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澈本来以为她说的试试是病急乱投医的意思,谁知道效果如此出乎意料。 看来茯苓也可以重点培养一下。 不管如何,身边人用着还是要比夜明城里找来的江湖人放心的。 两人很快离开,按秋澈的吩咐,玉明穿上了李青梧的衣服,茯苓则重新守在门口。 一切看上去毫无异样。 秋澈并非是第一次来到诏狱,上辈子秋哲以她的名义闹出事时,她也来过一趟。 不过和现在不同的是,那时的她是以犯人的身份。 诏狱十八牢,每一道牢狱都有不同的酷刑。 凡是锦衣卫奉皇帝的命抓来的人,通通都关在这里。 而从古至今但凡进了诏狱的,不管是高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几乎都很少有人能生还。 因为这地方,最擅长屈打成招。 如今的镇抚司姓刘,名刘不休,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满脸横肉,看着凶神恶煞。 但秋澈上辈子和他打过交道,这人反倒是这群不拿正眼看人的锦衣卫里最通透的一个。 也幸亏他是镇抚司,否则这些贵女们进来的第一天恐怕就要被打得皮开肉绽了。 见到金牌,他像是诧异皇帝会将这种案子交给一个不及弱冠的侍读般,诧异地扬了下眉。 随即很快恢复如常,抬手给她放了行。 李青梧也在秋澈身后,低眉顺眼地跟了进去。 但侍女身为女子,实则是不能入这样的朝堂刑罚重地的。 有锦衣卫想拦,却先被刘不休伸手拦住,摇了摇头。 入了诏狱,这里就全是锦衣卫的人,又有刘不休跟在旁边,两人没办法交流太多。 秋澈把所有贵女们都提审过一遍,但只是简单地询问问题,并不做多余的。 她们在诏狱待了一天,还算衣衫整洁,看起来刘不休并没有对她们做什么。 一开始有些贵女们并不配合,一个个都鼻孔仰上了天,并没有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叫嚷着要让他们赶紧放人,不然就叫自己的爹/哥哥/弟弟来教训他们。 如果不是在纪律严明的锦衣卫,秋澈几乎能想象到,周围会是如何哄笑成一团的。 当然大部分贵女夫人还是很识时务的,深宅大院教给她们最多的如何勾心斗角,最擅长的事就是见机行事。 也有些小姐并不认识她,提审过程中时不时看她几眼,大概是见她仪容俊秀,说着说着就脸红了。 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秋澈从头到尾都是目不斜视、语气平静地询问着自己该问的问题。 最后一位贵女起身时,大概是见她语气温和平易近人,便鼓起勇气,大着胆子问了句:“不知大人名姓?” 气氛于是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带着她走的两个锦衣卫面面相觑,而旁边的刘不休也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并没有开口阻止。 秋澈身后,李青梧垂眼,微微攥紧了身前搭在一处的手指。 众目睽睽之下,秋澈笑了笑:“齐小姐说笑了,下官人微言轻,若是要事后苛责在下,下官可不敢报上名姓。” 这其实就是委婉的拒绝了。 齐小姐红着脸,不知听没听懂,但也没再问下去,福身离开了。 李青梧微微松开了手,不知怎的,在心头舒了一口气。 刘不休看了个乐呵,玩笑般道:“秋大人实在不解风情,人家姑娘哪里是要苛责你,分明是中意于你啊。” 秋澈仿佛才反应过来般,惊讶道:“如此一来,倒是拒绝得对了。在下已有长公主为妻,恐怕要辜负齐小姐好意。” 刘不休笑着摇摇头,没再说下去,转而道:“秋大人审了这么多人,可问出什么来了?” 秋澈却道:“不急。” 下一个提审的,是瑶台。 见到秋澈,她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来是惊讶还是了然,总之,在看到旁边还有锦衣卫之后,她迅速进入了演戏状态。 她声情并茂地哭诉了一番自己是如何被人强迫的,其他事情,她则毫不知情。 秋澈挥手让她下去,又让人将袁符带了上来。 堂堂正三品,与崔文申还能称得上一句同僚的金吾卫统领,如今却憋屈地被关在锦衣卫的地盘,看得出来,袁符很不爽。 他生得俊逸,沉着脸时也并不让人觉得生气。 秋澈却不惯着他,上来第一句话就是:“袁统领昨日是被何人带去后院厢房的?” 袁符脸上表情有些古怪,但只是一瞬间,很快又恢复如常:“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莹雨。” 秋澈并不意外:“理由?” 袁符顿了顿:“娘娘有何吩咐,轮不到我等过问。” 言下之意是,没有理由,就直接去了。 秋澈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信了还是没信:“也就是说,当时皇后娘娘并不在你身边?” 袁符又是一顿:“自然。” 但秋澈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 她语气平淡,问题却极其犀利:“大人分明是奉命保护娘娘,为何那时会不在娘娘身边?” 袁符喉结不是很明显地吞咽了一下,眉眼沉沉:“这似乎与案情无关。” 秋澈似笑非笑:“大人此言差矣,下官既然接手此案,自然要将此案来龙去脉都查的干干净净,才能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人觉得相不相关不重要,”秋澈点了点桌案,笑说,“我觉得相关,才重要。”袁符腮边一刹那露出了几条凸起的青筋。 他垂眸,没再与秋澈对视,反而沉默了下来。 颇有几分我若是不说,你一个小小文官又能奈我何的样子。 秋澈等了一会儿,又在这死寂的沉默里,平静地开口道:“大人若是不愿说,那就只能继续呆在诏狱之中了。” 袁符霍然抬头:“你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说了就能出去了? 秋澈歪了歪头:“抗拒沉默,就代表心中有鬼,自然要留在这里等候刘大人们审问……袁统领听不懂吗?” 刘不休在她旁边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袁符胸腔起伏了两下,似乎有些愤怒。 但很快,他就压抑住情绪,迅速开口道:“我吃坏了东西要如厕,自然没办法跟在娘娘身边,这是私事,怕娘娘苛责我便没说,私自离开了一趟——如何?满意了吗?” 秋澈笑着看他,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 片刻后,她又慢悠悠道:“莹雨将你带到厢房后,去了哪里?” 袁符皱眉:“不知道。” 秋澈还没说话,旁边的刘不休突然开口问:“以袁统领的本事,进入厢房后,难道没有察觉香炉有什么不对劲吗?” 袁符身后出了些冷汗,还是沉着脸说:“自然是有的,可那女子硬要缠上来,待我能脱身时,已经控制不住事态了——都是男人,刘大人应当明白某的意思。” 刘不休没说话,又靠了回去,朝秋澈面露几分歉疚的神态,示意她继续。 秋澈没再问下去,只说:“带国公夫人过来吧。” 袁符以为自己能走了,结果被两个锦衣卫带着七弯八拐一通,竟然又回了方才的那间牢狱。 他愤怒地转身道:“为何本官不能走?” 锦衣卫啪嗒一声在牢门上落了锁,又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没回话,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 竖子!竟敢骗他! 袁符一身怒气无处撒野,一拳打在了墙壁上。 但诏狱的牢笼固若金汤,这一拳下去无事发生,反倒是他的拳头破了层皮。 袁符怒火滔天地站在牢里,在心中给那个姓秋的文官狠狠记了一笔。 另一边,国公夫人一步三咳地被带了上来,在提审的椅子上落了座。 她养尊处优大半辈子,看样子很不习惯坐在这样简陋的椅子上,拧着眉看向秋澈。 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年轻的面孔,国公夫人咳了两声,缓缓道:“陛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秋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在面前的书卷上写了些什么,单刀直入地问:“夫人昨日为何要办这场赏花宴?” 国公夫人猛地又咳了几声,疑惑道:“自然是到了荷花盛开的季节,我等后宅妇人,难能有一次赏花的机会,这难道也不许吗?” 秋澈笑笑:“下官没有这个意思。” “不知在前往后院厢房时,您与皇后娘娘是否在一起?” 国公夫人点头:“老身身子不好,她一直跟着老身,寸步不离,从未离开过。” 秋澈点点头: “皇后娘娘可有透露过想要单独去后院的想法来?” 国公夫人更疑惑了:“没有……她无事要去后院做什么?” 秋澈顿了顿,仍然没有回答,接着问:“那您可注意过,皇后娘娘身边的莹雨是何时消失的?” 国公夫人回忆了一下,这次摇了摇头:“老身年纪大了,记不清了……不过,莹雨那孩子向来也是跟着皇后,从不离身的。” “她死得蹊跷,几位大人可要查清楚了,平她冤屈。” 秋澈应下,说这是自然。 她又问了几个小问题,国公夫人虽然不解,倒也一一坦坦荡荡地回了。 至此,审问结束。 除了袁符,其余贵女包括国公夫人和瑶台,通通都被放了出来,只是被要求对此案案情三缄其口。 否则诏狱伺候。 秋澈从诏狱出来,与刘不休双方拜别。 对方问她可有头绪,秋澈只笑着说,要去宫中再问一问皇后娘娘。 刘不休便也没再问。 反正案子归秋澈管了,她想怎么查,皇帝都怪不到锦衣卫头上。 上了马车,李青梧终于敢抬头,她松了松僵硬的脖颈,问秋澈:“又要入宫?” 秋澈道:“嗯。没事,这次你不用进去了。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皇后与李青梧朝夕相处十几年,到底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万一认出李青梧是谁,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青梧点点头,没有意见。 她看秋澈说完这话,又坐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便也将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怕打扰了她的思绪,安静地不再吭声。 秋澈默默回忆了一番方才的问话内容,结合了小姐贵女们的口供,开始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案件雏形。 等她从宫里出来,已经是日落西山。 李青梧等得都快要在马车里睡过去了,才听见有人上车的声音。 “怎么样?” 秋澈笑笑,道:“一切顺利。” 马车上不好聊,一直回了公主府,李青梧换下这身侍女的衣裳,两人才坐在书房中,开始逐一对账。 秋澈一开口就惊为天人:“吴相有叛国嫌疑。” 李青梧窒息了一瞬:“……何出此言?”
129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