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玉衡捞起飘在水面上的柔顺墨发,用力攥紧,仰头看见无数清辉将月亮包围了,而月光映照在激荡的水花上,影子模糊。 良久,喘了口粗气,司玉衡转身更换位置。 涂越背靠池壁,埋怨道:“师尊,硌得我背好疼。” 司玉衡将贴在面颊上的乌发撩到耳后,堵住喋喋不休的唇。 月亮藏进了乌云里,留下一片瓦蓝色的苍穹。其他款门弟子被钟声吵醒,猛地踢开被窝坐起来。 各长老又隔空传音安慰他们睡回去。 一名弟子嘟嘟囔囔地说:“一会儿说有魔族入侵,一会儿又说是一场误会,长老门和掌门到底行不行啊,这么重要的事都弄错了。”
第65章 俗世·弟子的心事16 毛色乌亮的寒鸦着陆到雪地上, 鲜红色的脚爪把松软的雪踩出两个印子。 小不点儿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魔气,暖帐里的司玉衡瞬间睁开双眼,警惕地望向门外。 而后又觉自己大惊小怪, 把床铺里面的人推醒:“别睡了,起来看看什么东西冲破了雪梢峰的法阵。” 涂越仍在呓语:“嗯……” 靠她黄花菜都凉了。 司玉衡手指一点,刹那穿戴整齐, 推开门,冷风猛地灌进来。 院子里的寒鸦瞧见她, 乖巧地偏着脑袋,竟还会点头。 司玉衡伸长手, 它立马飞到修长的手臂上,再回到房里,涂越裹着被子伸懒腰。 “宫里来送信的,这死东西他们一般使唤不动,小事他们也不会打扰我,看来,麻烦来了。” 涂越摊开手掌, 一片羽毛落到她手心,幽冷的双眸瞬间眯了起来,满脸写着不悦。 司玉衡瞧见她很少有这样的反应,问:“多大的麻烦?” 涂越精致的脸上绽放出不屑的微笑:“有不要命的, 趁我不在魔宫,勾结妖族, 要篡位, 然后同妖族同流合污, 准备攻打款门。”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你大小事都不管,就该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司玉衡泼冷水的力度不减半分。 涂越裹着被子躺了回去,自负十足:“他们且闹去吧,逼宫篡位迄今为止的事件还少吗,不见得每个人最后都是以后成功收场,落败遗臭万年的也不少。不让他们走到这个地步,他们就不会死了这条心,日后看见渺茫的机会,错当良机,还是要以身放险。” 司玉衡无法反驳她的逻辑,歪理邪说,越说她,她越起劲。 “你最好是有七成的把握,不然你现在就起来,回魔宫去。” 司玉衡把寒鸦放飞,关上门。 “当然,也许你的把握是八成,一来,有人给你通风报信,再者,你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要是妖尊有你一半的沉着冷静,就没有当今这个越战越勇的妖尊了。” 涂越露出两只眼睛和光洁的额头,笑眼盯着司玉衡:“师尊你说话好刻薄。” 司玉衡坐到床沿:“实话实话罢了,怎及你半点。” 一手拉着涂越两手中间的锦被,司玉衡又道:“话又说回来,如若此番顺利灭掉妖尊嚣张气焰,你不可不留个心眼。猎人和狼一起狩猎巨蛇,等巨蛇死了,猎人多半不会轻易让狼从眼皮子底下毫发无损地离开。” 涂越听懂司玉衡的意思,还有心情打趣她:“师尊完全想着我,也太护短了。” 司玉衡抢不过涂越手上的被子,转而滑进被子里,指腹抚摸细腻的脖颈肉,摸到了涂越并不起眼的细小喉结,按了下去。 “生死面前开不得玩笑。” 涂越:“我见师尊敬重掌门,就像真诚地对待一个长辈,到头来,他在师尊眼里也是不能相信的?” 她说话时,司玉衡能感觉到那个小巧东西在指尖移动。 司玉衡手指移到涂越耳后,语气薄凉:“你要不是傻丫头就要明白,我即便再相信掌门也会有所保留,再说了,就算他没这个心,假设他人以款门安危要挟,又或者有人先除掉他这块绊脚石,再来找你算账。魔族实力强大,奈何魔族繁衍困难,百年才出一名新生婴儿,人族呢,要我给你算算?” 认真听着,涂越把脸颊贴在司玉衡温热的掌心里,仿佛能从原始的触摸当中,清晰地感知司玉衡手心里的掌纹。 她不出一言,温顺得像只在太阳底下偷懒的猫。 司玉衡心里面莫名泛酸了:“别光撒娇,我说的都记住了?” 涂越干净的眸子看过去:“我本来留了后手,没和师尊说而已,怕师尊以为我要背信弃义,如今师尊先把这事提出来,我这颗冰冷的心,感觉无比温暖和安心。” 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司玉衡叹息:“你是魔尊,若是不能维护自己,忠义正信于你无半点用处。” 涂越笑了:“其他正道人士断不会说出这种话,所以我才被师尊迷住了。” “又贫。” 涂越:“可是师尊,你这番话在我听来,就像是你要远行,一遍又一遍地嘱咐家里孩子把门窗关好。你要是不放心我,会待在我身边,而不是事无巨细地交待我。” 她顿了顿。 “司玉衡,你是不是心里又在打别的主意?” 司玉衡流露太多破绽,被抓到也是人之常情,她不解释,行动代替语言,吻了上去。 魔宫里愿意跟随涂越的属下终究占大多数,她成为魔尊前,麾下有一队亲信,从最边缘的河水前一直厮杀到魔宫门前,浴血奋战,艳如修罗。 她横空上位,远不是她口里说的轻松过程,之所以进行美化,是不愿让司玉衡了解这其中的血腥,准确来说,是不愿揭开她血肉模糊的那一面。 魔族嗜血成性,涂越能感知司玉衡对她的期望,司玉衡会维护她会护短,甚至不惜和整个正道为敌。但是,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她成为有悲悯心的尊主,不仅为了苍生,更多也为了私心。 浸泡在恶臭血液里的日子,埋在久远的记忆里,谁都不希望把它再次翻出来。 司玉衡的一举一动无声和涂越进行告别,涂越想不明白,她要去哪里。 就算她身处地府,渡过了忘川河,涂越也要将她拉到身边。 不要想着逃跑,天涯海角涂越都会追着去的。 只要在这次战役获胜,了无牵挂,就能随时跟上司玉衡的脚步了吧? 如众人预知的那样,三族大战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席卷而来,妖族勾结一小部分魔族,立志要攻下的第一处领地就是款门,擒贼先擒王,乃是自古不变的真理。 上千名弟子向款门的防御阵不断输入灵力,见千奇百怪的妖族飞在空中,张着血盆大口,口中粘液滴落在法阵上,弟子们纷纷忍不住作呕的冲动。 有人干呕半天,无意仰头看见灰白的天空。 “上面的神仙看见下面成了地狱,会派兵支援吗?” 离他最近的人听见了,咬牙回道:“人间在神仙眼里不过是蝼蚁聚集的地方,此次战乱无关天界,他们自然是无动于衷。” 寂静的九天云霄似乎暗自承让这个回答。 “如若神仙都这般无情,那我们苦苦修炼,为的就是要去那个泯灭人性的地方?” “你别废话了,先解决当前的事再想能不能上去吧!神是神,才不需要人性!” “他们要攻进来了!” 冷清的雪梢峰上同样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妖族暴动,涂越不再耍脾气,主动找司玉衡帮忙,把体内的清骨珠取出来。 过去了一个时辰,涂越额角冒汗,喷涌而出的魔气缠绕在她周围,丹田里的清骨珠贪恋地吞噬掉这些气体,两方拉开了持久战的序幕。 司玉衡坐在她身后,不断将魔力注入到涂越身体里,她俩本是同脉相承,此时已经分不清楚环绕的魔气来自哪里。 清骨珠的形状在涂越身前凝结成型,彻底取出来那刻,涂越显出了魔身。 “师尊……” 司玉衡一把捂住她嘴,不让她说半句和清骨珠有关的话。 “其他的等一切结束了再说,我要你平安,知道了吗?” 涂越亲吻她手心,随后拿开:“弟子听师尊的。” 说完,把清骨珠收在手里,眨眼间人来到了款门的广场上。 她一入场,强烈的魔力震动了防御阵,千百名弟子寻着味道看过去,见到传说中的魔尊,一时愣住,她怎么是个女子,她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一道传音散开,掌门向大家解释经过,弟子们均是半信半疑。 把魔头放进阵里,真的安全? 涂越却是回头望向站在高台上的司玉衡,司玉衡对她点点头,回应她的期盼。 这一次,涂越终于看见司玉衡送她出去。 片刻后,魔族大军忽至,与妖族缠斗在一起。 款门也分出七成人手加入混战。 司玉衡直接来到掌门棋盘的树下,与掌门一起维持着防御阵的阵眼。 掌门略显吃力地神情慢慢放松,道:“玉衡啊,你天生就是吃两家饭的人。千年难遇啊。” 是了,司玉衡用着魔身使用灵力。 司玉衡:“掌门过誉了。” 大战持续了十三天,人间俨然成了炼狱,神界作壁上观,始终未理。 涂越留着四成魔力,径直穿到雪梢峰,猛地打开司玉衡的房门。 司玉衡比她先一步到,脸色苍白,大战耗尽了她身上的修为,期间防御阵暗了好久,她一脚踏进鬼门关,又被赠送的性命救了回来。 这事就不和涂越说了,免得她闹腾。 一道的掌门也是险些散尽修为,此时仍不省人事。 司玉衡见她平安归来,忽然有种心事已了的顿悟。 “过来,让师尊抱抱你。” 涂越疲惫地投进她怀抱,仰头吻住司玉衡的唇舌。 同一时刻,把清骨珠放进了司玉衡的手心,咬着她的下唇告诉她:“我要师尊生生世世都爱着我。” 司玉衡抬起另一只手无助涂越眼睛,蜻蜓点水似的吻过涂越嘴唇,退开时嘴上含着微笑。 “我会的。” 涂越不知道的是,忽而落泪下来的司玉衡正在一点点消失。 涂越欣喜地道:“玉衡,我也会永远爱着你。” 可是炽热的记忆从脑海里慢慢被抹去,仿佛是用利刃把鲜艳的壁画从墙上刮下来,壁画被研成白色无光的粉末,落在麻木的脚边,不成样子。 司玉衡听到系统这么评价这次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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