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楼上的动静,被掌柜的连骂带踹才战战兢兢爬回来的店小二在门口颤声问道:“客官,您……您的热水还要不要?” 李长安狼狈的跌坐在地上,眸子里怒火翻腾,咬着牙冷笑道:“要!怎么不要!即刻!马上给我送上来!” 姜岁寒双手环胸,又后悔又惊恐的看着李长安,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李长安拿了两桶热水后就只管往她的浴桶里到。更让她震惊无比的是,倒完水李长安脱了衣物就跳进了桶里,满脸不屑的在她对面坐定。 姜岁寒满脑子只有一句话,这人到底有没有羞耻之心!? 看着姜岁寒红霞满布的小脸蛋儿,愤怒又窘迫的憋屈模样,李长安笑得格外得意。她双手搭在桶边上,笑道:“怎么?你还不服气?我在隔壁足足等你半个时辰,敲门你也不应声,我还担心你是否遭了不测,结果你就这么回报我?公主殿下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明知理亏,可身为商歌当朝公主,姜岁寒何曾受过这种不清不楚的屈辱。但有一个致命的事实,她打不过李长安!这种情形下,也不能让死士暗卫闯进屋。姜岁寒只得认命的保持着双手环胸的姿势,低着头,沉默不语。 眼下占 了便宜还卖乖的李长安有的是耐性,她也不出声,只这么看着姜岁寒。 不知过了多久,热气蒸腾的水蕴逐渐稀薄,李长安挑了挑眉,欲要探手过去,就在此时姜岁寒颤声开口道:“你还要洗到何时?”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忍气吞声到这步田地,想必长安城里的那位要是知道了,定要将她李长安大卸八块才能泄愤。但李长安天不怕地不怕,就没把长安城里的那位放在眼里过,死就更不怕了! 李长安伸手过去勾住姜岁寒的下巴,猛然抬起,那双灵气充盈的眸子里此刻唯有羞愤难当,只狠狠的盯着她。李长安丝毫不在意,讥笑道:“你先前尚大言不惭的说你与两代君王皆不同,他们容不得我,你能容。”她眉峰一挑,“眼下不过是一起沐浴罢了,若有朝一日我要是并肩与你一同指点江山,我李长安可留的下个全尸?” 姜岁寒一愣,过了半晌,竟无言以对。 李长安冷冷一笑,收回了手,接着起身出了浴桶,待她穿戴好衣物时,姜岁寒仍是一动未动。李长安看了她一眼,走到门口,沉声道:“夜深露寒,莫染了风寒。” 耳畔传来关门声,姜岁寒莫名记起了那年内阁首辅闻道溪在御书房与父皇的谈话,彼时她年纪尚幼,唯记得那句“知为君者之难,一言可兴邦,知为臣者不易,当心存怵惕”。儿时便才华惊艳的姜松柏事后给她阐释了很多遍,她仍是一知半解,直至今日,方才知晓父皇的为君不易。世人只道君无戏言,可谁人又知晓这背后的万般两难。她姜岁寒尚且只是个公主,若换作是父皇,这句“能容”怕是绝不可能说出口。 姜岁寒仰面望着梁顶,轻声喃喃道:“松柏是对的,父皇做不到的事,我又如何能做到?” 良久,屋内传水花声,李长安叹了口气,转身进了隔壁厢房。 此夜虽长,此夜也短。 姜岁寒坐至天边拂晓,推门出去,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房门,犹豫半晌才走过去。只是当她扣指碰到门扉时,门便悄然敞开。厢房内,早已人去楼空。姜岁寒只怔了片刻,便下了楼。 浑身都透着精瘦干练的中年掌柜正打着哈欠,就瞧见与昨日判若两人的妙龄少女快步走来,不等他奉承几句,姜岁寒便急切的问道:“住我隔壁房的客人去了何处?” 中年掌柜眨着眼思索了半晌,还是一旁打扫的小二出声提醒道:“哦,那位客人啊,今早天未亮便走了,她与姑娘不是一道的?” 眼瞅着姜岁寒就要发怒,小二赶紧捂住了自己的破嘴,退后两步生怕如昨日那般又叫这小姑娘一巴掌给拍出了店门。只是下一刻,饶是见惯风雨的中年掌柜也没想到,姜岁寒从那绣工精美绝伦的荷包里掏出了一大锭银子,足足有二三十两,拍在他面前,咬牙切齿道:“多退少补,一日三餐送到房内来!” 言罢,姜岁寒如一阵烈风,上了楼。 中年掌柜与小二目瞪口呆,苦笑着收好了那锭烫手山芋般的银子,小心叮嘱道:“旁的不必管,先把这位小女侠给伺候好了。” 小二打了个哆嗦,连连点头,笑的比哭难看。
第10章 百年前,江湖武力由见微楼楼主分为上中下三等九品,映射庙宇中的九品官秩。下三品为破木,碎石,断铁。中三品为入气,炼骨,观海。上三品为小宗师,大龙门,一品三境又分为,金刚境,问长生,归真境。此三等九品仍是俗世武夫,唯有跃过一品归真之后,方可入陆地仙人。 古云有言,修身养气。修身修的便是心道,养气养的则是体魄。又有者曰,克念者自生百福,作念者自生百殃。于常人而言,说明白了便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不论那些富可敌国的商贾花多少银子做多少善事,仍然改变不了只是个寻常人事实。这便是道士和尚口中的悟性,冥顽不灵者就算拜了神仙为师,凡人终究是凡人。天资纵横者,如东越余祭谷以武入圣,以力证道。如春秋女魔头李长安,以剑入圣,以已证道。又如见微宫前任宫主陶传林,以儒入圣,以道证道。 身与气,如酒与肉,不可分二。 李长安如今便徒剩神意,而没有了支撑其意的形。一品大宗师可汲取天地之气为其所用,一口气可流转千里,气机源源不竭。一品之下气海充盈逐次递减,而李长安就如同一汪干涸的河泊,河底泥土寸寸龟裂。若是无外界干扰,坐以待毙,李长安的河泊便会日渐缩小直至最后筋脉俱损。 昨日姜岁寒那一拳虽重,但无气机,仅仅是些皮外伤。可若是换了那些暗地里不怀好意的宗门弟子,莫说一个三品小宗师,便是如姜岁寒一般的四品观海都够李长安喝一壶的。故而李长安这一路来都只挑人迹罕至的山路走,虽说容易被那些记恨在心的宗门暗算,但李长安气海干涸,一般人也难以察觉遁寻到她的行踪。 李长安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六根仿佛通天大柱般高耸的重山,苦笑道:“真是望山跑死马,还好小尾巴没跟来,不然还得多走个两三日。” 天色渐沉,没了小尾巴姜岁寒跟随,李长安并未停下歇脚而是继续朝六银山去。只是走出尚未二里路就见前边树丛有火光闪烁,再走近十几步隐约可听闻有哭喊叫骂声传来,李长安脚下一顿,下意识的欲要绕路而行。行侠仗义一要讲究个缘分,二要有这个实力,李长安嘴里嘟囔着:“缘分未到,缘分未到啊……”一面快步朝反方向而行,可就在她走出没两步,女子声嘶力竭的哭吼声犹如响雷在林子里炸响回荡。 李长安扭头朝火光处望去,自言自语道:“是个男子也就罢了,若是个女子就算侥幸不死,也没脸皮活下去了。可贸然插手,我也没脸皮活下去了如何是好?那……还是先瞧瞧罢,敌众我寡的话,就是那女子命不好,也怨不得我……” 李长安天人交战之际,不知不觉已朝火光方向走去,忽然听闻前方矮丛有动静,抬头望去却与一个人影撞了个正着。李长安心下大呼要遭,那人影已振臂高呼火光处的同伴,“嘿!兄弟们!这还有一个!” 依稀可见前方人影攒动,李长安当下毫不犹豫扭头就跑,真要被这伙蟊贼乱拳打死老师傅那她的一世恶名就毁于一旦。春秋女魔头在深山老林惨遭蟊贼毒手,这种话传出去还不得让江湖贻笑万年?她宁可当时余祭谷一拳给她打死在大野坪! 虽说不能正面交锋,但背地里使阴招的余力尚有。亡命奔窜的间隙,李长安随手抓起一把地上的细石,瞅准了身后追逐人群的方位,天女散花般将细石掷了出去。下一刻,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接连响起,虽不致命,却也能滞缓那 帮蟊贼的脚步。孰料,挨了暗算之后,这帮蟊贼非但没有心生畏惧,反而激起了一股莫名的血性,追的更加凶猛。 李长安叫苦不迭,若说只有三两个大汉,拾掇起来倒是绰绰有余。但听闻身后的咋呼声,那绝对不下十余人!再退一步说,这十余人皆是寻常武夫也就罢了,方才掷出细石时李长安瞧的分明,至少有一个五品炼骨,那人对于她的暗器不屑于顾直接用头撞了开去。要知道,李长安可不敢在这个关头手下留情,寻常武夫挨这一石子少说也得鼻青脸肿。 李长安一面狂奔一面不时回头张望,若不是先前费了大气力赶往这六银山,她早就一步三丈将这些土匪蟊贼甩出一条街了。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追逐仍是不远不近,李长安深吸了一口气,有苦难言,几近枯萎的河泊真是一丁点气海都榨不出来了。她抬头朝前张望,瞬时顿感绝望,竟是又跑回了方才的火光处!可脚下停不得,李长安只得继续狂奔,一面心中希翼那小娘子腿脚利索些。 冲出林子的一刹那,李长安下意识的弯腰朝侧面闪身,一道剑光便劈在她方才的位置上。举目望去李长安不禁愣在当场,而那个持剑的白衣女子也是一愣。 随后那群十余人的蟊贼便大呼小叫着从林子里一一窜出,再瞧见那持剑白衣女子后非但不畏惧反而色向胆边生,其中一人更是笑容阴恻的就要上前探手抓去。下一刻,便被那白衣女子一剑卸掉了胳膊。 “二……二哥,这女的好像不好惹啊,咱们要不……” 看似领头的魁梧汉子便是方才一头撞开李长安细石暗器的五品炼骨,当下不等身旁的小弟说完,那汉子扭头欲逃。 只听那白衣女子冷哼一声:“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滚烫的鲜血溅射在滚烫的篝火里,噼啪作响。不到半柱香,篝火旁还站着的人便只剩三人,李长安,白衣女子,以及先前惨叫的女子。脚下躺着的十来具尸首各个死的干净利落,尸首分家,而白衣女子的剑身上仍如初见时青凛若霜雪。 这杀人如割草的女子,正是云霄峰一别后的白衣洛阳。 洛阳抬眼凝眉,看着李长安道:“不过一旬有余,你怎跌境至此?” 李长安瞥了一眼脚下蔓延夸张的血流,往后退了一步,淡然道:“天道的漏岂是凡人所能填补,若不是有余祭谷的天雷相互抵消了三四成,那我便离废人不远了。”她目光移向那名蜷缩在篝火另一头仍瑟瑟发抖的年轻女子,问道:“她是何人?” 洛阳微微摇头,沉声道:“我路过此地,寻声而来,就只见她一人,而后你便从林子里跳出来了。”她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又道:“方才那一剑……” 李长安挑眉一笑,打断了她的话,道:“瞧不出来,你竟有几分侠义之心?不是说你们小天庭山修的都是出世之道吗?若是叫你师父知晓,不怕回山后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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