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柏长风是否喜欢自己——她从柏长风略有些反常的行为和尤拉西斯毫不遮掩的敌意和醋意察觉到了些许。 但她不在乎。 喜欢自己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她每一个都在意那还了得?平常心对待就好。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小伯爵和以往的家伙不太一样。 傍晚,结束了一天工作的闻人歌按照这些天的惯例点燃了夜灯,又点燃一根卷烟,坐在书桌前,拿过一摞白纸,就着先前的记录继续书写。 辛辣激烈的味道呛得她鼻腔疼,却让她的思绪更加活跃。这其实也算她的老习惯了——一杯茶,一根烟,一份报告写一天,不良的生活习惯从前世继承到了现在,而前世猝死的结局也没让她收敛些许,反倒是变本加厉。 反正这条命都是捡来的了,怎么霍霍也无所谓。 她思索一会,组织着语言,却在下一瞬听见了脚步声。 闻人歌蹙蹙眉。 她在写山寨未来五年的计划,从宏观到微观,从大势所趋到每个可能发生的意外细节,殚精竭虑穷尽一切可能,想给尤拉西斯和那些山寨的朋友们留一份《出师表》之类的玩意儿。 思考经不起打断,所以她千叮咛万嘱咐尤拉西斯这些天千万不要让人来打扰自己。 可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眉毛皱得更紧,抬头,黑脸看向窗外。 柏长风一袭白衣站在月下,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 啊对了,还能是谁?只能是刚上山的小伯爵。 “来干什么?”闻人歌压下了脾气,却也难得没给小伯爵好脸色。 “遛,遛狗。”柏长风第一次见到黑脸的闻人歌,有些怂。 闻人歌一低头,才看见黑暗中的黑豹。 这猎犬每天山上乱跑,还需要遛吗? 她抿抿唇,耐着性子,温声道,“我在写东西,以后这个时候别来了。” 柏长风点点头,却又拧着眉毛看闻人歌手上的卷烟。 比她想象的还要呛。 想象中没有描绘到的细节此时呈现在眼前——这豆芽菜本就虚弱的小身板可禁不起这么造。 她上前一步,穿过窗户,伸手,握住了闻人歌的手腕,魔力发散,仔细查看。 “你必须把烟戒了,”她声音严肃,“最好也禁止别人在你面前抽。” 闻人歌怔愕望着近在咫尺的小伯爵,那灿烂的金发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冷。 嘶…… 这小伯爵,管的好像有点宽呐。
第332章 风与歌(9) “你必须把烟戒了,”清冷月色下,柏长风声音严肃,“最好也禁止别人在你面前抽。” 闻人歌惊愕地看着她,眉毛缓缓拧在了一起,不禁思考起了柏长风此举是不是有别的深意。 唔……想不出来。 她迟疑了会,依然好声好气地准备讲道理,耸耸肩,“小伯爵,我需要这东西。” 她试图将手腕从柏长风手中抽出来,挣扎两下,未果,只能用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比划,无奈轻笑,“它能给我一点点精神上的刺激,一些灵感。” “但它伤身体。”柏长风耿直望着她,圈着闻人歌清瘦手腕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用力。 一些零碎的画面从脑海中浮现——为了诱引敌军不惜在寒冬腊日投身入冰河的闻人歌;为了拐自己上套赌上性命的闻人歌;还有现在,在大晚上熬夜并抽烟的闻人歌。 柏长风后知后觉地发现,闻人歌似乎从来不在乎身体。 “你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压根不像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她面上莫名带了些愠怒,以及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惶恐,“闻人歌,你如果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 闻人歌面色慢慢沉了下来。 “我知道忠言逆耳……”柏长风见她面色冰冷,一惊,想要找补两句。 “好了,”闻人歌垂下了眸子,冰冷的打断了她,再抬起头时,她唇角挂上了那份懒散笑容,眼眸中却并没有什么笑意,“小伯爵,人总有一死。” “是啊,人总有一死,”柏长风原本还有些忐忑,现在却被她惹恼了,“多有气势的一句话,它应该在你面对几乎不可能战胜的强敌的时候说,而不是在这里和我争抽烟的权利!” 说到激动处,她的手指忍不住将闻人歌的手腕捏得更紧。 “嘶。”闻人歌吃痛,手一抖,那土卷烟前端已经烧了一小截的灰白色烟灰骤然掉落,落在她掌心,瞬间烫出了一个小小的红印。 “抱,抱歉……”柏长风一惊,顿时手忙脚乱地松开她,拂去她掌心灰白的烟灰,声音苦涩,“我不是有意的。” 闻人歌看了眼掌心的红点儿,一股无由来地烦躁泛上心头。 这任性惯了的小伯爵和自己犟在了这儿,看来今天是写不成了。 她也没什么心情与柏长风虚与委蛇,随手在一旁的破水缸里按灭土卷烟,毫不客气地抬手送客,声音冰凉,“伯爵大人,请回吧。” 柏长风无措地望着她,抿抿唇,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瘦削手腕没有任何妥协的意味。 “我知道了。”良久,她颓然垂下脑袋,像一只可怜的大狗。 闻人歌丝毫不为所动,目送柏长风带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怂得夹起尾巴的黑豹狼狈走远,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看了眼桌上的纸笔,抿抿唇,随手合上。 “啧……” 晚风中传来无奈的轻叹。 …… 翌日下午,柏长风才再次见到闻人歌——在那株葡萄藤下,年轻女人懒洋洋靠坐在躺椅上翻书,风吹动她的衣角,若有若无地勾勒出那清瘦却姣好的身段。 她狼狈移开目光,拍了拍发热的脸,忐忑上前。 “来了?”闻人歌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前一晚的争吵,放下书,笑眯眯看着她,“等你好一会了,尤拉西斯说上午都没见到你,不是说去收玉米吗?” “回了趟家,”柏长风轻声道,小心观察闻人歌的表情,揣摩她的心思,斟酌着言辞,最后还是伸出手,“带了这个过来。” 闻人歌低头一看,唇角抽了抽。 柏长风掌心里躺了包烟,包装是鎏金纹路,印着刚铎皇室的金红狮子徽章 ——这名贵至极的徽章 彰显着这是皇室用品,或者换个说法,御烟。 “你如果实在需要烟草的刺激,那就抽好一点的,”柏长风硬着头皮道,“我的爵位每年都会有配额,家里还剩一些,可以都给你。” 闻人歌迟疑伸手,拿过盒子。 啧,盒子上竟然撒了魔晶粉,真是奢侈。 “很贵吧。”她干巴巴道。 “有价无市。” “……难得有你也觉得贵的东西。” 柏长风瘪瘪唇,又笑了一下,轻声道,“听说这个味道有很多人抽不惯,你要是也不喜欢,我就弄点好烟草,可以自己来卷……” “多谢好意了,”闻人歌哭笑不得地打断她,将盒子交还,无奈看着她,温声笑道,“小伯爵,这些过于贵重,恕我不能接受了。” 柏长风急了,眉毛拧在了一起,“可你抽的那东西……那甚至不能叫烟!” 闻人歌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欲言又止。 “就当做我给故事,还有你的那些日记付的钱吧,”柏长风又强硬地将烟盒塞回闻人歌手中,深呼吸几口,低声道,“《水浒传》的结局,还有新故事,我想听新故事,什么故事都好。” 闻人歌一怔,抬头看看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心脏骤然一紧。 “小铃儿,帮姐姐去看看尤拉西斯怎么还没来。”正好有人经过,她骤然转身,狼狈叫住小女孩。 柏长风的眼眸太过诚恳和炙热,她有些招架不来了,甚至宁愿让尤拉西斯过来将气氛拖入尴尬。 可惜天不遂人愿。 “我刚从山寨门口过来,看见尤拉西斯姐姐急匆匆下山了,”小铃儿咬着指头迟疑看着她,“好像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闻人歌眼前一黑,有些绝望,但很快意识到不太对劲。 尤拉西斯昨天还斩钉截天咬牙切齿要来和她们一起酿酒的,而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她肯定不会忘记这码事。 那就是出事了——以至于她甚至不得不暂时让柏长风和自己独处也要去解决那件事。 “她走之前说了什么吗?”闻人歌骤然站起身,眉毛拧在了一起。 小铃儿摇摇头。 闻人歌吐出一口浊气,思索会,笑笑,挥手示意小铃儿去忙她的,又蹙眉坐回躺椅,十指搭在一起,安静思考着。 柏长风有些茫然,便只安静坐在她身旁,安静而眸光贪婪地注视着垂眸思考的女人。 今天太阳不错,女人的大衣脱下来挂在了葡萄架上,现在只穿了件灰黑的宽松不合身毛衣,内搭一件白色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锁着她修长白皙的脖颈。那肌肤过于苍白了,阳光落下来,甚至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她的手指随着思考一下又一下的轻敲在桌面上,宛若敲在人心尖儿上的轻轻鼓声。 柏长风差点忘了呼吸。 “闻人!”没过多久,一个很是煞风景的家伙骤然从小路尽头出现,大声嚷嚷着,打破了平静,“刚有人来找我,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闻人歌抬眸,笑道,“怎么说?” “实验田附近村子今年的收成出来了,”尤拉西斯言简意赅,“对比发现,魔法辅助的实验田今年收成的确好上一截,虽然数字不明显,但整体趋势都是超出普通田地的。” “这是好消息,”闻人歌顿时坐直了身子,认真道,“而且,理论上来说,是不是年头越久越能看出辅助魔法的效果?” “是,”尤拉西斯点点头,随后神色中带了丝怒意,“坏消息是,村民们把实验田数据正常上报了,照往年来说丰年收成好是会有额外奖励的,我们的人也就没拦着。谁成想有个新封的男爵看到了上报的数据,觉得那是块丰田,要强占了去。” “强占?”一边安静听着的柏长风不由得蹙眉,“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我没记错的话那些村民都是自由民,就算他是男爵也不可能强占土地。” “是,我表达错了,”尤拉西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一口饮尽,低声吐槽,“但和强占有什么区别吗?篡改数据强行将良田定为贫田,要求村民贱卖,呵,这就是贵族。” “啧。”闻人歌也忍不住轻嗤一声,摇摇头,又问,“然后呢?” “村民们当然是不肯,照跑来报信的小家伙的意思,他们应该是想找更大爵位的人去说理。”尤拉西斯目光古怪地瞟了怔愕的柏长风一眼,“虽然那边还有个脾气还算温和的老子爵管事,但我没记错的话……” “我们去过的那个村子?”柏长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看向闻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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