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生性狡猾,魔尊与他们签订契约,难道他们就不曾有过毁约的卑劣行径吗?妖魔本是一家,因血统不同才分至两边,到头来,自家人还是自家亲,尊主承诺愿意两分三界,只要魔尊同意达成同盟。” 司玉衡把剑随手递给涂越,站到一边抱手看戏。 情觅余光斜过去,脖子上的痛觉又把她拉回来。 涂越赌气似的从司玉衡那里移走目光,蹲下来和情觅好声好气地说话:“前不久试图制造人魔矛盾的是你们,要携手联盟的也是你们,情觅,在你们眼里我是三岁小孩,还是没有意识的妖兽,主意都让你们出了,把我放在眼里了?” 情觅求生欲强烈:“我只是传个话,魔尊切勿动怒。” “礼尚往来才能彰显我族气度。” 涂越说着转动手里的剑,惋惜道:“这把剑绚烂漂亮,有点可惜了。” 话一说完,尖锐的剑刺入情觅胸膛,情觅防不胜防,破釜沉舟一般逆着尖端方向挣扎起来,要逃,奈何剑上威压太重,她寸步难行。涂越顺势一剜,剖出一颗血光泛泛的妖丹,打落在田野里。 动作极其狠厉,司玉衡见了微微皱眉,涂越演技太好,总能在她面前掩饰下这些血腥面。 情觅失去妖丹,化为一条奄奄一息的黑蛇,盘在路中央。 涂越用衣袖擦剑,抹干净手向后背在背上。 “我说过了,不喜欢你装成我师尊的模样,你当我吹耳旁风?” 司玉衡手指一挑,把长剑收到手里。 涂越猛地转头,满目歉意:“师尊,对不起,弄脏了你的剑。” 司玉衡表情如常:“没事,一把剑而已。” 说完,捡起田里的妖丹捏碎了,地上的黑蛇凄惨地抬起头望了妖丹消散的地方很久。 “恶人自有恶人磨,情觅,手上沾的血多了可不好。” 情觅再不能开口说话,蛇首趴在地上虚弱地吐着信子。 留着她把涂越的意向转告妖尊,涂越游手好闲,并不意味着什么人都可以到她头上撒野。 回去城里,寻了家环境清雅的客栈,涂越脱下衣物浸泡在浴桶中,双手扒着看坐在桌边对着烛光擦拭剑身的司玉衡,她细长的手指被雪白的手帕包裹,仔仔细细地在剑上滑动。 妖血尤其难清洗,擦了也有味道残留。 涂越睫毛上挂着水珠,眼神迷离,有的话顺着嘴唇就出去了:“师尊擦剑的样子,我从前也看过。” 司玉衡淡淡瞥过去:“有什么好奇怪的?” 涂越:“不同,就像你我皆是肉体凡胎,有苦恼的事,但总不会事事牵扯三界太平。” 司玉衡没半点印象:“兴许你又把梦境和真实的事弄混了。” 涂越狐疑地反过来问自己:“是这样?” 她也不清楚,继而道:“师尊你变了。” 司玉衡眼也不抬,以为她又在编造。 “是你的幻觉,我从始至终都是这个模样。” 涂越认真地说:“更温柔,更讨人喜欢。” “又在……” 【好感值+8,总值为83颗爱心,请再接再厉。】 司玉衡无话可说了。
第63章 俗世·弟子的心事14 她仿佛是知道系统的存在, 精确避开要害。 转念一想,这不大可能,可又未否定所有可能性。 在俗世辗转几月, 妖尊横插一脚,无疑把清淡的旅程搅得稀巴烂。事不关己只能嘴上消遣一趟,如若混战四起, 生灵涂炭之下岂有完玉。 幸得掌门明察秋毫,诸多事宜没到杯水车薪之际。 传书来往多有不便, 因此司玉衡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亲自上款门和掌门商议今后事宜。 司玉衡毕竟身份不一样了, 起初,掌门仍有顾虑,思索再三,拳头锤进手心,让她夜间上山,他遣退守门弟子,避免他人误会。 月如弯钩, 雪梢峰的雪越下越大,那道红光归来,山间秀木有所察觉似的,纷纷仰头观看。 童颜鹤发的老者安坐在枯树下, 手边的黑白子多日未动,多事之秋, 毫无头绪。 夜里的风微动, 掌门抬起头看对面, 弹指间一个颀长的身影入座,眉眼恍若未变, 改变的仅是衣着打扮。 涂越则穿回以前的衣裳,茶色淡雅,收敛锋芒,双手叠在身前,距离司玉衡的后背一步之遥。 司玉衡端起桌上的清茶,一口气全饮尽,方缓缓开口:“掌门,一别数月,物是人非了。” 掌门扶着美髯,双眼眯成一条缝:“何来物是人非,数月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变了,又似未变。” 司玉衡直言直语:“这茶泡得不好喝,寡淡。” 掌门喉咙里发出笑声:“你尘世走了一遭,许是更觉茶水淡了。” 司玉衡不着急聊正事,态度较平日端正:“闭门修炼难有突破,掌门不何如去山下寻寻机缘,追根溯源,我们都是凡人,骨血里是一样的。” 微风忽至,枯树零落的枝叶颤抖不已,掌门眼睛下垂,盯着棋盘:“日后是要挑时间看一看。玉衡,你看这棋盘上的黑子,要走几步才能赢?” 淡然瞧一眼,司玉衡往后靠在椅背上:“你知道我看不来这些玄机,何必多此一举,输赢一直以来都不在天意,而在人心。若白子一味退让,显然,棋盘上已没有它的位置了,它只能退居一隅。” 掌门眸光流转,像月光落在茶杯里的景象。 “黑白子若不共存,要这棋盘何用。”说完,陷入沉思当中。 司玉衡余光瞥到涂越默默上前半步,同样无声看着棋局。 收起余光,司玉衡:“共存与势均力敌不相等,掌门有没有想过,黑子一部分转为白子,为白子所用?” 掌门没有抬头,对司玉衡的提问并不惊讶。 她是个离经叛道的人,不受规则束缚,口中往往冒出惊人的话语,别人说不得,她说得。 “我也不和您老兜圈子了,掌门威望高,当年击退妖族款门有功,别的人说句不同意又能如何,且让他们吵闹一阵,提不出更好的方法,就该把嘴闭上,你的话他们到底还能听进几分的。” 掌门端茶,但不饮:“你倒不如回来,做个中间人。” 司玉衡:“妖族再不知进退,我可以担当此任。” 来之前司玉衡只说和掌门提议人魔巩固联盟,对愿意站在中间的事只字未提,她没有犹豫,能看出她早有这个想法。 司玉衡只想完成任务,对三族大战提不起兴致,可涂越身兼重任,大战一起,她势必不能脱身。当年人妖战役长达数十年,今祸乱再起持续时间恐怕更久。司玉衡只身难揽狂澜,一人阻止不了天下大势,最终还是要取决掌门及其他门派的意愿。 涂越听出她做了准备过来,无声再上前半步,道:“师尊如何能代表整个魔族,要是魔尊对你的做法不满意,一切都是白用功。” “此话有理。” 掌门眼上窄缝慢慢打开,眼底清澈,不疾不徐地道:“原本我的看法和涂越一致,至少在玉衡入魔之前没有改变看法,方才见到你,我确定,一切皆有可能。” 司玉衡品到其中深意:“掌门知道她身份?” 掌门眼睛又回到半睁半闭的状态,唇角弯向两边:“黑即是白,白即是黑。” 涂越嘴边露出一丝微笑:“掌门慧眼识珠。” 司玉衡偏头看她:“倒会抬举自己。” 涂越凑上去:“师尊,我都没说同意,你怎能自作主张,揣测我的心思。” 司玉衡手心贴在涂越脑门上,把人推回去:“方才不说话便是默许了。” 掌门乐出了声音,掌心迟缓地梳着白须:“有意思,有意思。” “哑谜留着以后打吧,掌门思考过后,可召集其他门派长老,做个掌权人。”司玉衡道。 掌门:“要非当这个掌权人不可,老朽毛遂自荐,他人如有异议,也是晚了。” 能有这等觉悟,难怪当初同意司玉衡入主雪梢峰。 夜深了,四处一片静寂,只听到风吹树动的声音,掌门手背在身后走到树下,道:“此时尚早,随我来见一个人吧。” 司玉衡和涂越对看一眼,什么人物非要夜黑风高地探望。 和掌门一起站到树前,传送阵立即启动,再睁眼,身处之地黑黢黢的,见不到光亮。似有似无的霉味爬进鼻孔里,地底深处的流水声愈发清晰,在款门这样的地方不多,关押妖兽和犯了过错弟子的地牢是其中一个。 没等走近,悦耳的铁链声连串响起。 掌门挥手点亮烛台,乌蓬垢面的人形扭动起来,昔日的傲气被漫无天日的地牢磨钝了,曾经被尊称为仙子的人犹如陷在污泥里爬不出来的白色仙鹤,苦苦数着头顶滴下来的水滴。 司玉衡没起一丝一毫的怜悯心,语气可以说是冷漠的。 “青玉挺会熬,我以为她早和我一样堕入魔族,却没想过,她为了可怜的尊严自断经脉。” 青玉听到司玉衡的声音,衰老的脸上全是沟壑,她大喊:“是你,司玉衡,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她说话的同时,涂越慢悠悠来到司玉衡身边,悄无声息地挽上司玉衡的手腕。 司玉衡转头横了涂越一眼,嘴里说:“这都是你该得的报应,想报复我,机会渺茫啊,青玉。” 青玉咬紧牙关,仿佛嘴里咬着司玉衡的血肉:“掌门,你带她来羞辱我,你们狼狈为奸,全都该死。” “青玉,切莫执迷不悟。” 掌门的声音里含着强大的威压,压得青玉抬不起头。 司玉衡也说:“掌门让我见她做什么,我和她之间没有误会,只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解铃还需系铃人。” “我试过炼化她的魂魄超度百位死者,奈何她执念太深,不肯化形。” 掌门眼中映着凄然的烛光。 青玉仰天大笑一声:“不,我不会死,我要活着,我要做款门乃至整个修仙界最强桑拂。” 涂越附在司玉衡耳边道:“掌门这是要借刀消除祸害啊,师尊无需动手,让我来。” 她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找存在感。 司玉衡把手抽出来,走到烛光照亮的圈子里,尚有疑惑:“化为鬼气者不得入轮回,掌门为何要说超度死者?” 掌门故作高深地看着幽微的烛火:“双眼看到的未必是最终真相,玉衡,你有时粗心大意,切记,善意不泯,生者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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