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洛阳面色异样,李长安揣测了几分,淡然道:“长安城里有练气士,想必你的那位女帝陛下已然知晓我此行的目的,只不过那练气士尚未成气候,不知龙息泉眼在此。但她让那你前来意欲为何,我可得好好思量思量。” 洛阳脸色瞬时又苍白了几分,咬着牙道:“陛下并未指名道姓,是师父指派我来的。” 李长安剑眉一挑,“哦?”随即她又笑了,“既如此那你便无需多想,至少澹台清平眼下绝不会陷你于险境。” “你为何如此笃定?” 李长安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的尘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因为她相信我不会害你,难道我还不相信我自己?” 洛阳犹豫不决,这回李长安走在了前头,头也不回的道:“走吧,我已感觉到离此处不远了。” 过往种种皆显示李长安与小天庭山关系匪浅,而李长安又与长安城里的那位不对付,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便是友军。即便不是如此,李长安说的也对,至少眼下澹台清平不会陷她于不义。 洛阳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快步追上那袭青衫,问道:“方才我已查探过四周,并无可疑气机,你如何能感知?” 李长安回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道:“待你剑道入圣,自然可感知到。”洛阳递了个鄙夷的眼神,李长安又补了一句:“不然那龙息泉眼岂不是人人唾手可得?” 洛阳又问道:“若让余祭谷取之用之,他又怎会落得如今地步?” 李长安哭笑不得,道:“你当长安城里的练气士是草包,还是当那些江湖宗门皆是废物?能让他余祭谷大摇大摆的踏入商歌境内?” 洛阳垂眸不语,李长安暗自叹息,似不经意道:“不过据我所知,那老魔头逃回东越时途径了小重山。” 洛阳偏头看来,“当真?若让他取用了,你怎么办?” 李长安似笑非笑,“我还当你胳膊肘往外拐操心起敌国魔头来了,原来到底是关心我啊?” 洛阳瞪了她一眼,别过脸去。 李长安收敛了笑意,眸底闪过一丝寒光。 二人沉默不语,一前一后继续前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李长安抬头望去。这两座峰是六银山六峰之中最高的两座,一眼往不到顶。两峰脚下无平路,而一个宽百丈有余,望不到底的山坳。山坳两侧皆断壁,无可攀爬立足之地,宛如有巨人一斧子从两峰之间劈开。 李长安有些无奈,摊手对不屑一顾的洛阳道:“劳烦女侠代劳一程。” 洛阳一手拽住李长安的腰带,笑意盈盈,“不仅阴沟里翻船,还要低三下四的求人,你那一世恶名我看不要也罢。” 李长安尚未来得及还嘴,就被洛阳一把带入了山坳里。 那声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在山坳里层层叠叠传出去老远。
第13章 上头看着深不见底,实际不过几十丈深浅,李长安惊魂未定的打探四周,直到耳边传来洛阳几欲发怒的咬牙声,“拿开你的狗爪!” 李长安身形修长,比洛阳高出了一个脑袋有余,方才慌乱之中下意识的就一把抱住了洛阳,此刻有一只天生不安分的手放在了洛阳近二十年无人可触及的腰下方。 李长安轻拍了两下,讪讪一笑:“挺结实。” 若有小天庭山的弟子在场,必定对李长安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位武林号称“百年茂林,独出其一”的见微宫大师姐可不是凭空吹出来的,门内不是没有觊觎颛孙洛阳美色之徒,而是多到可以从见微宫门前排到山腰的道观口,只是出头鸟的勇士被洛阳毫不留情的一记撩阴腿险些废了子孙后代,这之后就再没人敢当着洛阳的面撒野。 许是周遭环境陌生,地势复杂,饶是洛阳也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李长安的狗爪今日恐怕是留不住了。 照理而言,天地契机就好比只生在悬崖峭壁上的天山雪莲般弥足珍贵。江蛟化龙,属顺应天道,这龙息泉眼自然在此范畴之内。除却李长安余祭谷这等跻身陆地仙人之外,寻常人若不是有莫大的福缘根本不可能见到。可此时身处山坳地底的洛阳,却能清晰的感到一股强悍的契机扑面而来。足见,此龙气之霸道。 山坳底常年不见阳,阴冷潮湿且弥漫着一层稀薄的瘴气,李长安扯过袖口遮住了口鼻,用眼神示意洛阳当心脚下。洛阳好歹一只脚已过了龙门,虽不至金刚境的百毒不侵,但比起在不周崖时,这点瘴气显然已近不了她的身。只那磅礴的契机,令她心神不宁,那双一尘不染的靴子已沾满泥泞。 山坳下的地势并不复杂,若不是绿植阻拦目所不及,这一条大道通到底应是能一眼便望尽。错综相连的是两旁断壁中的大小洞穴,有些能容一人穿过,有些只够孩童进入,狗洞大小的也不再少数。 走了一段,无甚再新鲜的景致,李长安侧头闷声道:“你只管往前走,我自会慢慢跟上。” 洛阳清晰可见李长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鼻梁没入袖口衣料里,她没有迟疑,一人一剑跃过李长安身侧,正欲前行。手腕冷不丁被李长安拽住,洛阳不解的看向她,只听李长安瓮声瓮气的叮嘱道:“此处必定有异象,千万小心。” 洛阳有一瞬的恍然,而后轻轻点头。 待前方已看不太清那白衣身影,李长安缓缓走到一处凸起的石块旁坐下,她倚在石壁上长出了口气,侧头看了一眼身边不起眼的洞口,嘴角牵起一抹苦笑。这洞内散发出的气息最为微弱,在整个山坳底浓郁的契机下几乎微不可闻。但越是如此,便越古怪。倒不是她有意要支开洛阳,本身她就是富贵险中求,若遇上险境她可心安理得的生死由命。再搭上个颛孙洛阳,这笔买卖可就不划算了。 李长安不再犹豫,朝洛阳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钻入了洞内。入洞的一瞬,李长安便觉胸口一下畅快了许多,“竟是与不周崖下有异曲同工之妙?那看来不会错了。” 李长安眉头 舒展,快步往洞内去。 强悍的契机似乎遍布了整个山坳底,不论洛阳走到何处,依然能清晰的感受到。洛阳不知不觉走出好长一段路,她眺目望去,似乎快要走到了尽头。猛然,她回头望去,身后皆是郁郁葱葱的绿植藤蔓,一丁点儿响动都没有。洛阳立在原地等了半柱香,仍是不见那袭青衫,她纳闷道:“是我走的太快?” 就在她决意往回走时,脚下传来一阵阵撼动。 下一刻,山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一条宽数丈的黑影不知从哪个洞穴凶猛窜出,眨眼间便冲出了山坳。脚下的大地仍在剧烈的颤抖,洛阳定睛望去,面色瞬时苍白如雪。只见那长达十几丈的庞然大物傲然于半空中,四爪如钩,头上似有双角。 是那头传闻过江南下隐于神引湖底的过江蛟! 更令人心惊肉跳的是,那蛟龙头上还挂着个人,洛阳隐约听见那人朗声道:“你这孽畜好不地道,若不是我被封不周,哪有你如今一步登峰的机缘?白白让你在此修炼了一甲子,你倒反客为主,真以为泉眼是你一人的了?” 浑身漆黑鳞甲的蛟龙仰天怒吼,周遭草木皆被气海吹的倒倾贴地。真龙一怒,可使海水倒灌,昼夜颠倒。这蛟龙既有了龙角,这一吼可不比一品归真境的大宗师出手差多少。洛阳虽拼尽全力抵御,仍是吐出一口气血。 李长安气的破口大骂:“别以为你口不能言,我便听不懂你在骂人!?” 她抬手一掌拍在蛟龙头顶,五指做钩,手臂一扬便掀起一块如碾盘大小的黑色鳞甲。蛟龙吃痛,抬爪朝李长安拍来。李长安脚尖一点,高高跃起,一根根如树干般粗细的利爪不偏不倚拍在那只矮了一截的小龙角上。不曾料想,竟直接将小龙角拍了个稀碎。 李长安稳稳落在原地,看着那“小龙角”露出的真面目后,不由笑道:“我说你这孽畜哪来天大的福缘,仅一甲子便修出了双角,原来是有人替你安上了个假的。” 喘息期间,洛阳纵身出了山坳底,待看清“小龙角”后震惊不已,倒吸一口凉气:“神术剑!?” 神术无柄,通体如冰。剑身已有一半插入蛟龙头顶,李长安走上前指尖轻点过剑尾,蓦然眼波流转,轻声叹息道:“原来是你。” 在洛阳眼中,那只剩独角的蛟龙不知为何突然暴怒,扭转身躯一头就往六银山撞去,情急之下她二指拂过剑鞘,高声呼喊:“李长安!接剑!” 青霜出鞘,宛如一抹青虹朝李长安飞扑而去。 六银山其中一峰,硬生生叫那蛟龙撞出半个缺口,高耸入云的峰顶此时看起来已摇摇欲坠。尘烟四起,笼罩了大半座山,忽然一道人影破尘而出,随着青霜一同落在洛阳跟前。李长安看着白衣胸前点点猩红,面色更加惨白的洛阳,神色复杂。她松开手,青霜乖巧的悬停在洛阳身侧。 不消片刻,那蛟龙撞散尘烟,咆哮震天,如一枚利箭朝二人站立之地疾速俯冲而来。 李长安回头冷笑道:“这孽畜还真当自己能翻天了!” 霎时,洛阳便浑身一僵,动弹不得。她看着李长安浑身似渡上了一层紫 光,且这紫光在逐渐由紫转青。不但青霜剑颤鸣不止,就连那蛟龙头顶的神术也发出了微弱的白耀。李长安顾不得身后面色有些痛苦的洛阳,骤然拔地而起,竟是迎头与那蛟龙迎面对冲! 漆黑鳞甲的蛟龙仗着自己无坚不摧的强悍身躯,不躲不避,气势无匹。李长安以身做剑,杀机肆溢,磅礴气机一泻千里! 但终究是输了那蛟龙一筹? 洛阳并非无故冒出这么个晦气念头,而是真切实意的察觉到了李长安那看似磅礴气机下的败絮其中,在大野坪一战的李长安远不是眼下这个几欲殊死一搏的李长安可比拟的。 果然如意料之中,在李长安指尖与蛟龙头顶的神术剑尾差之毫厘时,李长安被直直撞飞了出去。那蛟龙顿时振奋不已,巨尾一甩朝着倒飞出去的李长安迎头猛追。 洛阳眼睁睁看着李长安撞入一峰山腰,扬起一圈不大不小的尘土,不止青霜颤抖不止,她几乎整个人瘫软下去。更令她心如死灰的是,那恶蛟一头撞进了那圈尘土中,霎时尘土如涟漪般朝四周扩散,六银山发出沉闷的哀鸣。 与李长安不过萍水相逢,见死不救是她洛阳实力不济,无能为力罢了。 那为何她的泪水不由自主夺眶而出? 仿佛那人在她眼前又死了一次? 当眼前逐渐模糊,一袭青衫飘然而至,那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有些慌乱,“你……你怎哭了?” 洛阳转过身,抹了一把脸,脑袋一片空白。脸颊飞起一片火烧云,一直烧到了耳根。可不等她回过神,李长安一把抗起她就开始逃命,一面哭笑不得的道:“我的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神游万里,也忒瞧不起那恶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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