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玉秋夹着棋子的手忽然一顿,回过头瞧着苏琴歌。 苏成见状,对苏琴歌说道:“怎么这般任性刁蛮,你平时不是与你阿妹关系最好了嘛!” 这话里皆是暗示,苏琴歌不得不上前去,就在苏轻罗身旁椅子坐下,却一眼也没瞧她,目光一直停留在门口。 她的闺房离这边也不算太近,只希望琥珀能快点将人带回来,好给她解围。 苏轻罗道:“阿姊可想好要抚什么曲子了?” 苏琴歌有几分琴技,苏轻罗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寻常闲聊的问话,如今在苏琴歌耳里听着就多了几分嘲讽。倘若换做从前,苏轻罗哪里敢这样跟她说话! “你想听什么?”苏琴歌故意问道。 苏轻罗听出她话中的恼羞成怒,全然不在意。 苏轻罗特意提高了声音,故意说道:“当年阿姊一曲《凤求凰》,在都城名声大噪,誉满京华。不如,今日再抚琴一曲,让我们都一饱耳福,可好?” “好?”苏琴歌挑眉,这好什么好。 当年在半月楼掩面抚琴之人,是苏轻罗,不是她苏琴歌。演奏《凤求凰》之人,自然也是苏轻罗。 还不等她骂出来声,苏轻罗接话道:“那可太好了,这是我等的福气。” “你!”苏琴歌只觉得这丫头当真是胆子大了,正要反驳却被苏成拦下。 苏成接话道:“能抚琴给县主一听,是琴歌的福气才对。” 苏琴歌所有的话都咽在口中,只希望阿娘能快些赶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苏琴歌抬头,翘首以盼。 “老爷、小姐,琴来了。”丫鬟阿翠双手捧琴进门,格外小心谨慎。
第26章 苏轻罗见状,会心一笑,转过头时,瞧见苏琴歌已经面如死灰。 苏轻罗站起身来,亲自去门口接琴,还为这桩事儿上再火上浇油一把,“阿姊不如就在桌案上抚琴吧。” 桌案正对着,正好对着软榻中间的棋局。 苏琴歌对着苏成,哪里能抚什么琴。 正欲推辞,苏轻罗道:“阿姊这边坐。” 岑玉秋刚落下一子,回过头,见苏轻罗今日确实很少高兴,心中也跟着高兴起来。 她唇角微弯,目光从苏轻罗身上转移到苏琴歌,偏偏瞧见她此时正好瞧着自己。二人目光对视片刻,岑玉秋点头致意。 窗外的光落在岑玉秋身上,她浅浅勾起唇角,潇洒大方,眸光明媚,着实勾人心魄,惹得苏琴歌脸颊微红,偏偏低下头来。 即使她喜欢的是男子,竟也有片刻心动。 这样一副好相貌,这样的身世背景,又是这样一个极好的性子,倒真是便宜了苏轻罗。 或许阿娘说得对,能嫁给县主也不算什么坏事。 “县主请。”苏成落子道,话语十分阿谀奉承。 岑玉秋回过头来,“苏家姊妹,关系竟这般好。” 苏成引以为豪:“不说旁的,她们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关系自然不一般。当年学琴时,二人也是一同拜师学艺,只是后来罗儿资质平平,便不了了之。” “是么。”岑玉秋明目张胆地看向苏轻罗,唇角上扬,“是我没想到,苏妹妹竟还会抚琴啊。” “略知一二,略知一二罢了。”提到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女儿,苏成难以启齿,想着快些翻篇。 岑玉秋笑着夸赞:“那也很厉害了。” 早听闻江南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这些日子有些繁忙,她不曾见过苏轻罗抚过琴,连陪嫁的东西里也不曾有琴。 如今一想,她还是对苏轻罗只有一无所知。 成婚三日,实在惭愧。 苏轻罗正埋头给苏琴歌下绊子,没有听到他们讲的话。 她将琴架置好,又问了苏琴歌一遍:“阿姊弹一曲《凤求凰》可好?” “嗯。”被推上前去,苏琴歌人已经坐在琴前,便想着再调试一二,故此拖延时间。 苏轻罗十指细长,压在琴弦上时,便显得不是那般柔弱,而指节处处分明好看。 苏轻罗柔声道:“我知阿姊用琴习惯,已经为阿姊调试好琴。阿姊大可放心抚琴,想必弹出来的声音必定能胜过天籁。” 苏琴歌抬头,对视苏轻罗不怀好意的目光,咬牙切齿,“多谢。” 苏轻罗俯身贴到苏琴歌耳旁,轻声细语:“还是别等了,该来就早来了。” “你——!”苏琴歌经不起这般挑衅,双手重重拍在琴弦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苏轻罗闪避极快,似是早料到了她会有此番举动,迅速后退一步,捂住耳朵。 这一动静,也立即引得岑玉秋与苏成纷纷投来目光。 只听见苏轻罗十分委屈道,“阿姊若不喜欢我碰你的琴,我不碰就是了。我已出嫁,日后也不会有这个机会,阿姊莫要恼怒。我、我给你擦干净……” 说罢,她掏出怀中丝帕,上前作势要给苏琴歌擦琴。 岑玉秋见状,微微皱眉。 苏成一颗心都挂在岑玉秋身上,见她面容变色,抢先一步,立即训斥苏琴歌,“你好好弹你的琴,对你妹妹发什么脾气。” 苏琴歌吃了哑巴亏,坐在椅子上气呼呼的脸涨红大半。 见岑玉秋怒气未消,苏成站起身来,亲自将苏轻罗扶到身旁来,“近日来,你阿姊的婚事遇上了些麻烦,心中憋闷,你也不要怪你阿姊。你也知晓,她平日素来温驯随和。” 苏琴歌温驯随和? 苏轻罗听到此处不免心中嗤笑。 苏成难道还当真不是苏琴歌在府中乖张至极,素来仗着自己是苏府的大小姐便嚣张跋扈。这“温驯随和”四个字,说给谁听一目了然。 苏轻罗不应承,却是顺着他话问道:“阿姊婚事如何?这亲事不是已经定下许久了吗?” 当初卢月不愿意苏琴歌嫁给小王爷,便为她找寻京中的婚事。这不过数日,可苏家的人有脸否认吗? 眼下,京中权贵都会苏家避之不及,以前就算百般讨好,现在也不会接济他们这种破落户。 时移世易,以前那些谈婚论嫁上门求娶的,皆已不作数。 哪有可能结什么亲啊。 提及此处,苏成稍作恼意,却不敢将真相说之一二。 他只道:“当初那个王家,得知我们举家搬至漠北,便直接退了亲。你阿姊因此事,前些日子还气病了。” “哦?”苏轻罗当然知道真相,却捧着苏成的话说,“既然如此,不如让县主替阿姊在漠北寻一门好亲事。漠北的好儿郎,也是比比皆是。” “这倒是。”岑玉秋心想,“我大漠儿郎英伟不凡,个个骁勇善战,全然不输都城。” 苏成心心念念打的是岑玉秋的主意,大漠既尊贵,又一表人才之人,能有几个比得上漠北王府的县主。 就算她是个女子,那又如何,年纪轻轻便受封少将军,怕是整个开元,也没有几人能比得上。 可苏成转念一想,岑玉秋能结交的,必定也是达官显贵,若是这边落了空,指不定也能捞到个不错的。 如此一想,苏成应着:“如此再好不过,我们在都城待的久了些,在这边举目无亲,着实落个脚也不容易。” 岑玉秋道:“岳父何必这样说。哪里是举目无亲,日后有事只管找我。若我在漠北,定会竭尽全力。” 苏轻罗舔了舔后槽牙,脸上笑容不减,“阿爹日后有困难,找我便是。我即使嫁出去了,也还是苏家的女儿,岂会坐视不管。” “嗯。”苏成应着,笑得很开心,眸光又落到苏琴歌身上,“琴歌,为何不弹奏?” 三人目光皆是落到苏琴歌身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压迫感,令苏琴歌不寒而栗。 她也深知,这些眼神与那些世家公子的倾慕目光很是不同。 苏琴歌双手落到琴弦上,拨响她第一个音。
第27章 一声起,一声落。 上好枫木制成的琴座,琴弦也是用极好的蚕丝,再用名贵脂油浸泡涂抹,价值千金。 这千金琴,发出的声音极其悦耳清脆。 苏琴歌垂眸望着琴,便觉得十分生疏。她左思右想,才勉勉强强地抚出几个音来。 一把上好的琴落在她手上,声弦断断续续,重时如擂鼓震天,轻时则蚊虫耳鸣。 什么《凤囚凰》,她已经记不得这个谱子了! 琴在手上,苏琴歌望着苏轻罗冲着自己莞尔一笑,便越弹奏越心慌,一时之间半个调子错了好几处。 苏轻罗坐在苏琴歌身旁,绕是十分有兴致的模样看着她出糗。 以前苏轻罗很喜欢这把琴,却只能在苏琴歌的宴上才能替她抚琴一曲。平日里,给她做练习的,不过只是一把不值十两银子的破琴。 绕是苏琴歌弹得再难听,也不难看出这还是一把好琴,只是落在她手上有些浪费。 苏轻罗缓缓听着琴声,回想起自己住在偏院时,没日没夜练习的日子。 其实苏琴歌也会抚琴,可她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弹得还不如她那把破琴,着实算不上悦耳动听,更别说什么“一曲满京华”的美名了。 岑玉秋见她抚琴磕磕绊绊,悉心说道:“琴歌阿姊若是身体不适,倒也不必勉强。” 苏琴歌见她为自己找台阶下,心中自然有几分感动。 若不是被苏成赶鸭子上架,她也不必如此。偏她早已经对琴技生疏,更别说什么《凤求凰》。 “多谢县主,确实有些不太舒服。”苏琴歌有些无地自容。 岑玉秋:“既然如此,阿姊不如好好休息,我等改日再听也无妨的,来日方长嘛。” “对啊——”苏成像是只抓住了她话中的“来日方长”这几个字,心中觉得这是有戏,暗示苏琴歌道:“县主这般说了,你改日亲自上王府去为县主抚琴一曲,当做赔罪。” 岑玉秋只是无心之言,进到苏成耳里,倒成了有心的话。 岑玉秋有口难辩,却又要看在苏轻罗面子上不好回绝。 倘若苏家姊妹关系亲近,日后多走动走动,她倒是也不介意,有人能陪着苏轻罗说说话,自然更好一些。 如此一想,岑玉秋的目光落到苏轻罗身上。 苏轻罗上前,将苏琴歌扶起来,“日后的事,还是等阿姊休养好些了再说吧。”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眼下若是故意拒绝,反倒让岑玉秋觉得是她不懂礼数。 苏轻罗自然不会让岑玉秋生出这样的心思,而亲自上前去扶苏琴歌,看在岑玉秋眼里,也已经是十分“示好”之举。 就是此时,卢月带着下人端着糕点茶水进门来。 她这一进门,就瞧见苏轻罗扶着苏琴歌,直接愣在门口, “你在做什么!”卢月语气有些不善,是对着苏轻罗凶狠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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