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片刻等待,怎么能抵得上她苦熬的这十年。如今多等一刻钟,便是对卢氏与苏成的多一分折磨,她就多欣赏一分他们痛苦煎熬的样子,何等快哉。 岑玉秋摆摆手,同卢月道:“不必特意做,我不讲究。” 苏琴歌似是在都城受惯了王公士族家公子的追捧,对这样要她主动讨好的岑玉秋并不太感兴趣,一直在旁边不怎么主动。 卢月看在眼里,恨铁不成钢。 卢月将苏琴歌拉到岑玉秋面前,说道:“我们家歌儿平日里也喜欢下棋,方才见县主下棋如点兵,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指教不敢当。”岑玉秋对下棋并不热衷,心想着还不如跟苏轻罗坐着喝喝茶。 卢月不依不饶,“那不如对弈一局,末了正好可以去用膳。” 话被说到这份上,岑玉秋不好推辞。 到底是在人家家里,多少要给几分面子。 岑玉秋扶着椅子两侧,正要起身,却被苏轻罗忽然拦住。 只听见“啪”地一声,一只金莲白瓷杯被摔落在地。杯中茶水溅在地面上,起了一层不大的水渍,上号的白瓷杯碎裂成数瓣。 苏轻罗的手搭在岑玉秋的手上,拦住她起身。 正当岑玉秋回过头时,苏轻罗另一只手已经在手臂上抓出来抓痕。她的指甲不算太长,却在这几日的打磨下有些锋利,随便一抓,便能抓破自己的手。 “县主,我身上好痒。”苏轻罗紧皱眉头。 岑玉秋见状,立即起身走到她面前掀开她的袖子。只见袖子下面,全是一颗颗细小的红疹。 苏轻罗又故意掀开脖颈上的领口,往脖子上也挠了挠。 岑玉秋牵制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去抓,微微掀开领口,竟发现衣领之下的肌肤也红疹一片,着实可怖。 “青鸾!青鸾!”岑玉秋大喊。 喊了两次,青鸾还不见踪影,岑玉秋心火中烧,将苏轻罗抱了起来往屋外走去。 卢月上前,惊慌捂嘴,“这是怎么回事?” 岑玉秋见她不识好歹地挡着路,一脚将人踢开。正要走,却停住脚步,对卢月怒斥,“你还敢问怎么回事!在家还好好地,怎么到你们府上人就成这样了!” 苏成立即走到门口来,将卢月扶起。 岑玉秋这是看出来了,什么父女情深,什么母慈子孝,统统都是假的! “她如今也是我漠北王府的人,倘若在这里出了事,你们可是逃脱不开的!”岑玉秋恶狠狠道。 苏成瞧着岑玉秋分明是瞪着卢月说的,一想她以前做过的糟心事,上去给了她一巴掌。
第29章 屋内氛围剑拔弩张。 被当着众人的面,卢月作为大夫人硬生生挨了一巴掌,这传出去的话实在不好听。忽然扣下来一个大盆子,卢月也觉得无辜,心中更多的是不甘。 房门敞开,屋外的下人见着一阵心惊肉跳。 卢月受了气,自然装作自己万分的委屈,拉着苏成的袖子,哭着嗓子:“老爷,我什么都没做啊!老爷!” 苏成将她推开,站起身来,对下人喊道:“快给二小姐请大夫!快去!” 苏轻罗被抱在怀里,便将岑玉秋抱得更紧,心想着卢月这一巴掌挨得也不冤枉。 岑玉秋感觉到苏轻罗在她怀中蹭来蹭去,怕她又去抓自己,立即抱着人往外面跑,“她房间在何处?!” 屋外等着伺候的下人急急忙忙为她指路。 岑玉秋这一路,风风火火,着实惊着了苏府上下。 苏轻罗这次被抱在怀里却不是那么享受,反倒是真的难受十分。 她身上起的这些疹子并不是突发的,也确确实实让她浑身又疼又痒,难受了三天。 身上千疮百孔,苏轻罗自己都不敢细想,只觉得如同万蚁噬心,恨不得用火去烧灼。她能忍受至此,也多亏卢月从前对她的“教导”。 而如今,所有的难受如同打开闸口,她真的是熬不下去了。 —— 岑玉秋一路抱着人进到苏轻罗闺房中,她无心环顾四周,便匆匆将人放下来,又将人全部赶出去。 等人被她放在床上时,苏轻罗已经晕了过去。 岑玉秋坐在苏轻罗床边,将她袖子掀起来,见到密密麻麻的红疹,眉心紧促。她此前在军营中也见过这种红疹,后来那个士兵呼吸停滞,死在一个巡逻的无人夜里。 卢月知晓自己并没有动什么手脚,便觉得就是苏轻罗这个丫头故意耍心机。 她推门进来,进屋端倪一二,见岑玉秋脸色并不好,还是不敢得罪,小心翼翼为她奉茶:“县主,请用茶。” 一想到那个连战场都未上过的新兵,岑玉秋越想越揪心,连着语气都有些不善,直接将茶水打翻:“喝茶喝茶喝茶,今日喝的还不够多吗!” 茶杯被摔在地上,卢月一惊,匆忙让下人进来收拾。 只听着屋外大喊:“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卢月传话:“县主,大夫来了。” “喊什么喊,还不快滚进来!”岑玉秋怒气横生,全然不同方才那知书达理的样子。 眼下的岑玉秋,浑身自带一种军营中的杀伐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进来的位女大夫,带着一个药诊箱子,见到岑玉秋后,微微行礼,“县主。” 岑玉秋招招手,“先过来看看。” 女大夫上前,将箱子放到脚边,见病人已经昏迷了,又掀开她的袖子检查,发现布料之下,红疹一大片,十分骇人。 “此前吃过什么东西?”女大夫问道。 岑玉秋道:“在王府吃的都是寻常东西,来这里后吃了些糕点。” 卢月立即为自己辩驳:“那些糕点也都是她从小吃到大的东西,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我们都吃了。” “嗯。”女大夫并不理会,说道,“闲杂人等先出去,我要为她宽衣。” 苏成带着旁人都出去,卢月见着,便主动说道:“我是她阿娘,我留下来照顾。” 岑玉秋不理她,又喊了声:“青鸾!” “来了来了!”青鸾跌跌撞撞从门口进来。 她这边刚赶回府中,就瞧见苏府的下人带着大夫来了,便知道府中出来事,即可跟着一同跑进来。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出事的是自己家的小姐。 岑玉秋吩咐:“帮大夫为你家小姐宽衣。” “是。”青鸾立即上前,给大夫打下手。 女大夫为她宽衣,小心翼翼将衣衫一层层褪下去。 不过片刻,苏轻罗身上便只着了件里衣。 衣服被袖子全被大夫撩起来,青鸾见状,整个人都吓懵了。 她以前是见过苏轻罗这全身红疹的样子,只是当时并没有这般严重,而且不过片刻也便消了,哪里有现在这样,像是浑身上下没有半寸完好的。 “什么情况?”卢月上前瞧看。 女大夫将衣服放在鼻尖下轻嗅,问道:“这些衣服是谁准备的?” “衣服有什么问题?”岑玉秋紧张道。 女大夫将苏轻罗的里衣微微掀开,说道:“只有衣服穿着的地方起来疹子,脸上脖子都没有,应当是这些衣裳的问题。” 卢月立即辩驳:“这些可都是上好的织锦,皆是我亲自从南市找裁缝铺子的老板定的,怎会有什么问题!” 女大夫觉得这妇人大呼小叫,实在不像大户人家的主母做派,便置之不理。 她对岑玉秋解释道:“我曾见过李家姑娘也起过这些疹子,便是穿了织锦缎子。李家姑娘自小体弱多病,而这织锦缎子又用特殊药物浸泡过,这一碰便会如此。” 说着,她指着刚脱下来的衣裳说道:“这些布料,都是南方女子爱穿的,前几年才传到漠北来,因此在我们这里并不多见这种症状。” 南方的官家小姐爱体面,时常用这些布料,到了漠北,这里风沙大,气候也是一日三变化,华而不实的衣服便有些不实用。 可岑玉秋实在想不明白,苏轻罗自小便在都城长大,应当是自小便穿惯了这些华服美裳,怎会碰不了织锦呢?若是真碰不了,卢氏给她准备的衣裳又怎全是织锦呢? 岑玉秋拿过刚脱下来的那些衣衫,全部扔到地上,问青鸾:“青鸾,你可知是怎么一回事?” “我……”青鸾平时在苏轻罗面前大胆习惯了,被岑玉秋一吓,立即跪下来,“奴婢也不知道,小姐自小便没怎么穿过织锦缎子,故此这次夫人准备的衣服,小姐格外珍惜,哪里料想会出这等事来。” 谈及此处,卢月脸色骤变。 岑玉秋也黑了脸,想到这些日子苏轻罗日日夜夜都穿着卢氏准备的织锦,此时想起来她那高高兴兴的模样,简直就是根根往她心上戳的刺。 卢月辩解:“你休要胡说八道!罗儿在都城时,便时时穿织锦,怎会是织锦有问题!” “既然不是布料问题,那是衣服上被人动手脚了?”岑玉秋怒瞪卢月。 其中问话,明里暗里都戳着卢月的脊梁骨。 众所周知,新嫁娘的衣裳都是由母亲亲自选取放进去的。若是承认衣裳被动了手脚,第一个应该怀疑的人就是卢月她自己。 卢月哑口无言,立即摆摆手:“不会的不会的,衣裳没有问题。” “那月姨是认同布料有问题了?” 岑玉秋也不等她回话,站起身来,直接朝着屋中的衣柜走去。 卢月正要上前拦去,可她的身手哪里及得上岑玉秋的千万分之一。还不等她开口,岑玉秋已经站在柜子面前,愣是片刻犹豫都没有,直接将柜门打开。 柜子有些陈旧,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岑玉秋就瞧着里面叠着几套为数不多衣裳,件件轻薄,颜色晦暗,好似穿了又穿,洗了又洗,全无颜色。这哪里该是一个嫡出小姐的衣柜,竟连一件鲜艳华美的衣服都没有。 她的目光落在一套被单独放置的衣裳上,那是与她在茶肆下相见时的穿着。也便是如此简陋,这才让她没想起与这些日子穿着华美的苏轻罗联系到一起。 岑玉秋如鲠在喉,半句话都讲不出来。 岑玉秋将她的衣服取出来,“竟拿这些衣服给你家小姐穿,青鸾,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中饱私囊至此!” 这话便是喊给卢月听到。 青鸾也明白,立即哭着喊:“县主,奴婢没有!小姐例银不过二两,哪里置得起旁的东西。奴婢没有中饱私囊,是真的买不起!” 卢月听着双手一抖,这种事怎么能让岑玉秋知道。 卢月上前呵斥制止,“死丫头,谁给你的胆子胡说八道!” “奴婢有没有胡说,月姨娘不清楚吗!”青鸾接着岑玉秋的胆子,将心中的话全部讲了出来。 卢月一听这个“月姨娘”的称呼,脸色更是五彩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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