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枫双手交叉,懒懒散散地抱着后脑勺,嘀咕:“两个月呢,这两个月我们要去哪里打发时间?” “如果你喜欢,便在北枭国境内逛逛吧。” 林元枫眼珠子一滑,看她:“玉道长没有别的事要做?” “除了寻九玄方鼎一事,暂时没有。”玉守阶摩挲着剑柄,语气是一贯的平缓,“怎么?你有什么想做的?” 林元枫笑一笑,不语,算是默认了她的决定。 她们并不准备马上离开乐都,只打算住个客栈多留几日,再留意留意程丹的动向。 这日又享完那名盛四方的满堂露,二人在城中大道上慢慢走着。 虽才打了胜仗,都城里四处巡查的官兵仍有许多,她们不得不低调行事,尽量用着障眼法隐去身形。 林元枫酒喝得多,劲头也上来了。她带着几分醉意,不住松着袍领,偶尔低头闻闻袖口,总疑心那上面洒了酒。 玉守阶却目视前方,不怎么看她,似是在沉思。 她不做声的时候,多半是在想什么事,林元枫猜不出,也懒得猜,只自顾自地折腾着。 走着走着,没留神,直接被迎面来的路人撞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去。 玉守阶总算有了点反应,猛地伸手拽住她胳膊,见她站稳了才放下手,淡叹道:“仔细着点,他们现在看不见我们。” 林元枫回头看去,方才那经过的路人果真捂住肩头,一脸活见鬼的模样。 她嘿嘿一笑,掸了掸衣袖:“今儿天色不错,再去趟将军府如何?” “你有事要问?” “只是好奇这北枭国与夷国之间的事罢了,玉道长,你不好奇吗?” 自那夜后,她也好这么正儿八经地唤她了。 “不好奇。”玉守阶没什么情绪地说,“万物有序,各司其职。人间的事灵修管不到,除非是与邪魔有关,否则贸然出手干涉,将会深受其陷,无法挣脱,乃至走上另一条路。” “什么路?” 她静默一瞬,才沉沉开口:“不归之路,下场会很惨。” “你见过有谁走上这条路吗?” 玉守阶道:“还没有,只听过几个诸如此类的故事,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内容都很模糊,没有讲的必要。” “哦。”林元枫低头,继续仔细嗅着自己袖子上的酒气,皱了皱鼻子,“只是明明都在这人间了,却不能干涉,真是奇怪。” “灵对应魔,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要来除去那些邪祟的。”玉守阶低沉着嗓音道,“这样的道理,你以后就懂了,而且——” “而且什么?” 她微微一笑,有点无奈的样子,“灵修的术法,直接用在凡人身上是无效的。” 林元枫“唔”了一声,明显不是很相信。 玉守阶边走,边斜眼看她片刻,冷不丁伸出食指,隔空在她额心处点了点。 林元枫只觉额心一烫,整个人轰的一声,突然间开始浑身发热,如汹涌浪潮迎面扑来,几乎叫她招架不住。 不过很快,这阵热浪便瞬间散去,连半点余韵都没给她留下。 她不禁抹了把额上沁出的汗,颇为纳闷地看向玉守阶:“你这是……” 后者淡笑着,忽而抬起手,与方才同样的动作,隔空在一个从她身侧擦肩而过的人额上点了点。 林元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盯着这路人看了许久,直盯得他渐渐隐入人群中,都不见他流露出丝毫不适。 “……”她沉默半晌,终于妥协,“好吧,原是天道如此。” 话是说不要干涉人间,但她们还是往将军府的方向去了。 那地不似城都别处街坊热闹,可以说清静得很,即使日头正盛,也鲜少见有行人车马路过。 二人自府邸的偏门方向慢慢转过来,行至一半,却见高墙外站着个头蒙巾帛的汉子,他一身粗布麻衣,还挑着个担子,乍一看十分不起眼。 明明没扣门,那偏门却自己开了,出来个小厮,笑着从那担子里取出了一碗梅菜扣肉,又付了些铜钱给汉子。 两人没说什么话,做完这买卖,就各自离去了。 林元枫定定站在原处,胳膊肘一拐,杵了下同样定定站着的玉守阶。 “看见了么?” “嗯。” 方才小厮取扣肉的时候,分明还往担子里扔了张字条。 “你说,这汉子是什么人?夷国的细作?” 玉守阶却笑笑,示意道:“跟上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谁料这一跟,竟跟出了个惊天大秘密。 那汉子最终的落脚处并不是什么神神秘秘的破烂宅邸,而是都城的命脉所在——王宫。 他显然是轻车熟路,很快寻了一处偏门进去,还有侍卫特意前来接应。 二人停了脚步,不由得相视一眼。 对方要去见谁,已经显而易见了。 短暂的沉默后,她们悄无声息地跟上,潜入,没过多久,便跟着汉子见到了那所谓的北枭国国君。 北枭国国姓为秦,想起程丹先前所言,这国君的名讳,应为秦旦。 出乎意料的,对方看着甚是年轻,还是少年面孔,不过十七.八岁,才及弱冠之年的模样。 他不是程丹,没有那么稀奇古怪的血统。看着多少岁,应该就是多少岁。 她们给了这少年君王一点面子,没直接贴人家边上偷听,而是躲在了宫殿外的窗下,凭借耳力静静听着里头的说话声。 越听,却越是骇然,乃至于愤懑。 林元枫哑然许久,才冷嗤一声,嘲道:“这国君还真可以,夷国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就不怕寒了程将军手底下士兵的心吗?” 玉守阶则凉凉应道:“或许,夷国的话术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林元枫越想越不安,忍不住直起身:“总得和程丹说说吧,要是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自己的国君害死了,那……” 她停在这,有点犹豫地问,“这样,算是干涉吗?” 玉守阶:“算是一点吧。” 林元枫便笑起来:“你这样说,那就不算是了。” …… 从王宫到将军府,二人直接用了缩地阵,眨眼间周身场景便遽然一换。 她们站在将军主卧的侧窗前,静静看着里面坐在床榻上阅览信件的男人。 ——笃,笃,笃。 三声敲打窗户的动静顿时让程丹抬起头来。 循声望去,却见前几日来过的两位道长正准备翻窗进来。 玉守阶身手利落,一个撑手便迅速翻过,稳稳落在了地上,行动间衣不染尘。 林元枫倒还是懒洋洋的,见程丹看过来,原本是打算从窗槛上跳下去的,想了想,还是懒得跳,直接坐那上面了。 二人衣袍一黑一白,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眼前,不像是那些仙气飘飘的灵修,倒像是两位从阴司间奉令前来索命的鬼无常。 “白无常”见了他,温声道:“程将军,我们此次前来,是有些事想告诉你的——” “你那国君想要杀你!” “黑无常”自觉接过话茬,一条腿弯起,姿态是闲适的,神情却很鄙夷。 “夷国派来的人叫他把你的头颅奉上,即刻便派王女前来和亲,再不犯北枭国土。你上次遇见的刺杀,也是他动的手。” 程丹:“……” 默然许久,他竟放下手中信件,淡漠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林元枫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不免挑眉:“你知道?难不成是你们合谋的,还是你早有预料?” “王上想要杀我,我知道。”程丹说。 他面上没有一丝身为臣子的悲哀,只有力不从心的疲惫,“他还没登基的时候,我就做了将军。他的父王想杀我,他现在也想杀我。只是那又如何?我不能因为这样,就置北枭国的百姓于不顾。” 玉守阶轻叹:“你就不怕届时上了战场,他们联手在背后捅你一刀?” “若真如此,也是我的宿命。”程丹苦笑了下,将信件对折,放在了枕下。 林元枫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退敌无数的大将军,竟也是块呆木头。 “不过,还请二位道长放心。”程丹又允诺道,“既然你们愿意等,那程某不会叫你们白等一趟的。到时风波平息,我会再次辞官,带你们前往鹿尾山。” 林元枫却觉头疼,扶额,刚想说些什么,玉守阶忽而看她一眼,心平气和地开了口。 “既然将军这样说,那我们就不过多劳心了。”她礼数周全地朝对方做了个揖,“只是眼下北枭内忧外患,还望将军珍重。” 程丹默了默,似是有些黯然。 他面容还是正值壮年的模样,那双眼睛却如沉沉死水般,显得甚是灰暗苍老。 过了一瞬,他才抬手,淡笑着还礼:“多谢道长关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7 01:16:58~2023-05-31 00:4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安喜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问仙14 二人自那日后, 便离了乐都,去了别处。不过仍在北枭国境内。 反正也只是为打发时间,故而此次远行, 玉守阶没有再用瞬行千里的缩地术。 她们在离开乐都前,去了一处柜坊, 用身上带的一些金子换了些北枭国的钱币,再用这些钱币去马市买了辆马车回来。 车子样式却甚是简陋, 厢身只用削长的竹子搭接而成, 疏密不齐, 前座垂下一道深蓝色的麻织帷裳,勉强能遮住车里的情景。 就连那拉车的马,都是半死不活的模样,牙还是地包天。 不过胜在价钱便宜, 林元枫也就不说什么了。 至于那驾马的车夫, 林元枫原以为玉守阶会自觉承担这个角色, 结果她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纸扎的人像, 往它身上贴了道符。 手指轻轻一点,这纸扎人登时动了起来, 简直跟活人似的,拿起马鞭坐上了马车的前座。 林元枫围着它打量片刻,从脑海里搜刮出了一个还算贴切的词:“这是……傀儡?” “嗯。” 她忍不住戳了戳它, 笑道, “还以为摸起来和人一样,结果还是个纸像嘛,等下路上风大, 给吹跑了怎么办?” “有我定着, 不会吹跑的。” 玉守阶说着, 径自来到马车边,握住伏轼一下踩上车辕,弯腰进了车厢里。 那道厚重的帷裳被掀开一瞬,又很快落下,晃动间,只能隐隐窥见帘子后面那双绣着金线的靴子,初降的雪一般,纤尘不染。 林元枫紧跟其后,车里窄得很,坐下后,肩挨着肩,几乎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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