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哲压根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纨绔子弟们引人注目的游戏,又看向瑶台。 瑶台微微一笑:“公子,聊完了?” “聊完了,”秋哲轻佻地抬了抬下巴,道,“你既然要管这个闲事,好啊,那就你自己去跳一支,我们就放过这丫头。” 在场众人都安静下来,好奇地观察着接下来的发展。 瑶台一顿,随即同样用那种一言难尽的目光也打量了他一遍,轻轻启唇,没忍住道:“看你也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一张狗嘴,就吐不出象牙呢?” 人群里不知是谁哄笑了几声。 秋哲恼羞成怒:“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上前几步,又要动手。 瑶台往后一退,恰好错过他伸过来的手。 与此同时,一道轻柔的声音从人群另一头响起:“几位公子,莫非是要在我玲珑阁开业的大喜之日,来砸招牌了?” 李恒茂不耐烦地敲着手指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一道身影随着声音一起,在众人的注视下,从人群让出的空隙里,款款走了出来。 太子扭头看向来人,目光在对方厚重的面纱上凝视了片刻,仍然觉得她的眉眼很熟悉。 想到他先前得到的玲珑阁被秋澈入股的消息,李恒茂眯了眯眼,吐出一句:“四妹?” 瑶台皱眉,担忧地朝李青梧看去一眼。 秋哲原本没有看出来,被打断了还一脸不爽,闻言也惊讶地看了几眼李青梧:“你怎么在这?” 她在这里,是不是代表……秋澈也在? 想到这里,秋哲顿时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太子身后。 ——上次他爹三番五次警告,让他安生一些,别去招惹秋澈,免得对方又发疯把他们整进牢里去。 秋哲虽然不爽,但也确实对秋澈有了几分心理阴影,几乎到了提到这个名字就会谈之色变的程度。 一半是讨厌,一半是恐惧。 见李恒茂一口道破自己的身份,李青梧倒也不慌不忙,揭开面纱,忽略四面八方投来的惊艳或狂热的视线,朝他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万安。” 不是喊二哥,喊的是太子。 很难让人不怀疑,她这是在报复李恒茂一口说出她的身份。 四周哗然。 太子的四妹,那不就是长公主? 怎么一个小小的玲珑阁,今日来了这么多传说中的大人物? 李恒茂脸色一变,顾不上周围骤然变得嘈杂起来的议论声,不爽道:“四妹,你什么意思?” 李青梧垂眸,柔声道:“太子哥哥,是我该问您是什么意思——今日带了这么多人来,对一个弱女子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逼迫,莫不是存心闹事?” “关你何事?”李恒茂冷着脸,拍桌道,“本宫只是要看她跳个舞,如何就能叫逼迫了?” “我如今是玲珑阁的东家,”李青梧轻声落惊雷,轻描淡写地说,“太子哥哥若是知道,那再好不过。若是先前不知道,眼下也该知道了……二哥,不会连四妹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众目睽睽之下,皇家兄妹怎能传出不和的传闻? 皇帝最好面子,也最忌讳这个。 若是李恒茂不依不饶,今天的事传出去,皇帝肯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李青梧这样故意咬着不放,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没想到她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竟然如此伶牙俐齿。 李恒茂哑口无言,心中怒火无处可使,正要起身离开,身旁秋哲忽然说:“咱们又没打人也没骂人,不过就是来看舞的,哪里算砸场子?” 他憋了半天,偷偷看了眼,确定周围没有秋澈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长公主殿下……你好歹也是我的弟妹,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我也就算了,太子殿下可是你的兄长,你这样说,是在指责他做的不对吗?” “长兄如父,你一个女人抛头露面的,该是殿下谴责你才对,何时轮得到你说话了?”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女子都变了脸色。 如今正处在变法初期,法令实施不到半个月,许多早有反抗意图的女子,或者正在准备和酗酒家暴的丈夫和离,或者准备自己着手开始做生意。 秋哲这番话,让她们本就动摇的信念,更加变得不坚定起来。 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连长公主亲自经商,都要被人如此指指点点,那她们这些平民女子呢? 李恒茂豁然开朗,烦躁的眼神转为赞赏,扫了秋哲一眼,随即理直气壮道:“不错,本宫还没说你嫁了人还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你怎么还指责起本宫来了?” 李青梧垂首道:“二哥误会了,青梧没有这个意思。” 秋哲在一旁阴阳怪气添油加醋:“是没有这个意思,还是不敢有这个意思?太子殿下,这可说不准啊。” 李恒茂逆反心理也被秋哲也激励起来了,越想越觉得自己堂堂太子,为什么要这么怂? 不爽,真是不爽。 他挥挥手,往后一靠,漫不经心道:“行了,本宫懒得管你,你没事就不要打扰本宫观舞了——” 秋哲狗腿子一样,立刻狞笑着去抓那少女。 见少女哭得厉害,他手伸到一半,又转了转眼珠子,向瑶台伸了过去,舔了舔唇说:“瑶台姑娘,不若还是你来跳吧?” 李青梧横身挡在瑶台面前,难得冷下目光,道:“瑶台是本公主请来的贵客,我看在秋澈的面子上对你一再忍让,你莫要得寸进尺。” 秋哲听到秋澈,脸色又一变,一时被她冷凝的语气镇住,下意识去看李恒茂的表情。 但对方显然比他更应激,神情难看极了。 原本李恒茂并不在意是谁来跳这个舞,不过是想达到闹事的目的,逼出秋澈就够了。 可李青梧一提秋澈,他反而更加不爽。 秋澈秋澈,又是秋澈! 父皇偏信对方也就算了,李青梧也这样。 他这个兄长的话,难道还比不过那个小白脸? 李恒茂咬牙,隐约愤愤道:“好好好,四妹,你真是出息了,为了一个外人跟本宫叫板——我的忍耐有限,你给本宫让开,既然你如此顽固,我今天倒还非要看这什么瑶台姑娘跳一支舞了!” 不用他使眼色,秋哲听完他的话,立刻就朝瑶台扑了过去。 但因为李青梧挡在瑶台面前,他这一扑,爪子大概率要落在李青梧身上。 别说嫁为人妇了,就算没嫁人,被他这么大庭广众扒拉两下,也是要被指指点点的。 李青梧退了一步,但想到身后是瑶台,留没法继续挪动脚步了。 她只微微闭了眼,而瑶台则下意识伸手,焦急地去拉她。 但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反而周围都忽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她隐约听见有风声响起,随即有人惊呼:“那个人……怎么直接从二楼跳下来了!” 李青梧诧异地睁开眼,下一刻,就听见身边有道熟悉的声音,轻飘飘地说: “兄长。” 李青梧抬眼看去。 秋澈唇边含着一抹凉薄笑意,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仍然盯着秋哲,调侃般道:“好久不见。” 她拧着秋哲的手,姿态闲散轻松,看着似乎没用什么力气,却让秋哲滑稽地维持着这个姿势,几乎寸步不能进。 扫过对方忽然间变得惊恐僵硬的表情,秋澈轻声道: “虽然很久不见,但你还是和我记忆里的,一样恶心人。” 他们站在台上,差不多的身高,几乎看不出差别的五官长相,仿佛一对双生子。 可偏偏气质谈吐,截然不同,让人一眼就能分出孰高孰低。 李青梧看着她微微笑着的侧脸,一瞬间心里想的却是,这怎么能认错呢? 梦里的她,怎么可能会把真的秋澈和秋哲假扮的“秋澈”认错呢? 秋澈分明是天生的主角。 有她在,李青梧的目光永远落不到别人身上去。
第45章 争论 人群里,正要出手的扶风顿了下,慢半拍地收回了放在长刀上的手。 台上,秋哲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反驳她哪一句比较好,半晌才惊恐地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你……你怎么也在这!” “你都在这,我为什么不能。”秋澈冷淡地回了一句,随即手腕突然地微微翻转。 只听面前的秋哲刹那间面色惨白,爆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 李青梧吓了一跳。 等秋澈轻飘飘地松开手时,众人就见秋哲两只手的腕骨已经以一种扭曲的弧度垂了下去。 秋澈……直接,扭断了秋哲的手腕? 李青梧诧异抬眼,对上秋澈平静的目光,仿佛刚刚突然动手的人不是她一样。 秋哲疼得满头虚汗,龇牙咧嘴,一边往后退一边恨恨地放狠话:“秋澈!我现在是太子的人,你敢动我,就是在侮辱太子殿下!” 李恒茂正阴沉沉地盯着秋澈,像是应和秋哲一般,扫了一眼秋哲的手腕,冷冷开口道:“秋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怎么,也想要给本宫一个教训吗?” 秋哲立刻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理直气壮起来。 哪怕疼得手臂直抽搐,他也身残志坚地和太子告状:“没错,殿下,秋澈真是胆大包天,越来越不把你们放在眼里了,您快教训教训她——” 周围围观的人群顿时都有些不明所以起来。 不是说这两人是“兄弟”吗? 怎么看着,不像手足,反倒是更像仇人呢? 秋澈不冷不淡地走了一步,好像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太子,慢悠悠道:“殿下,这话应该我来问您。” “我听人说有人特意在开业之日闹事,还当哪个不长眼的格外愚蠢,没想到,原来是殿下您啊。” 太子语气一沉,气得人都要炸了,却还是难得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坐在原地没动:“……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秋澈微微一笑,“只是提醒一下您,您方才说错了。” “如今新律颁布,不仅公主殿下可以出面经商,平民女子也可以……青楼女子亦然,”秋澈轻描淡写道,“这是陛下亲自通过的律令法案,殿下不仅不知晓,甚至公然与新律叫嚣。” “若是传到陛下面前……” 想到这个可能,太子的脸又黑了。 他不再是那种悠然靠坐着的姿势,而是上半身微微前倾,手握在椅子扶手上,几乎青筋暴起。 看样子如果不是力气不够,他甚至想像秋澈捏断秋哲的手腕一样,徒手捏碎扶手。 双方对峙良久,太子慢慢看了回去,收起了隐约愤怒的阴冷目光,起身吐出一个字:“走。” 秋哲忐忑不安地看他思索半天,却思索出了这么一个结果,顿时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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