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十分安静,只能听见蓝韶平缓的呼吸声。 江肆转过了身,又坐了起来。 走之前蓝韶没帮她蜡烛熄灭,又红又亮,能够让她清楚看见对面的船舱。 甚至还隐约能够看到…慕挽辞的身影。 江肆摇了摇头,撑着身子费力的把蜡烛吹灭了。 房间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江肆觉得心绪平静了许多。 可一下秒却又被方才清晰无比的梦境惊扰。 梦里面的她是小孩装扮,随着上一任嘉靖侯进宫朝拜,彼时的上京城比前年去的时候似乎要更恢弘些,先帝坐在龙椅之上,气质非凡,根本就不是慕泽晟那小孩强装出来的帝王之气可比。 就算她是个小孩,但也不妨碍她对这位皇帝心生好感。 连带着,对皇宫,上京的每一个人每一寸土地都带着向往。 更驱使着她在皇宫之中都大胆了些。 一身枣红色的世子锦袍极为惹眼,她不知道自己被什么人瞧见了,路过假山时便把人给架着走远。 来到的地方荒凉无比,从小习武的她试图躲避几人,可人多势众她小胳膊小腿的根本就抵抗的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当时的嘉靖侯命她乖巧懂事,不可惹是生非,她不敢用武。 越想,江肆越觉得这梦境很熟悉。 很久之前,她好像曾经做过一个类似的梦。 现在想来,抓住她的人不就是先帝的大皇子,平津王慕舒阳,还有伯阳侯世子。 以及…当时以为是谁的随从,现在才看清楚的… 西钥枫。 她跟自己的遭遇一般。 而那个替她出头的人,还是慕挽辞。训斥了几人。 江肆这次有自己的意识,她想,慕挽辞为何没有理会西钥枫呢? 是因为她低着头? 亦或是一身衣服脏兮兮的根本看不出西陲的人,跟她一样那西钥枫当做了是平津王或者是柏阳侯的随从。 所以慕挽辞并未理会她,而是想把自己带走。 大皇子依旧不肯,对慕挽辞出言不逊。 江肆看着小小的自己站在了慕挽辞的身前,反过来保护她。 一身蛮力的她到底是不懂上京宫里这些小孩的弯弯绕绕,慕挽辞只提了一句齐贵人,大皇子便再不敢言语。 梦里的她懵懂的很,现下她是知道了的,齐贵人是大皇子不想承认却依旧牵挂的生母。 慕挽辞身为帝姬,后位悬空便由她协助当时的太后执掌后宫,大皇子身份尊贵她不好明面上有任何的动作,可不齐贵人就不一样了。 固然是母凭子贵,和一个连亲生儿子都不愿意认的贵人,能有几人理会? 养在贵妃名下的大皇子明显比谁的清楚,所以他让步了。 慕挽辞拉着江肆小小的手,回到了清漪殿。 亲手为她擦药,安抚了好一会儿才送她回去。 ------ 上一次的梦境没有结局。 这次江肆知道了。 也清楚了上一次西钥枫的‘选她’是怎么样一回事。 慕挽辞回来时也曾不解,说给她听过,江肆当然自然是没放在心上,谁会想到… 现在想来,倒不如当初就选择了西钥枫。 至少她的心脏不会这般的疼痛。 那些经历,完全不像是梦境,不然…没法解释为何她看了几本的兵书就能熟读,为何尘封许久的银枪在她手上便能人枪合一。 还有,那匹见到她就十分依赖的黑马。 动物通灵,该是早就清楚这些了。 江肆想着想着,便留下了眼泪,因为这些都不十分重要,而是被慕挽辞亲手带回清漪殿的江肆活过来了重要。 她心开始抽着疼,想念那年的温柔,想念之后许多年的错过。 江肆闭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梦还继续做着,不过很快就变成了她前世所在的那个十分压抑的家里,她不适应那里的一切,只会抗争,渐渐的…她又开始接受,因为要生存。 没有比,生存更重要的事情了。 ------- 江肆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坐在她身边的人还是蓝韶,手里举着药碗。 后知后觉的苦味也开始在江肆嘴里蔓延,她撑起身子问蓝韶要了一杯水,润了嗓子才开口问她:“何时了?” “辰时。” “辰时吗?” 东海日出时间比北境早,辰时确实是大亮的天色,只是…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 “你睡了三日,现下已经是第三日的辰时了。” 蓝韶的声音悠悠响起,江肆恍然,怪不得她会觉得睡了这么久。 “我饿了。” “有吃的吗?” 江肆说完四处看了看,发现桌子上有水果,就站起身想要去拿,只是睡得太久一下子起来头竟然有些发晕。 好在蓝韶一把扶住了她。 “小心些。” “哦好。”江肆轻声的说了一句,接着蓝韶的力气坐到了椅子上。 桌上摆着的是榴莲,还是剥好的。 “这是房林送来的?” 江肆轻嗯了一声,连着吃了几块恢复些力气后,便听到了门口的说话声。 “是房林和苗夏,这几日她们很担忧你。”没等她说什么,蓝韶先开口说了,江肆点点头,站起身去看两人。 她生了一场病,心境竟然也起了不小的变化。 有关心她的人,自然不能辜负。 距离门口不远,蓝韶却还是紧跟着她,在门口与房林和苗夏说了没几句话之后,又被她小心提醒着该歇一歇。 江肆看她的样子觉得好笑,打趣道:“既然这么担心我,那你还是跟我回北境吧?” 蓝韶没答应,只是说:“以后还是会回去的,蓝月还在呢。” 也是,有这个宝贝徒弟在,蓝韶也舍不得走那么久。 江肆转头又问她:“我到底是生的什么病?” “心病,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清楚…”江肆喃喃道,之后便一言不发回到了床上休息。 ----- 半日过去,江肆才恢复了些精神,命房林给她送来衣裳,穿好之后便去了岛上。 几日不来,岛民还是如之前一般,甚至与靖远军的合作越来越熟悉,运输也快了许多。 她身边跟着房林和苗夏,所到之处都由苗夏来说给她听,房林时不时的也会说上那么几句。 逛完已经快到了傍晚,房林正要先回去准备晚膳,江肆却突然叫住了她:“房林。” “怎么了王爷?” “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被房林一脸紧张的看着她,江肆有些无奈,笑了笑说道:“以后这些事情不需要你做,你以后跟在苗夏的身边。” “东海的漕运就交给你们了。” “漕运?”房林并不懂是什么意思,她求助的看向苗夏。 苗夏却没看她,而是问江肆:“王爷可是要回北境?” “嗯…该是提上日程了。”江肆说完,便背着手往前走。 商谈这些事情的时候蓝韶没怎么上前,可看着江肆走过去的方向还是忍不住喊住她:“江肆,别往前了。” “往前…” 江肆走的时候没太注意,蓝韶这么一说她才看清楚,她不知道为何,走反了方向,往船舱那边走去了。 急转回头,江肆往主屋方向走,却听到船舱之上传来说话的声音。 “殿下无需再送,吾自己回去便好。” 是萧素的声音。 江肆竭力忍着回头的冲动继续往前面走,可还是在听到慕挽辞说话时,破防了。 “无妨,本宫也想走走。”独属于慕挽辞的清冷音色让江肆想起许多,她顿住脚步,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胆怯。 而在这时,房林正跟她解释着萧素为何还留在泸州岛:“萧素女君说,泸州岛的劳作成熟,梧州岛还需效仿…” 房林还没说完,江肆就在余光中瞥见她被蓝韶拽走了。 刚刚抬起想要阻拦房林说下去的手也放了下去。 江肆转过身,正视着一身白色襦裙的慕挽辞,正如两人第一次的那般清冷又不染俗尘。 起初以为是不熟悉,可见过慕挽辞热烈的时候,江肆如今还是觉得这句话好像更符合慕挽辞。 脑海里也全部都是慕挽辞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你活着,本宫便不满。’ 脚步越来越沉,江肆还是艰难的迈着,就连站在慕挽辞身边的萧素都看出了不对劲来,眼神在自己和慕挽辞身上游移,不久后躲开了一些。 可慕挽辞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没有任何的情绪。 直到最后一步有些踉跄时,她看到了慕挽辞眼中不一样的神采。 担忧一闪而过,快的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站定后,江肆扯了扯嘴角对她说:“昨日之话,全都算数,战事在即,不日我便要离开东海去往中原。” “还有…”江肆顿了顿,站的离慕挽辞近了些,几乎是贴近她的耳边说道:“慕挽辞,你是若有本事,尽可来取我的性命。”
第91章 “慕挽辞,你是若有本事,尽可来取我的性命。”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慕挽辞竟然呼吸发紧,四肢僵硬的转过头看着江肆。 只是几日未见,江肆周身的气质变了许多。 冷冽又恶劣。 仿佛一切都她的掌控之中。 四周都是靖远军的人,她若是想要江肆的性命,怕是会先她一步被万箭穿心吧。 江肆想要的,也就是这个。 让她清楚的看见,两人如今的差距到底是什么。 那日的话,发自内心,可慕挽辞是很清楚的,这不现实。 所以很可笑。 而更可笑的是,她当时看到失魂落魄离开的江肆,心里好像裂开了一条缝隙,知道她病倒之后情绪更为复杂。 缝隙变成了窟窿。 此刻见到好生生站在她面前的江肆也没有被填满。 甚至是又撕裂了。 “江肆。” “嗯?” 她轻喊出声,江肆敷衍的回应了一句,然后又一把搂住她的腰身转过身去。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人群散去了不少,只剩下江肆身边几个可信之人,还有知渺卫念和…萧素。 “你们该都知道,来到这东海,是我与殿下共同商议,如今北方战事要紧,本王不得不离开,日后这东海与内陆漕运之事就由殿下做主。”
161 首页 上一页 88 89 90 91 92 9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