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江浮,这并不是林声的东西。 如她所想。 “我父亲以前的钓具,你要是愿意就拿去用。” 江浮把钓箱拉回原貌,神情犹豫,“没征得同意,私用或许不太好,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夜钓,你收回去吧。” “他已经走了。” 林声目色无澜,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江浮愕然,不敢置信地抬头。 她从前上网搜索过几次林声,每次都是空白背景,本以为是公关太强就没当回事,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林虞在医院苦苦挣扎,她的父亲意外离世,那她的母亲呢? 江浮在脑海里细细搜索,甚至连原主的记忆也倾倒出来翻找了个遍,却遗憾地没有找到一丝关于林声母亲的残影碎片。 等江浮拉回神游的思绪,林声已经走到楼梯口,她急忙站起身,刚迈出半步又收回脚。 “林声,你会去吗?” 其实她想说的是,你会陪我去吗,可她的胆子全花在了写po文上,再榨不出丁点儿勇气将这句话说出口。 林声能在这住几天,说明工作并不忙,今晚完全可以抽空一同去夜钓。 意料之外的是,她再次拒绝了江浮。 江浮心思寂寥,顿觉海钓乏味,可她刚刚问来钓具,又不能借口不去,只能拉上冯澄,踩着夜色往海边走。 林声明明有空,却不愿意同来。 江浮背着钓具倚站在路灯下,任咸腥的海风打脸,她出神看着夜里涨潮后泛着白沫的海水,而后走下阶梯,找了个弱波石不太多的地方,铺开软垫就坐了下去。 还未上鱼,她就开始心烦。 “林声为什么不愿意来?”她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冬末即将过去,冯澄没料到夜里海风还会这样凉,穿了件外套就跟出来,现在将手缩在袖子里直吸鼻子。 “我做助理才五年,这事儿你问我也不清楚,只是……”冯澄的声音低了下去,似在犹豫该不该说。 江浮静静等着没有追问,过了大概十分钟,冯澄才把羽绒服帽子扣在头上,她挨坐在旁边,盯着引鱼的荧光灯在水里上下浮动。 “林老师好像一直都不太近水,拍戏时也是。” 那就不是自己的缘故。 江浮悬心忽松,转瞬间又提起。 林声惧水,是因为什么,她不知道。 那条咬钩的鱼在来回遛了十来圈后,终于力竭,被江浮收线拉到了岸上。冯澄避之不及,被甩动的鱼尾溅了一脸水。 江浮带着手套取钩,将那条只有巴掌大小的花身鯻放进水桶。她搓饵准备再钓时,忽然看到远处栈道慢慢走来一个人影。 是林声。 她还是来了。 江浮有点近视,加上夜色笼罩,明明看不清脸,她却无比笃定来者的身份。只因为她夜里来过这里好多次,从没见过旁人。 或许是冯澄吐槽过这儿钉子遍布,那辆车被林声停在栈道尽头,她在夜色里慢慢走来,旁边还跟着只上窜下跳的猫。 江浮看得太专注,什么时候将饵料抛进了水里都不清楚。直到荧光灯闪动,那悬在鱼竿上的铃铛突然发出清脆响声,她才恍惚提竿往后拉,没把钓线扯脱。 身体呈流线型的沙梭鱼脱离水面,甩着尾摔在栈道上,江浮刚戴上手套,还没来得及过去脱钩,阿绵就疾步冲来将其压在爪子下。 它穿着身紧绷的碎花袄子,显得毛发蓬松的脑袋格外庞硕。 江浮:“……” 林声比冯澄有先见之明,戴了防风的素色羊毛围巾,整个人冷意清凌,安静得只有几缕长卷发在海浪声里轻舞。 江浮有种错觉,就算林声混在人群里,她也能一眼辨别。 “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林声淡淡瞥了眼阿绵,“它闹着要来。” 下午疯跑几公里,阿绵一副半死不活的虚脱相,怎么可能还愿意出门。 江浮没有戳破这显而易见的谎言,她弯腰把那条沙梭鱼抢走,扑通一声丢进水桶里,没让阿绵吃下去。 海边夜钓需要减少照明灯,在这月光铺洒的夜晚,竿梢微晃也清晰可辨。除了悬崖高处近海的灯塔,光源只剩水里浮动的荧光灯。 林声没有走下台阶,只是远远地看江浮在昏暗的光线中装卸鱼竿,看她在海杆尽头挂上铃铛,看她抛饵、上食、遛鱼,循环往复。 冯澄拿着抄网跑到水边,时而惊呼。 “这里这里!江小姐,快拉过来!” 林声始终和岸边隔着十米远,触目可及只有灯光照亮的海岸一角,更远的海面被夜色吞噬,只剩昼夜不息的哗声。 无人知道,她藏在袖中的指尖悄然蜷起,死死掐进肉中,才压住想要离开的脚步。 随着时间流逝,水桶里的鱼越来越多,黑鲪、海鲋、沙梭还有黄姑鱼……个头不大性格却十分凶猛,扑腾声越来越响,引得阿绵忍不住上前凑热闹,被溅了一脸水。 夜里十一点,江浮终于收杆提桶。 冯澄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看阿绵扒拉水桶,照它这兴冲冲的模样,估计桶里的鱼逃不过被玩弄到翻肚皮的命运。 “江小姐拿回去做什么,我还以为你只是钓着玩,结束就放生呢。” “明天,或许后天,你就知道了。” 江浮看着已经率先走出五十米远的林声,总觉得她来到海边后情绪变得格外低迷,又摸不透其中千丝万缕的勾连,她偶然间想起冯澄的话。 林声不近水。 江浮疑虑绕心,却不敢诉诸于口。 林声自己不愿意说,她问再多都无用。 安全抵达别墅后,江浮简单作别就回房间洗了澡,头发还没吹干就躺回床上,只是她心思烦乱,翻来覆去几小时仍旧睡意全无。 深夜三点,暴雨忽降。 江浮烦躁地掀开蒙头被子,没有开灯就起身走到窗边,豁然拉开窗帘。外头蓝紫闪电交加,沉闷雷声震得她心头发慌。 门外隐约传来几声抓挠,还有焦急的呜声,差点淹没在雷雨里。阿绵半夜吵闹是常有的事,江浮静立窗边望着外头瓢泼的雨水,没有过多理会。 以往只要她假装熟睡,阿绵都会气馁离开,可这次挠了整整五分钟都不愿停歇。 江浮赤脚走过去拉开了门,阿绵抓挠的动作收不住差点勾到脚踝。她正要低声训斥两句,就被阿绵咬着裤腿,生拉硬拽往林声房间拖。 或许是刚刚阿绵从里面跑出来,本该紧阖的房门留了条小缝,从中泻出一线橘黄灯光,照在江浮的脚背上。 举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敲下去,门就被阿绵粗鲁地撞开。 “……” 江浮紧攥门框,才压下落荒而逃的冲动。 林声还没睡,或者说刚刚惊醒不久,发梢被冷汗濡湿后凌乱贴在额间,即使有温暖灯色作掩护,依旧挡不住她苍白的面色。 她倚坐床头把台灯调得很暗,竭力使呼吸平缓,“你来做什么。” 江浮被话里的疏远蛰得生疼,她指了指刚才拽着自己往里走的阿绵,却发现那死猫撞开门后就跑得没了影,现在只剩她孤零零站在林声的卧室门口,接受着盘问。 直觉告诉江浮,林声的反常和夜钓有关。 “你凌晨惊醒,在想些什么?” 林声把台灯摁灭,房间内彻底陷入黑暗,她疲累地闭起眼睛,脑海里控制不住巡回梦境,那具被泡得肿胀的尸体似乎就摆在眼前。
第41章 (一更) 江浮注意到床头柜上刚拧开的小药瓶,只是隔得太远,加上林声刻意遮挡,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些字,房间内就陷入了黑暗。 林声始终冷着态度,不愿江浮窥见内心角落,手边水杯已空,她倒出两粒药片无声吞咽,任苦涩感麻痹味蕾。 “你回去吧。” 简短的几个字重得像石磨,把江浮满腔话语尽数碾碎,她在黑暗里握紧门把手,往林声的方向看了很久,直到外面的雨势变小。 她放轻了声音,在雷雨声里不甚明晰。 “早点睡,别想那么多。” 江浮轻声后退想把门带上,要关阖时忽然停了下来,她喉咙发紧,揪着衣摆问得诚恳又郑重,“明天我给你做饭,可以吗?” 饱腹感能消化大部分不良情绪。 虽然林声说过会在这住至少两天,可直觉告诉江浮,林声明早就会离开,此后又是漫长的日子无法见面。 傍晚林声只空腹喝了杯酒,并没有吃准备的晚餐。江浮去海钓时还为此暗暗难过很久,或许是不甘心作祟,她又鼓足勇气旧事重提。 其实林声吃不吃她做的饭,江浮没有那么在意,她只是觉得,林声不该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体。 时间分秒流逝,在不安的等待中,江浮攥着门把的手缓缓松开,满天雨水似乎浇在了身上。 她沉沉呼了口浊气,试图弯起嘴角伪装情绪,末了发现林声看不到,又落寞地垂下眼帘。 “我随口说的,你别在意,早点睡。” 要关门时,林声的话从黑暗里传来,低得快要被外头的雷声搅碎,“可以。” 江浮眼底阴霾顷刻消散,逃匿的阿绵不知何时跑了回来,趴在门口听她们说话,铜色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瘆人。 “那我可以,”江浮进一步试探,“我明早能开你的车去市区买些东西吗?” “嗯。” 江浮并不知道,刚刚林声正准备打电话给江浮,打算清早回旧城区,可她还没来得及摁下拨号键,就被阿绵虎头虎脑撞开了门。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江浮仍有些飘忽,她把努力想挤进来的阿绵往外推,毫不留情关上了门。 太高兴的结果就是,一夜无眠。 冯澄大清早过来,打开门看到江浮坐在一楼,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蓝莓蛋糕甩出去,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江小姐!”冯澄看了眼墙上的悬钟,后怕地抚了抚胸膛,“现在才六点多,你坐在这守门干嘛,人吓人吓死人呐……” 江浮穿好外套,没给冯澄反应的机会,扯着她就往外走。 “诶诶诶,做什么,你要去哪儿江小姐?” 冯澄努力护着那块蓝莓蛋糕,等挣脱开时,已经被江浮塞进了林声的车里。 “……” “江小姐你到底要去哪儿,得跟林老师说,这不行,我得去告诉她一声。” 没等冯澄下车,江浮已经手快地锁了车门,她三下两下把导航定好,开始往东林海鲜市场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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