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许渊点头。 崔淞拍了拍许渊的肩头,路可是帮他铺好了,他只须借着医者身份拿下崔泠,便等于帮镇山王府拿下了一只左膀右臂。靖海王膝下只有这一个独女,不可能谋夺大雍天下,所以,谁当那个乘龙快婿,谁便拥有了靖海王府这个强而有力的后盾。 韩绍公与靖海王交恶多年,已然断了这个机会,与其让魏陵公膝下那几个儿子得逞,倒不如让他们镇山王府拿下这个后盾。 许渊有青云之志,崔淞亦有天下雄心,既然一拍即合,倒不如好好谋一谋。 有这个想法的,自然不只崔淞一人。 这次昭宁县主孤身赴约,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县主体弱多病,谁能尚之,谁便能得到整个靖海王府的支持。 天子这次没有构害成功崔伯烨,便动了其他的心思。他忽然觉得萧灼说的话没错,对付一个崔伯烨,搭进去五万楚州水师,往后谁来收拾韩绍公呢? 想到这里,天子崔凛不禁笑出声来。 李妩给他捏着肩,笑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喜事,大大的喜事。”崔凛一把将李妩抱坐在膝上,捏了一下美人的下颌,“阿妩,你可真是朕的福星。” “陛下如此夸妾,妾惶恐。”李妩低眉羞涩。 崔凛看了心动无比,便在她的颊边亲了一口,自责道:“当年,是朕无能,没能保护好你,可现下不同了,等朕收拾了那些老东西,把君权尽握手中,朕定允你一个宠冠六宫的后位。”如今的皇后出自京畿名门,崔凛还不能废后得罪他们。 李妩面露惶恐之色,急道:“陛下真心待妾便够了,妾不求那些。” “别怕,朕这次决不食言。”崔凛认真许诺,手掌覆上了李妩的小腹,“你争气点,给朕生个皇长子,朕也好借机封你个贵妃。” 李妩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垂眸之下,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她确实需要一个孩子在后宫站稳脚,如此,她才能一步一步真正主掌自己的命运。 当年的一杯毒酒,让她尝透了绝望与失望,若不是大长公主有心搭救,在毒酒里做了手脚,她与那些籍籍无名的宫婢又有什么区别? “王上为何要救奴婢?”那时候,她最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崔昭昭没有回答她,而是那位小燕王真挚地答了她:“世上女子,本该同心互助。我们的命运,应当自己做主。” 小小年纪,便能说出这般震慑人心的话。 李妩当时无疑是震惊的。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孙贵胄,竟对一个下贱的歌姬说出“同心互助”四个字,她虽然不懂,却莫名地心酸。心酸自己的幸运,也心酸她们那些人珍贵的“尊重”。 不管这份尊重掺了多少假意,后面那句话,李妩是认同的。 我们的命运,应当自己做主。 所以,眼前这位少年天子只能是她往上爬的绳索,她圈住了他的颈子,笑得妖冶,也笑得“真挚”。 不就是魅惑君王的妖妃么?她当定了! 崔泠被礼部安置在静苑最当阳的凤仪阁,刚把茶煮上,杨猛便拿着好几张拜帖走了进来。一边走,杨猛一边嘟囔:“奇怪了,今日怎的突然这么多拜帖。” 崔泠摇头笑笑,自讽道:“我竟成了中秋团圆宴上的香饽饽了。” 银翠不解:“啊?” “杨猛,帮我回了他们。就说我染了风寒,得好好休养,不然后日的中秋宫宴便去不成了。”崔泠说完,仔细看了看烧水的炭火,“银翠,火小了。” “诺。”银翠连忙提起茶壶,往炉子里添了几粒炭火。 杨猛放下拜帖后,便领命退下了。 崔泠将拜帖拿起,扫过一眼后,便伸入炉子里,全部烧了。 “县主您这是?” “这些个歪瓜裂枣,还入不了我的眼。” “那位许公子呢?” “他……” 崔泠眸光一滞,忽然笑了:“倒是……能用。” “啊?”银翠以为自己听错词了,还是头一回听人说公子“能用”的。 崔泠笑而不语,应付那些个朝臣子弟,她自忖游刃有余。天子那边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若是中秋宫宴,天子突然下旨给她招婿,抗旨可就是大罪了,所以她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与此同时,萧灼坐着小轿回到了燕王府,刚在书房坐定,便有探子前来回报。 “镇山王那边来了几个?”萧灼提笔随意书写着什么,没有抬眼。 探子如实答道:“回王上,只来了一个,三公子崔淞。” “崔淞。”萧灼突然抬眼,浑然不觉毛笔已然将宣纸沁开了一大团。上辈子就是这个不起眼的三公子,竟在发簪里藏了喂毒的细针,在登基大典之上,骤然刺向了萧灼,成了最后的赢家。 探子讶异于主子的反应:“啊……就……崔淞。”突然想到崔淞身边还跟了一个,“许院首家的侄儿也跟着来了。” “哪个侄儿?”萧灼放下毛笔,紧紧追问。 “齐州的许渊。”探子不敢有遗漏,“今日昭宁县主也见了此人。” “呵。”萧灼冷笑出声,“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探子不敢应声。 萧灼想了想:“去,派人去齐州,把许渊这个人摸透了,我连他家有几只狗,都要一清二楚。” “诺。” “下去吧。” 探子退下之后,萧灼盯着桌上沁得一团黑的宣纸,自语道:“泠妹妹,你这个香饽饽啊,一旦有第一只苍蝇盯上了,便会有更多只苍蝇盯上……我若不帮你,可就没完没了了。” 萧灼重新换了一张宣纸,刚写了两个字,便又停下笔来。 “不如……这回试试她?” 萧灼把毛笔放下,将写了两个字的宣纸移近烛台烧了个干净。 十年不见,虽说人好看了不少,可毕竟喝了那么多年的药,万一不如小时候机灵了,后续的策略可要跟着改一改了。 脑海里,不觉浮现起十年前那场寿宴的场景—— “宫婢也是人,你这般打骂,会要她的命的!”那时候,崔泠只有七岁,奶声奶气地站在宫婢与总管大太监之间,身子显得极为单薄。 总管大太监不敢得罪这位小县主,翘着兰花指愤怒地指向宫婢:“她做错事,就必须挨打!不打伤了,陛下便不会消气,咱家这是在救她!” “你这样说,是把陛下当暴君了么?”崔泠挺直了腰杆,“传扬出去,旁人只会觉得陛下残暴,以娱虐宫婢为乐,你该当何罪?!” “咱家……”大太监霎时语塞。 崔泠往前一步,牵了他的衣袖:“走!跟我去陛下那里,说个清楚!” 大太监哪敢跟着去见天子啊,明明就是一件小事,闹到御前,遭罪的可是他。 “咱家知错还不成么?” “不成!” “小县主,您就饶了咱家吧。” “放肆!县主便是县主,你胆敢妄加一个小字!谁给你的胆子!” “咱……”大太监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给旁边的宫婢们递了眼色,趁着宫婢们上前安抚崔泠的时候,赶紧溜之大吉。 崔泠只得见好就收,回头看向那个被打得双颊红肿的宫婢,蹙起眉来,递去了自己的小手帕:“擦擦眼泪。” “奴婢怕脏了县主的帕子。” “帕子就是给人用的,何来高低贵贱?” “奴婢……” “别怕。” 崔泠小小的手掌拍了拍那宫婢的肩膀,笑得好似天上的明月,温婉又无邪。 宫婢红了眼,低首呜咽不休。 宫阙的角落里,小萧灼探着脑袋看着,悄然记下了那个七岁的瘦弱小姑娘。 凶得可爱极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文~ 萧灼:啊~~~泠妹妹小时候就又凶又可爱哒! 崔泠:不要总是暗中观察我!胆小鬼! PS: 鸢小凝:你们到底多少人在养肥?哼唧!
第9章 九、顾盼 第二日,四州人马陆续抵达京畿,四州王公竟无一人抵京。这个结果在天子的意料之中,都是老狐狸,没有一个省心的。 早朝之后,礼部在大隆宫继续布置明日的中秋夜宴。天子崔凛选择在麟趾殿大宴众臣,共庆团圆,是以不能出一点纰漏。 这麟趾殿在大隆宫西苑,延绵巍峨,是西苑宫阙的中枢之地。四处通达,有大大小小宫门十处,每一处都必须设立京畿王军护卫。 这只京畿王军的统帅正是燕王萧灼,所以这几日她的耳根子也没闲着,听完礼部官员回报,又要听京畿王军八名都统的回报。虽说这场中秋团圆宴就是设来看戏的,可若是有人浑水摸鱼,把祸水引到她这里来,那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齐州这次来了崔淞,萧灼就后槽牙痒痒的。她可不是宽仁大度之人,就算那是上辈子之事,她也要好好出这口鸟气! 就算不死,也要他残了! “萧破,明日你随我赴宴。”萧灼想到一招阴的,不等萧破回答,又补了一句,“明日你穿深色的劲装,不必着甲,也不必佩剑。” “诺。”萧破领命。 一夜过去,各有所谋。 天子在中秋这日依照礼制祭祀之后,便领着众妃畅游了宫湖。黄昏之时,天子领着嫔妃们入了席。皇后今日不知为何,身子不适,没有参宴。是以天子的近身处,便是那位近日颇得圣宠的李美人。 众臣还以为是什么天姿国色的妖女,如今一见,也没有传闻中那么艳冠京华。几位老臣交递了眼色,天子年少,应当贪几日新鲜便过去了,先前确实是他们多虑了。 几位王公的公子们坐在六部官员的左边,他们对面只有两个客座,萧灼坐了其中一处,侍卫萧破恭敬地跪坐在她的身后,好似一尊泼墨画出的黑脸凶神。 今夜的萧灼一反常态,并没有穿平日里那件白底赤鹤的官服,难得地换上了一身大红宫袍,高高挽起的鬓发上斜簪了一朵大红芍药。她本就生得艳绝,今日这身打扮,艳丽夺目,就连天子瞧了,也忍不住含笑夸赞。 “阿姐今晚妙绝。”崔凛毕竟是少年郎,哪家少年郎不慕美色?只是她这位表姐看着艳丽,却是带毒的,这点崔凛心知肚明。做君臣可以,却万万做不得夫妻。 萧灼捧起酒盏,笑吟吟地敬向天子:“陛下谬赞。”说完,她仰头轻咬盏边,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美酒。搁盏之时,不经意地往对面的几位望去,即便只是匆匆一瞥,也足以在对面的那些少年心湖上撩起几圈涟漪。 风情万种。 崔淞慌乱地拿起酒盏,喝了一口。余光瞥见了身侧看痴了的许渊,他不禁轻拐了一下许渊,低声提醒道:“不想要眼睛了么?” 许渊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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