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泄了气的车轮已经变得干瘪,她和阿绵面面相觑,各自觉得是对方的锅。 阿绵输在不能说话。 “你把车轮压爆了,我刚买的车!” 江浮蹲下身检查了一番,看着那颗扎在前轮的钉子,欲哭无泪。 还有几公里,自己走也就罢,推着阿绵走她能疯掉。可她刚刚自信地拒绝了冯澄来接送的提议,才刚过去几分钟就变了口风,听起来好丢脸。 “三公里而已……” 冯澄把猫粮配好,从六点等到六点半,眼看天色变暗,还不见江浮人影。她站在二楼阳台踮着脚往外看,忍不住吐槽。 “五百米就算是爬,爬三十分钟也该到了。” “她是骑着车去的吗?” “是吧,”冯澄不太确定,“前天江小姐让我帮忙买辆自行车,喂猫的时候带过来,她这几天总去海边遛猫,那填了成排的弱波石,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你去接一下她。” “啊?为什么?” 林声倒了杯酒,往书房走去,“我想,她的车出了故障。” 冯澄找到江浮的时候,她正坐在一公里外的某个长椅上,神色萎靡,旁边的阿绵也是一脸虚脱相。 不知道刚刚的路程她们经历了什么,自行车后轮也被钉子扎爆,现在前后轮呈现完美的平衡。 冯澄有点不敢把车开过去,远远地摁了喇叭,发呆的江浮抬头看了眼,像见了救星似的牵着阿绵走来,没两步又回头把那瘪胎自行车推上,看起来十分滑稽。 冯澄心血来潮,给林声拨了个视频电话,第一次被挂断,她没气馁,第二次终于接通。 林声看着冯澄怼到面前、笑得眉目弯弯的大脸,刚想挂断,镜头就被转换过来。 “林老师你快看!” 透过摇晃的屏幕,林声看到一人一猫一车艰难挺进,在海风里走得颤颤巍巍。 冯澄笑得忘乎所以,直到江浮走至近前还没意识到要收敛,等她再低头,林声已经主动挂断了视频。 江浮累得双腿快要散架,这时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把阿绵往车后座里丢就跟着坐上去。然而没等她静下心休息,冯澄就开启了话痨模式。 冯澄的话没头没尾,江浮像拼图似的东拼西凑,才从里面提取出关键。 林声准备开两万工资聘请她做阿绵的铲屎官,并且还要在海湾别墅住一段时间。 两万。 江浮困乏的脑海瞬间清醒,她本来还拿阿绵枕着头瘫在后座,这下直接坐正了身子。 “你以前过来喂猫,林声给你开多少钱?” 这句话直接戳到了冯澄的心窝,她苦着脸,却不敢说老板不是,只能把怨言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零元小工,廉价劳动力。” 江浮没有安慰受伤的冯澄,又问:“林声为什么……要来这边住?” 自从洝州回来,林声就把海湾别墅让给了她,几乎不会过来,就连上次犯胃病也不愿意多留,几次三番挂断她的电话。 江浮不蠢笨,如此种种明显是不愿和她多待,所以后面她再也没打过电话,可今天林声忽然回来又算什么? 短短数月,她似乎成了已经咬钩的鱼,林声手里的钓线时松时紧,她离林声也忽远忽近。 “嗐,林老师性子冷,天塌了也不会和我说,这个问题,只能江小姐自己开口问,你要敢猜也行。” 江浮想到那两万薪资,彻底摸不清林声的意思。明明可以无偿让冯澄代劳,何必多此一举花钱让自己照顾阿绵,过段时间合约结束,这份工作还不是照样落回冯澄身上。 “林声最近是不是很忙?” “是吧,我陪着跑了好几场活动,今天似乎在筛剧本,江小姐为什么这样问?” 江浮心里装着事,下意识说出了口,“猜的,合约上写着半月,她已经很久没有——” 江浮及时止住话头,听得兴起的冯澄却不肯罢休,促狭问:“很久没有什么?” 那露骨的眼神盯得江浮心头发烧。 “我没有那种想法,真的,你别误会。” 冯澄哦了声,显然不信。 一公里开车不远,没多久就回到了别墅。 趴在后座的阿绵眼尖瞧见二楼阳台的林声,瞬间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车门刚打开就嗖地一声冲刺出去。 只是它在海边沙地滚了一下午,毛发脏兮兮地还没洗澡,即使挠得玻璃门吱呀响,林声根本不允许它近身。 阳台原本空荡的角落被填满,江浮在那养了盆散尾葵和圆叶刺轴榈,冬末仍是苍翠一片。 林声今天穿了身瓷青色的高领毛衣,站在其中竟有种格外的契合感。等阿绵被冯澄抓去洗澡,她才打开玻璃门从冷风萧瑟的阳台出来。 不管是去是留,林声从不解释,这次依旧如此。她拿着空掉的酒杯回到酒柜前,想从挂架上取新杯给江浮也倒杯酒,可想到对方从前喝醉的样子,还是改了主意。 不知阿绵做了什么,冯澄抓狂的叫声从一楼传来。江浮侧头看那拖着湿漉漉毛发、踩着地毯迅速跑上二楼的猫,默默阖上了门。 “你要在这住多久?”江浮听着外头的抓挠声,憋了很久的话终于问出口。 “一周,”林声抿了口酒,“或许两天。” 这么匆忙。 江浮有些失落,她看着那握在手里的高脚杯,猜不出林声在她们回来前喝了多少,因为酒柜前还放着两瓶启塞的酒。 “我看你那天胃病发作,冯澄那么镇定,想必是常有的事,为什么还要喝酒?” 门外响动慢慢消洱,江浮嘴比脑快,等注意到林声忽然滞涩的动作,才想起这怨怪的话从自己口中说出并不合适。 林声和她,甚至连情人都不算。 这种关心,听起来逾矩又令人发笑。 只是话已经说出口,这也是江浮心底真实所想,她走到阳台给那株散尾葵浇水,没有再藏着掖着余话。 “这样伤胃,酒精刺激了胃粘膜,发病会更加频繁,你还是改了吧,至少别喝那么多。” 对不想回答的问题,林声始终以沉默相待,她没有应下这句话,递到唇边的酒杯却不动声色放了下来。 天色暗下,冯澄给阿绵洗完澡后,就跑去把扎爆胎的破自行车从尾箱取出来,蹲在地上左看右看有没有维修的可能。 江浮站在阳台远远看着,心底的压抑急需一个突破口抒发。 “我想夜骑。” 意料之外,林声比刚才听她说喝酒伤胃时更沉默,很久很久没有回答。 江浮疑惑地回过头,和林声相对而视,看着那双似藏幽光的眼睛,她读懂了里面蕴藏的情绪。 脑中似乎有根弦丝崩断,脸色随之越来越红,染上绯霞,迅速晕染至耳后,甚至连脖颈都没能幸免。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不对,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江浮心底似有野火烧燎,连喉咙也在蒸腾热意中变得干涩,越解释越乱,“我是说出去夜骑吹风,真的只是夜骑,我不是那种人,你别……” 那个眼神让江浮隐约察觉到,林声一定是想歪了那句话,会错了意。她感受着鞭挞在身上的目光,第一次在和林声的独处中落荒而逃。
第40章 (二更) 她们没人会修车,阿绵更不可能,夜骑当然去不了。只是江浮这段时间夜里总出去,早已养成一种短暂的习惯,原本避着她的林声突然要留住几天,让她在欣喜之外多了点无所适从。 林声话少,虽然有冯澄和阿绵从中调和,让江浮不至于尴尬,但她今夜并没有那种想法。她知道林声也同样如此,所以不想在别墅里安静呆着,打定决心出去吹风到凌晨。 这里离市区太远,别说餐馆,连外卖都很少配送,冯澄来喂猫都会询问江浮想吃什么,第二天就带着大袋小袋的新鲜肉蔬回来。 江浮平时做饭比较随便,但今天林声来,她把所有重油重辣的菜谱剔除,末了还是觉得不够,装作不经意向冯澄打探口风。 “林老师饮食比较清淡,烧烤火锅之类的重口食物从来不碰,跨年夜那次是例外,倒也不是说不喜欢,只是她胃里有毛病在,苏姐总让我盯紧点儿。” 江浮想起那天林声陪自己出去,既然吃不了重口,为什么她还是进了烧烤店,是看到自己眼馋,还是疲于改变目的地? “怎么,江小姐你要给林老师做饭?” 江浮反驳:“什么叫给她做,你不吃我还吃呢。” 她说着便从厨房走出来,发现林声不知何时已经下到一楼,正看着放在天井正中的透明小鱼缸,里面游着几条黄姑鱼。 阿绵的大脸刚往鱼缸里凑,那些鱼立刻翻了肚皮再没动静,直到它兴致缺缺地走远,它们才又恢复原状游动起来。 “这是你海钓的吗?” 江浮摇摇头,“昨天退潮搁浅,我捡回来的。” 不过林声的话提醒了她,今晚不能夜骑还能做些什么,她把鱼缸搬到阿绵够不着的地方,眼里含着期许。 “我可不可以开你的车去买副钓具?” 江浮没尝试过夜里海钓,难免有些激动,下午徒步推车的周身乏痛抛到脑后。虽然这估计得闹到后半夜,但她想起林声的胃病,心里暗暗酝酿起一个计划,一个不可言说的关于林声的计划。 林声眼底沉下一片暗影,孟行恪的告诫仍在耳畔,她不太敢让江浮深夜驱车前往市区,于是什么话都没留就走上二楼。 被拒绝已成为常态,江浮注视着林声离开的背影,若说伤心倒也谈不上,只是以为林声不喜欢自己开她的车,才会以这种冷淡态度回绝。 江浮郁闷没多久,林声忽然把她叫上了二楼,而后走到尽头的书房前,轻轻拧开了房门。 自从入住海湾别墅,除了自己呆的客房,江浮几乎不会游逛别地,她止步于门口,守礼地看林声往深处走。 书房的布局摆设太过沉稳贵重,空气异常沉闷,像是许久没有进过人,浮尘在呼吸里窜动。 林声绕过角落放着的一堆录音设备,从书橱暗格取出一包东西,放到了江浮手中,沉甸甸地压得她差点失手掉落在地。 “这是?” 江浮带着困惑拉开黑布袋,等看清后,划到一半的拉链跟着她的话停住。 里面放着副定制钓具,样式精美却也老旧,黑金暗线绞着竿身,卷线轮还是江浮小时候看到的那种黄铜纺车卷线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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