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藤比林声来皇港的时间更早,她身为金牌经纪人,这些年几乎不会带新人,霍伊那句“以后由苏姐带”,直接把她刚才那番委婉的拒绝当成了耳旁风。 她将钢笔归回原位,及肩直切发和一身白色小西装,衬得她在年龄之外多了几分沉稳干练。 “我现在带着林声,很难分心,无法保证能将你捧上高位。” 霍伊没想到是这样的收场,不免有些难堪,红着眼睛努力想要挽回。 “苏姐在圈内的名气公认,您能将林老师一手带到如今,能力自然顶尖。而且我年纪还轻,需要时间历练,资源好坏并不强求,能有机会和林老师接触就是莫大的荣幸,还请苏姐再考虑考虑,我在良盛娱乐时就一直想见你们。” 霍伊这话说得过于用力,显得没很情商,既暗讽林声年纪不小,她在良盛吃饭又看着皇港的锅。 饶是苏藤混圈多年,一向严谨自控,也不由得拉下了脸,话里不留情面。 “听说霍小姐跳槽皇港,是奔着更大的发展而来,林声走到如今花了十三年,你准备花多久?而且我要纠正霍小姐一句话,刚才你将功劳全推我身上,否认了林声这些年来的努力,实在很抱歉,你适合更好的经纪人。” 霍伊见苏藤心意已决,知道自己搞砸了好不容易挣来的见面机会,而林声始终旁观没有解围的意思,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办公室。 室内香水味笼罩难散,苏藤打开空气净化机,她喝了口热咖啡,忽然叫停林声。 “听说邓归最近埋头写双女主剧本,过几天应该能送到陆导手里,你想接吗,还是说休息一段时间,我知道你在洝州港城两头跑很累,拿不准你的意思,如果你想休息的话,到时候陆导找上门,我就给推了。” “由你定,”林声想到双女主几个字,又问:“那个剧本叫什么?” 苏藤低头想了想,又放下咖啡翻看邮件,几分钟后才不确定地看向林声。 “叫什么《浮生》,小道消息说是邓归从夜瑟淘来的po文,我没看过不太清楚,虽然前些年他根据po文改编的另一部剧挺叫座,但这种尺度的剧本,即使删减也可能面临无法上映的风险,所以按我的意思,你还是别接,我给你推掉就是。” “到时候剧本出来,发我一份。” 苏藤被这句话震住,她记得林声以前明确表示过,不接po文改编的尺度剧。 在苏藤晃神的功夫,林声已经进了电梯来到皇港高层。上次续约争吵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孟行恪,这次主动来公司,只是为了江浮的事。 孟行恪罕见地放低态度,拉近渐成沟壑的裂隙,“我最近也在留意各大医院,找匹配的心脏资源,为阿虞争条活路,你不必常去探望,那边我会派人照顾好。” “舅舅不知道吗,”林声低嘲,时隔多年再次喊出这个称呼,“阿虞主病在心,不在身。” 孟行恪没有从中听出任何敬意,他沉下眼睛,端着长辈的威严。 “我知道你不满我的监视,可人红是非多,现在外界有多少双手想毁了你。” “那个女孩的背景我调查过,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街边混混,我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要懂克制,不要闹得收不了场。” “你喜欢女人可以,但凡事要有度,往后只要不暴露在公众面前,随你折腾。” 孟行恪惯于□□,林声的态度让他如鲠在喉,“我接手皇港这些年,砸资源将你捧到高位,替你找到了最有价值的道路,你还有哪里不满意?” “演员这条路,从来都不是我想走的,你救过我父亲,可也借此将我绑缚在皇港。”林声答得从容,不温不火。 “你想走什么路?自然录音师?如果当年我放任不管,你今天只会是个籍籍无名的录音师,林声,人要学会辨别什么值得做,当年我不许你出去,将来更不会。” 在孟行恪看来,林声天生适合演员,自然录音师不过是笑话。他不喜欢有人脱离掌控,可林声这些年已经隐约有脱缰之势,如果不是考虑到还在医院的林虞,她绝不会签下那份续约协议。 “林声,不要因私欲影响了别人,我这些年穷尽心血替林家撑起皇港,耐心已经很有限,你在履行完合约前,最好不要和那个女孩闹出事,否则……” “江浮不过是笼子里的金丝雀,能翻出什么风浪,我对她只有玩心,没有感情。” 林声眸色冷然,她不想作无谓的争吵,走到门口又缓缓顿下脚步,“舅舅,不要把无关的人牵连入局,她什么都不知道。” …… 回去路上,林声想着孟行恪咄咄相逼的话,难得不在状态。 “你觉得,我把江浮带在身边怎样?” 冯澄手握方向盘,开着车没法回头看,只能将身体后倾,“江小姐作为圈外人,您身边又没有适合她的工作。” “网上一直有关于您性取向的传闻,江小姐生得那么出众,很难不让人起疑心,总之那些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么多年没变过,突然换人,肯定会引起媒体的连环反应。” “不是换别人。” 冯澄如梦初醒,扁了嘴欲哭无泪,没想到自己捧了那么多年助理饭碗,现在竟然要面临失业窘境。 “您打算让江小姐顶替我的位置?” 林声垂下眼帘,无人能懂她心底担忧。 这段时间她没有需求,江浮毫无所觉,以为她是档期太忙,却不知道,杀青后的空窗期才刚刚进入尾声。 合约早已失效,林声无法再以欲望为枷锁将江浮留下。或许是曾经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与性有关,除了洝州穿城河畔还有前不久犯胃病那次,她并不习惯与江浮日常相处,让江浮搬离这里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孟行恪利益至上,不久前的谈话仍在耳畔,虽然他应承不会多管此事,但眼下情况不明,江浮顶着穿书者的身份,她自己淌浑水在外租房,最后什么下场实难想象。 林声多了丝无法窥视的耐心,想给江浮找份不太抛头露面的工作,又能暂时地把人留在海湾别墅。 “你觉得江浮适合做些什么?” 冯澄等红绿灯的间隙,挠了挠额头,认真回道:“江小姐身上书卷气很浓,像个作家。” 这句话像根引线,林声想起那天看到的po文,想起江浮那句“她给的实在太多”。 她抿了抿唇,“阿绵缺个人照顾。” 冯澄脑子没转过弯,“什么没人照顾,您忘了我都照看它三年了,况且我抽不出空去海湾别墅时,定期打扫的人也会看顾,再不济,江小姐也能配粮。” 林声远远望向前方路口跳动的指示灯数字,眼底情绪不明。 直到绿灯出现,冯澄也没摸透话里含义,等踩着油门开出去二十米远,她脑中才陡然灵光一闪,试着去猜林声心思。 “阿绵的确没人照顾,我每天跟着您跑活动那么忙,江小姐总呆在海湾别墅,可以顺便照顾。” “给她开两万薪资。” “什么!”冯澄突兀地拔高声音,“为什么我喂了三年,一分钱都没有?我真的要哭了,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廉价的劳动力。” “林老师,可不可以让江小姐挪挪位置,我养猫,她当您的助理。” “可以,”林声抬抬眼皮,“她两万你八千。” 冯澄:“……” 她彻底自闭,耷拉着肩膀专心开车,不再抱希望自己老板能回心转意。 林声想起孟行恪今天的话,眼底忽黯,“这半个月先不回旧城区。” “您要做什么?”冯澄及时终止导航。 “调转方向,去海湾那所房子,在空窗期结束之前住段时间。” 冯澄缓下车速,来回从车内后视镜看林声,对这句话的理解显然出现了偏颇。 “林老师,有句话很不该说,可我也得说。” 她憋得涨红脸,很久之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纵欲伤身。”
第39章 (一更) 海湾别墅虽然地僻,但五百米开外就是海。避风处没被开发成港口,也没有海滩,绵长的海岸线只看得到几块滩涂地,纵目可及满是弱波石。 林声消失这段时间,江浮整日窝在房子里,连邓归跟她说改编进度的事,也是神色恹恹没有兴趣。偶尔她也会带着不对付的阿绵去海边闲逛,本意是出来遛猫,结果没多远就成了猫遛她。 缅因猫体格壮硕,阿绵拉着牵引绳在前头跑得飞快,江浮根本拦不住它那股牛劲,每次都被迫来一次长跑。今天她终于学乖,骑上自己买的自行车,把牵引绳拴在车把,任猫怎么折腾也能轻松追上。 扯着自行车跑了三公里后,阿绵的牛劲终于花完,趴在地上再也不愿意动弹。江浮无奈将它抱起放进车筐,顺着栈道慢慢往前,耳边只剩海浪拍着弱波石的嘈杂哗声。 傍晚准备骑车往回走时,江浮注意到放在卫衣前兜的手机在嗡鸣振动。她以为是冯澄让自己带阿绵回去投喂,连号码都没看就回拨过去。 “它有点重,我光靠脚蹬驮回去有点费劲,可能得晚一点,你要是等不了就告诉我比例,我过会儿自己配粮喂它也成。” “你在哪儿?” 江浮吓得手机摔在护栏边,差点就掉进弱波石堆里。她放下脚撑弯身捡手机,结果阿绵忽然一个半空跳,直接把自行车撞翻。 “……” 阿绵打了几个滚变得灰扑扑,江浮暗骂了句活该,她拾起屏幕裂开的手机,看着通话界面明晃晃的林声二字,呼吸莫名停滞两秒,直到海浪再次拍岸才回过神。 “你在哪儿?”林声又问了句。 江浮环视一圈,别说人影,连个路牌都没有,她吞吞吐吐,给了个宽泛的答案,“海边。” 运动手环显示她的心率忽然飙升。 或许是听到江浮抱怨驮不动阿绵,林声停顿了片刻,“需要冯澄去接你吗?” “不用,就五百来米。” 江浮忽然想起,她刚刚被阿绵扯着跑了三公里。等她想把话收回时,林声已经挂断了电话。 “三公里而已,”江浮将闹脾气的阿绵塞回车筐里,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会儿就骑到了。” 然而还没骑出三百米,前轮就传来一阵爆炸声,自行车肉眼可见矮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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