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之眼神如刀,质问道:“这下如何能送回去?” 李长安喝了口酒,不以为意,“送不回去就在这儿住下,反正她有银子。” 陆沉之铁青着脸唤了小二来,吓的小二战战兢 兢的在隔壁开了间上房,连秦归羡的影子都没瞧见就被轰下了楼。安置主仆二人时陆沉之未让李长安插手,李长安也乐得如此,拎着酒坛倚在窗边看她忙活。 待陆沉之返回屋内,李长安已喝完了一坛酒,自顾自的道:“听闻那郡守的长公子虽样貌一表人才,却是个猪狗不如的禽兽,最喜好强抢那些年纪刚满二八的小姑娘,这黑水郡被他破过瓜的女子数之不尽,且名声传出去也难嫁人妇。但碍于郡守大人的淫/威,私下里又会给与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做为安抚,多数女子忍气吞声不是远走他乡便是上吊自尽,甚至到后来,有些贪图钱财的父母会将自己的女儿明码标价亲自送上门给人糟蹋。” 陆沉之看着她,默不作声。 李长安轻轻扬手一抛,酒坛稳稳落在桌上,“曾有人言,我辈江湖,因侠义当头,而身无所畏。不知如今的江湖,还有几人记得?” 方才送秦归羡回房时,陆沉之半扶半抱着她。秦归羡一直口中含糊不清的在嘟囔着什么,眼角犹有泪痕。陆沉之是家中独女,她难以体会这种感受,但仅仅是看着心中亦不是滋味。可恻隐之心并不会让她一时脑热,她平淡道:“凭你眼下,又能如何?” 李长安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我可真是被你瞧的不轻啊。” 陆沉之眉头微蹙,此次大婚祁连山庄倾巢而出不说,与祁连山庄交好的各路宗门也来了不少人,要在这些高手眼皮子底下救人,就凭如今这个半吊子的李长安?再退一步,行侠仗义这码子事儿,与她李长安扯的上干系? 屋内沉寂了许久,最后陆沉之叹息道:“总之,你不能死在他人手中。” 李长安笑容得意,“一会儿隔壁那屋的小姐若是醒了,你便把她请过来。” 秦归羡酒醒时,已日落西沉。她头疼的厉害,晃神间没听仔细李长安的说辞,但大致意思听了个明白。只是思绪跟不上,一时愣愣的看着李长安无言以对。 李长安耐性极好,一面喝着酒,一面等着。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秦归羡才开口道:“既然你我萍水相逢,你为何要这么做?可知其中厉害?” 李长安点点头,“我在黑水郡也待了半月有余,郡守府这桩婚事早在一月前便早已传开。无意间我听得一些消息,祁连山庄最早本就是旧南唐的簪缨世家,国破败家犹在,不得已才涉足江湖,如今庄主欲要重入仕途自然需要有人牵线塔桥。你们祁连山庄与郡守府联的不是一桩姻缘,而是一桩买卖。若我猜的没错,这桩买卖理应是在明年的春闱,但不知何缘故足足提前了半年有余,想必这也是令秦小姐如此伤神的原因之一吧?” 秦归羡显然不是那么好套话的,她面色沉重,却一言不发。 李长安笑了笑,继续道:“老庄主与郡守大人做了一桩买卖,不如秦小姐与我也做一桩买卖,看看究竟哪家划算些?” 秦归羡沉吟半晌,“你所图为何?” 李长安故作思量,“眼下我倒是什么也不缺,日后嘛……”说道此处,李长安哦了一声,“我缺银子。” 秦归羡绣眉微皱,“你要多少?” 李长安笑着竖起了一根修长手指。 “一万两?” 李长安但笑不语。 秦归羡眉头皱的更紧,“一百万两?” 李长安仍是不开腔。 秦归羡只觉着眼前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女子兴许是个疯子。 “一辈子,只要你们祁连山庄不曾没落,我李长安这辈子的吃喝享乐,你都得供着。” 陆沉之闭眼叹息,感到一阵绝望。 秦归羡无比震惊,她听到什么荒谬之言?仿佛还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名字?
第26章 秦归羡虽不曾游历江湖,但也听那些负笈游学归来的家中子弟说起过,不仅读书能把人读疯癫,习武也能把人练疯狂,不若又怎会有走火入魔一说?而那个恶名昭彰的女魔头李长安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秦归羡甚至未曾思量半分,起身便朝门外走去。自己的姐姐理当自己亲手解救,本就轮不到外人插手,何况还是个入魔的疯子。 “哎,真是可惜,本是一个有望登顶胭脂评的美人儿,过了今夜便清白不保,你们旧南唐的大诗人张吉有句诗怎么写来着,恨不相逢未嫁时?” 秦归羡拉门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她转身愤然看向泰然自若的李长安,握紧了双拳。自幼便被人称赞为才貌双全的祁连山庄二小姐自然不会轻易上了李长安的贼船,一个是朝廷四品命官,一个是江湖魔道,只需稍稍细想其中利弊便清晰了然。 可秦归羡也明白,那份看似青云直上的阳关大道,却是用秦唐莞的一生所换来的。 值得吗? 不必问,秦归羡也知晓,在父亲眼里莫说一个秦唐莞,哪怕今日出嫁的是她秦归羡为了祁连山庄也便是在所不惜。一个女子罢了,皮囊生的再好,除了红颜祸水还能修出个圣人不成? 秦归羡定了定神,她再度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番,这个女子虽行径乖张口出狂言,但却是迄今为止,哪怕已过去了一甲子年间,天底下唯一一个曾修成剑仙的女子。 李长安看着秦归羡默然返身而归,斟了一杯递到她面前,道:“这是我专程为秦小姐要的一壶酒。” 打叶竹的余威显然令秦归羡有些回味无穷,她看着白石杯中澄黄的酒水,眉头微蹙。李长安适宜的又道:“江南有一习俗,家中若有女儿,在幼时便会埋下一坛稻子酒,待女儿出嫁时才取出,故而名为女儿红。不知祁连山庄的庭院内可有埋上两坛?来此前老庄主又可曾挖出来?” 秦归羡神色隐忍,眼底有雾气翻涌,她仰头饮尽一杯,埋头沉默了良久,再抬头时眸子已然澄清。 “你若真是李长安,从郡守府掳个人出来算不得什么难事吧?” 李长安略有些无奈的道:“我的小姐,那可是今日喜宴上的角儿,多少双眼睛瞧着,你总不想我血洗郡守府吧?” 秦归羡将空杯放在李长安面前,道:“不若你打算如何?” 李长安自觉的给她斟满,屈指一弹,酒杯平稳的移到她面前,滴酒未洒甚至杯中酒水都不曾起涟漪。 “其实说来也容易,今夜你只需要想法子灌醉那禽/兽便可,明日巨灵江大潮,郡守大人自不会错过这等光耀门楣的良机。” 李长安举起杯,笑道:“到时候,秦小姐只需在隔江五里外接应,莫忘了备妥一处安置的屋子。” 两杯相撞,女儿嫣然。 临走时,秦归羡问了一句,“你可好养活?” 李长安拍着胸脯道:“小姐放心,我可比祁连山庄那些不入流的客卿好养活多了。” 秦归羡笑意深长,“但愿如此。” 李长安回房时,倒吸一口凉气觉着腮帮子疼,这秦家二小姐怎比她看起来还不像个善茬? 一丝不苟擦枪的陆沉之瞥了她一眼,讥讽道:“原以为你是个会做买卖的,看来还不如这客栈的小掌柜。” 二人独处时,素来沉默寡言的陆沉之鲜少有开腔的时候,李长安饶有兴致的接话道:“陆姑娘有何见解,不妨说来听听。” 陆沉之看都懒得看她,不紧不慢道:“祁连山庄乃是名门正派,不论你成功与否,这江湖中人只会听信一家之辞。即便买卖成了,对于秦家二小姐而言不过是多张吃饭的嘴罢了。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既定事实,不会更坏。这可能便是秦归羡在知晓你是李长安之后,仍愿与你做买卖的缘由。” 李长安认真思虑了一番,赞叹道:“很有道理啊。” 陆沉之强忍刺出一枪的冲动,疑惑道:“那你为何要与她做这桩亏本的买卖?” 李长安负手而立,装腔作势道:“于旁人而言许是吃亏,于我李 长安而言却未必。” 陆沉之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狂妄自大。” 李长安一笑置之。 翌日一早,不睡到日上三竿不罢休的李长安起了个大早,退房时客栈掌柜脸上笑出了三道折子,小二更是喜极而泣。二人无甚细软,走时李长安仍旧一身潇洒孑然,陆沉之亦仅有一杆麻布包裹的□□。 街头一反常态,异常的人潮拥堵,人流的方向无一不是朝着巨灵江边而去。身着光鲜亮丽的权贵子弟如菜地里的地瓜,随手一抓便是一大把。 李长安侧头询问,“陆丫头,那三百二十两的胭脂呢?” 陆沉之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李长安叹息一声,“丫头终究是丫头,当不成宝啊。” 陆沉之恼羞成怒,抬脚狠狠跺下,李长安似早有防备,未能让她得逞,笑的一脸洋洋得意。陆沉之随即加快脚步,甩开了李长安一大截。 江边几处观潮最佳地已人满为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稍有些富贵权势的都将家中最为健硕的恶仆带在了身边。在这种落脚都艰难的时候,那些公子小姐仍能悠然自得享受一片清凉之地。 李长安远远便瞧见不爱凑热闹的陆沉之孤零零的立在最外围的一株大树下,旁边几个心怀不轨的年轻男子正在打量她。李长安快步走了过去,埋怨道:“你怎也不等等我?” 陆沉之冷哼一声,双手环胸。 李长安见她目光一直盯着一处,便也顺着望过去。那一处正位于岸边至高点,江潮打浪至多十几丈,可居高临下俯瞰江面全景。据说当年先帝东定时曾途径巨灵江畔,恰逢大潮,抬手指浪与昔日的十二名将笑谈江山。不仅如此,更有当年五陀山僧人一苇乘浪,随波逐流而下南疆的传言。 李长安一时感概,不由得道:“可怜英雄暮年。” 陆沉之两耳不闻,目光沉重,眉头微蹙。郡守府此行光侍卫便带了足足有三十几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许多好事者想要一赌秦家大小姐芳容,稍稍靠近便被身形健壮的侍卫拦了下来。这阵仗,好比要在万军之中取首级,哪有李长安说的那般轻巧?但当事者似乎并不心急,反而还有心思顾及旁的。 陆沉之转头瞥了一眼李长安,见她看着不远处几个被人群硬生生挤出来的年轻男女发笑,暗自摇头叹气。 其中唯一的女子察觉了李长安的目光,与身旁的几人交头接耳了一阵,便朝这边走过来。瞧着几人的打扮,多半是哪家小门小派的弟子,只是女子的样貌颇有几分水灵,也难怪身旁的男子舍命护花,弄得自身狼狈不堪。 女子笑意盈盈,走近时忽然面色微有惊诧,随即笑颜如常,冲李长安抱拳示意,“叨扰阁下,不知可否借此处暂歇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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