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傻丫头当真是一根筋到底,跟她父亲如出一辙。李长安无奈笑道:“凑热闹而已,又没说要进府吃宴。” 陆沉之尤为不 解,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有什么好瞧的?” 二人上了街头,李长安好说歹说才让陆沉之将那杆名为“王霸”的银枪留在了客栈。二人并肩而行,李长安左顾右盼一脸新奇,这白日里的玩意儿是与夜里大不相同啊。陆沉之则目不斜视,一脸古井无波。 李长安冷不丁的问道:“小时候,你爹爹就没带你逛过集市?” 陆沉之面无表情的道:“爹只教我练枪。” 李长安只记得冲河边那男子坚韧不拔的眼神,样貌早已模糊不清,但看着陆沉之,她又依稀能记起来一星半点。大抵就如同陆沉之这幅神情相差无几吧? 路过一家铺子时,李长安停下了脚步,陆沉之看了看那家铺子又回头看了看李长安,满是疑惑。 这可是一家胭脂水粉铺子。 李长安指了指铺子,道:“我给你买一些,明日去观潮时打扮打扮,不能叫那些千金小姐名门女侠笑话了去。” 陆沉之蹙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你呢?” 李长安极为不知羞耻的哈哈一笑,“我天生丽质,用不着。” 陆沉之被李长安不由分说的拉进了铺子内,许是城内的姑娘都去郡守府凑热闹去了,铺子内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女客。李长安穿着看不出哪里富贵,但胜在气态不凡,又生了一副好皮囊,登时就引来了四周的目光。 迎客的小厮拿捏不住李长安的身份,摆了笑脸道:“客官要些什么?” 身后的陆沉之挣扎了两下,硬是没让李长安松开半分,小厮见状有些慌张,“这位姑娘……” 李长安笑着摆手道:“不用管她,你给我瞧瞧她的模样适用何种胭脂,尽管举荐。” 从未见过这般强买强卖的,小厮半张着嘴,一时不知所措。 “愣着作甚,去呀!” 小厮刚要转身,就见迎面走来一位样貌气态双双出彩的女子,沉着脸怒声道:“放开这位姑娘!” 小厮又是一愣,李长安不禁也跟着一愣。在认清女子身份后,小厮回了神,欲哭无泪。 这不是祁连山庄的二小姐吗!? 李长安回头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松了手,那女子走到一脸莫名的陆沉之跟前,莞尔一笑:“姑娘莫怕,这铺子的胭脂种类我都熟悉,我来为你挑选。” 随后,那女子就堂而皇之的拉着陆沉之去了雅间,李长安下意识的要跟去,被那女子回头一记凶神恶煞的眼刀钉在了原地。 半个时辰后,小厮将包好的胭脂水粉递到李长安面前,脸上笑开了花,“客官,一共三百二十一两,您是新客,咱们掌柜说了,三百二十两便可。” 李长安双手拢袖,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比她矮了一个头不止的小厮,面无表情道:“二百两。” 小厮手一抖,“客官,咱们这不杀价。” “一百两。” 小厮浑身一颤,“不如您去与掌柜的说说?” “五十两。” 小厮气的抖如筛糠,挺直腰杆子梗着脖子怒吼道:“瞧你这幅穷酸样!没钱还敢来此地撒野!以为咱们家是做女客生意的便好欺负!?就你这种充脸面的人我见多了!” 李长安不急不缓的伸出手,竖起两根手指,极为正经道:“二十两。” 小厮再也忍无可忍,“来人!把这乞丐轰出去!” “慢着。” 女子从雅间出来,看也不看李长安一眼,对脸气成猪肝的小厮道:“这银子,我付。” 李长安眯眼笑道:“多谢姑娘。”
第25章 手里拎着价值三百二十两的胭脂水粉,在陆沉之眼中,李长安走路都带着风。 虽然临别时,那女子未曾留下姓名,但铺子里的小厮在送出门时唤那女子为秦家小姐。莫说天下姓秦的女子万千个,就说这近在咫尺的黑水郡就有一个。街头上的百姓皆在议论的这位秦家小姐,便是郡守公子即将过门的新娘,祁连山庄的大小姐,秦唐莞。 李长安说的凑热闹,陆沉之怎么也没想到竟当真就是如寻常百姓一般,夹在拥挤的人流中随波逐流就为了一赌那祁连山庄秦大小姐的芳容。可新娘不都是红布盖头看不清脸?那这般遭罪又图个什么? 许是怕挤坏了那三百二十两的胭脂水粉,李长安识趣的从人流中退了出来。陆沉之一开始就没打算凑这份热闹,双手环胸立在人流最外围,冷冷瞥了一眼李长安。 “方才我挤在最前头的时候,听人说那祁连山庄的大小姐二十年来养在深闺人未识,还说明年的胭脂评上定有她一席之地。”李长安转头看向陆沉之,“这祁连山庄你可知晓?” 围在郡守府门口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叫嚣,原是那顶十六人抬的大花轿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为首骑高头大马的新郎官倒也长的一表人才,此时面露春风,好不得意。 陆沉之微微眯起眼看去,沉声道:“我虽远在北雍,却也听闻过祁连山庄的名声,最早听闻是春秋末年遗留下来的文坛世阀,而后不知得了何种际遇弃文从武,几十年前出了一位一品剑客从东越洗剑池取走了一柄名剑,随即祁连山庄声名大噪,如今晚辈之中的人才更是文武双全,只不过江湖上传言宗家膝下只有两女无一子。” 李长安摸了摸下巴,“从东越洗剑池抢兵器,是一件很长脸的事吗?” 陆沉之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当年若不是你将王越剑冢的好剑名剑毁去了半数之多,东越洗剑池又怎会后来居上?” 李长安记起那位太阴剑宗仙姑的鱼卢剑,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她当年就是看上了那柄鱼卢,瞧不上旁的,又不愿其他名剑盖过了鱼卢的名声干脆就全毁了。但有些曾是江湖上名震一时的大剑客所留下的好剑,本身就是自圆剑胎的李长安也舍不得毁去,故而得以幸存。 “你还笑得出来?”陆沉之冷哼一声,“我看第一个该将你千刀万剐的便是王越剑冢门人。” 李长安丝毫不在意的哈哈一笑,“几百把剑而已,到时候我去洗剑池抢来,赔给他们就是了。” 陆沉之不可思议的瞪眼看着她,所幸周围的人心思都在那顶十六抬的大花轿上,没人听见李长安这番狂妄之言。闲谈间,迎亲的仪仗已行至了郡守府门前,人群中的起哄声不知从哪儿传起,好似浪潮一般一阵接一阵,一浪高过一浪。 喧嚣声中,面满春风的新郎官从花轿上迎下了身着凤冠霞帔却仍遮不住婀娜身段的新娘,新郎洒了喜糖与铜钱,新娘跨过火盆由喜娘牵引着踏入了仪门。 天下多少女子的一生,才由此刚刚开始。陆沉之记起娘亲曾说过,爹爹教她如何练枪不打紧,重要的是日后一定要嫁个好人家,不然练成了枪仙又如何?江湖上那些名动四方的女侠到最后还是都嫁做了人妇? 李长安忽然转身道:“走吧,热闹也凑完了,喜酒也……” 陆沉之抽回思绪,刚转过半个身,就见李长安停在了原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站着两个女子,正是方才胭脂铺子遇见的“秦家小姐”主仆。 “喜酒也说不准能凑上一凑。” 陆沉之尚未来得及阻拦,李长安已扬起 笑脸大步流星的朝那主仆二人而去。陆沉之定在原地,打心底不愿跟上去丢这个人。 显然,这位秦家小姐心情欠奉对迎面走来的李长安视而不见。李长安倒也不在意,扭头与她一同望向那座热闹非凡的庭院,恰好此时庭院内传来一声悠长的“一拜天地”。 “若是与我一同长大的亲姐姐也因此迫不得已嫁给了不喜欢的人,我也不畅快。” 李长安好似没头没脑的道了一句,回头再看向秦家小姐时,她与她四目相对,神色极为隐忍。李长安提了提手中的胭脂,笑道:“不如我请小姐一杯解千愁?” 秦家小姐倒是意外的爽快,沉吟片刻后道:“带路。” 饶是如陆沉之这般眼界浅薄的人,当下也猜的出这位秦家小姐的身份。只是不曾想,竟也被李长安一两句话就忽悠到了她们下榻处? 为了避嫌,李长安趁小二不注意时将人带入了房内,而后又亲自下楼要了两坛打叶竹与下酒小菜。陆沉之自是不愿与她同流合污,自顾自倒了一碗酒,敬过秦家小姐后提了枪便出门了。 秦家小姐看着面前的酒碗,有些发愣,失笑道:“我倒是头一回这么饮酒,陆姑娘当真豪爽。” 李长安拎起酒坛将两个空碗倒满,一旁一直恪守己任的丫鬟终于忍不住开腔道:“小姐,不能这么喝!” 李长安把碗推到她家小姐面前,笑道:“不这么喝,你家小姐今夜怎睡的酣畅?” 丫鬟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就听她家小姐道:“无妨。” 李长安得意洋洋的朝丫鬟使了眼神,气的丫鬟撇嘴扭过头去不再看她。李长安暗自啧啧了两声,这祁连山庄不愧是百年世阀,连个小丫鬟也教的极有素养。 嘴上说着无妨,实则犹豫不决的秦家小姐盯着酒碗看了半晌。李长安端起碗,与她撞了个杯,二话不说扬起头饮了个干净。秦家小姐备受鼓舞,终于端起碗,在丫鬟担忧的目光中喝了一大口。 不出意料,这一口呛的满脸通红。 李长安仿佛瞧不见丫鬟投来的眼刀,又给自己倒满了一碗,缓缓道:“还不知小姐名讳。” “秦……咳咳……” “小姐!” “秦归羡。” 李长安端起酒碗,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艳阳天,笑道:“不瞒秦小姐,以前我饮酒也讲究个一二,非好酒不饮,非好器不碰,可自从与人喝过这一碗酒后方知其中滋味无穷。喝酒嘛,无非是图个痛快,推杯换盏不叫喝酒,那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你我萍水相逢一场,无需在意旁的,眼下虽天色尚早,也无大雪,不知可请姑娘再饮一杯无?” 身为祁连山庄二小姐,秦归羡何时输过阵仗,即便李长安此番话听上去很有道理好似在有意安慰她给她找个酗酒的由头,但秦归羡仍是端起了酒碗,平静道:“请。” 一个时辰后,陆沉之回来了,她才走到门前,就听屋子里传出不知是谁的嗓门,在大喊:“小二,上酒!” 她沉着脸,推开门,眼前的一幕令她无比震惊。 李长安悠然自得的喝着酒,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可对面秦家小姐主仆二人,莫说那个已醉的一塌糊涂的秦归羡,就连丫鬟都抱着酒坛在打嗝,而方才那一声吼,正是这小丫鬟吼出来的。 陆沉之赶忙反手关上了门,拿眼神询问罪魁祸首。 李长安无奈失笑道:“这可怨不得我,我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好歹也是个小宗师竟能醉成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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