眼前看向门外大步跑来的人。 她先说道:“下次给糖的时候记得要给双数。” 沈笙跑得急,险些就撞了小小的人,闻声后,奇怪道:“你是有什么双数癖好吗?” “我乐意双数。”江不语涨红了脸,转身也跑开了。 留下一脸茫然的沈笙:“……” 自己回来干什么? 对了,邀请阿奴去沈家吃饭,感激今日相助的恩情。 她追着跑开的女童,“江不言,你带我去找国师。” 江不语闻声停了下来,歪头看她一眼,不大高兴,但还是乖巧的引路去内院。 其实,她想说,她叫江不语。
第11章 女儿 国师府邸分前后二重院,前面的院子住着主人,十二门的人住在后院,两重院中隔着一道厚厚的墙壁,二重院的人不可随意进一重院。 一座府邸井然有序,前后分明。 江不语引着沈笙往府内走去,一路上,见不到什么人,处处干净无尘。 沈笙想起那座空荡无人的府邸,好奇问女童:“你家里怎么看不见伺候的婢女婆子。” “他们打扫过后就走了,不会逗留,院子里的婢女也是待在院子里,不会随意走动。”江不语努力追上沈笙的速度,趁机打量对方,个高,身子纤细,五官端正,浑身散着正气。 她的心里,有了很好的第一印象。 沈笙的想法却是国师府邸规矩森严,堪比军营。 营地森严,禁止随意走动,国师府与军营何异。 再看故作老成的小小孩子,沈笙哀叹一句,上前摸摸对方大大的脑袋:“明日你随你阿娘来将军府玩耍,我给你准备双数的糖。” 江不语迈着步子,双手背在身后,闻言后愣住了,“你是让我去吗?” 沈笙点点头。 江不语又拿手戳戳自己的脑袋:“是我吗?” 沈笙被她小脸上严肃的神情逗笑了,“自然是你。” “好,我去。”江不语痛快地答应下来了。 沈笙不明白她为何多问一遍,只觉得她认真肃然的模样里透着可爱,便没有再问,下意识问起她们这些年的生活。 比如父亲在哪里。 江不语意外地看着她:“我们没有父亲,你不知道吗?” “为何没有?”沈笙停下脚步,低眸看着面色冷峻的女童,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凝着女童发髻上灰色的丝绦,难不成就因为换了颜色,才觉得不对劲吗? 昨晚的江不言不会用这么严肃的表情,眼前的小孩五官似她,但举止表情都很像阿奴。 “没有就是没有。”江不语凝着小小的眉眼,“我们不是寻常的孩子,你别拿我们当作普通人。” 一番话逗笑了沈笙,不知为何,她觉得面前的小孩用严肃来掩盖自己心慌,“那说说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来自一个叫南河的地方……” “南河离这里远吗?”沈笙忍不住打断她的话。 南河究竟是什么地方,从名字来推算,不过是南边的河,并无特殊之处。 旁人说来便是虚幻的神话,而从眼前的江不言身上看到了现实性,好似就在眼前一般。 江不语叹气,语气故似老者,“你什么都不知道啊,南河已经没有了,千年前就已被毁了。” 稚嫩的孩童用最老成的语气说起千年前的故事,怎么看都很怪异,沈笙凝着她,没有觉得怪异,认真说道:“千年前就没有了,那你怎么回事呢。” “我们来自千年前啊。”江不语理所当然说道,“都毁了,不能住人,有人就送我们来到千年后。你是我……” “沈笙。”一句呼唤打断江不语的话。 两人扭过头去,阿奴一袭白色的大氅,朝她们走来。 阿奴皎白的面孔,嘴角噙着笑,那抹笑容似有嘲讽似有玩味,看得沈笙浑身不自在。 “今日多谢你了,明日略备薄酒,还请国师赏脸。”沈笙红着脸说出一句话,不知怎地,对上阿奴,舌头都有些不听话了。 阿奴上前,抬手摸摸江不语的脑袋,道:“回去玩儿。” 江不语看了眼沈笙,“那我明日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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