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慕奚站在窗前许久,忽然轻轻开口。 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夜里的风倒灌进来,吹得挂在门上的灯笼晃了晃。 洛清河扯下了罩在头上的兜帽,垂眸时抬起手问礼,“殿下。” 慕奚侧眸看她一眼,道:“你唤我什么?” 洛清河抿着唇跟她对视了须臾,像是无可奈何地泄了气一般道:“晗之姐姐。” 长公主闻言眼底才流露出些许的笑意,她招了招手,示意洛清河过来。 “久不见你归京,回来了也只得在更深露重时过来,想来如今京城形势也是愈发波诡云谲。”她这么说着,抬起手去比划了一下两个人的身量,“阿然,你长高了?” 洛清河闻言失笑道:“早就不是孩子了,哪还能再长?这话同阿呈讲才合适。”话音甫一落,她却也一时间生了些恍惚感来。 阿然……得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唤过自己了呢? 就这么分神的须臾,一双手却忽然间落在了她的发顶。 “可是不习惯我这般唤你了?”慕奚指尖下滑,在她眉心点了一下,这个动作她不常做,还是跟有的人学来的。那个人同她讲过,自己这个妹妹心思重,有的时候但凡遇见绕不过去的弯,这么点一下她脑袋能暂时把人从思绪里拽出来。 洛清河回过神,摇摇头道:“不是,只是……许久未曾听了。晗之姐姐可还好?” “哪里谈得上好与不好呢?”慕奚笑笑抽回手,她引着人往里走了两步,在坐榻前坐了下来,“嘉营山冷清,但诸事纷扰皆不必挂怀,也是好事。我知晓你和阿临忧心山下的翠微营,但我此刻一来手中无权,二来远离京城已久,除却锦平这个封号一无所有,想来长珺也不会把我放在心上。” 她这么说着,手上动作未停,茶水滚沸,热气氤氲。 洛清河接了茶盏,沉默片刻道:“山中清苦,姐姐要照顾好自己。” “嗯。”慕奚微微颔首,女子的眉眼似乎随着洛清河的到来生动了一些,但眼底藏着的哀愁和怅惘却不曾消散。 洛清河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但她不敢提,只能随口挑拣些话题跟慕奚聊着,她平日里分寸拿捏得极好,但此刻找话说的时候却显得有些笨拙。 慕奚安静地听她讲着,时不时回两句,却在不经意间在心里轻轻叹息。 到底是不一样的。 洛清河深夜来嘉营山见慕奚,但不代表她能久留,至多不过一个时辰出头,她就得趁着翠微羽林换防的时候离开。 慕奚送她出了门。 左右侍女早已被屏退,山间时不时有寒鸦低鸣,满目冷寂凄楚。 “阿然。”慕奚在洛清河转身后却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洛清河回头,听见她的声音在万籁俱静里轻轻响起。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洛清河眸子骤然一缩,她五指阒然间收紧,却又在下一瞬无力地松开。 慕奚站在门前,她的眉眼笼在山间夜色和雾气里,似乎变得缥缈,但一字一句却是清晰。 “你不是背负着她的命活着。她救你,只因为你是她妹妹,即便早已预料到结局,她也仍会这样选择,而不是舍了你,叫自己独活。” 她不曾习武,在这样昏暗的夜色里,自然也看不清洛清河脸上的表情,但她能感受得到,对方心里有些不敢触碰的东西,和自己是一样的。 “别苛责自己,她若见今日,也会心疼的。” 作者有话说: 地图丢wb了,专栏有id,想看可以看看 人物关系图有但给不了,给了就剧透了x不过不记得人名可以试试全文搜索名字(? 感谢在2021-11-27 23:08:19~2021-11-30 23:0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lurb 1个;
第32章 又起 官道因着雨雾变得难行,再加上搬了些东西出来,马车变得沉重,也自然愈发不好走。温明裳和同行的几位大理寺护卫商议了一番,决定在官道边上的驿站歇上一晚再回去。 夜里停了雨,翌日温明裳出来时,空中的云雾散了些,日头透出来一点光,落在地上影影绰绰的。 “温司丞。”护卫见她下楼,打招呼道,“早,司丞要用些饭吗?” 温明裳点点头,道:“多谢。” 驿站里的吃食不过就是些清粥小菜,但温明裳也不是那些被娇养的世家小姐,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她喝了碗粥,抬眸却看见护卫似乎流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色。 见她看过来,护卫挠挠头笑道:“早听闻司丞是世家出身,不曾想竟也能习惯这样的吃食。” 温明裳愣了下,随即笑着摇摇头道:“世家也是人,如何便吃不得了?”再者,说是世家,她幼时过得恐怕还不如一些寒门子弟。 “大人说的是。”另一个护卫附和了声,顺手拍了一下同僚的肩,“就你多嘴,吃饭吧!” 两个人吵着嘴,倒是给这清晨的驿站添了点人气。 跑堂的坐在边上的长凳上打着瞌睡,忽然间有人掀帘进来,他被卷进来的风吹得一激灵,赶忙站起来。 温明裳顺着迎客的声音看了过去,待到看清人脸确实蓦地一愣。 来人自然也瞧见了她,对上视线的时候轻笑了声,道:“温大人,赶巧了。” 温明裳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是很巧,见过洛将军了。” 原本还在吵嘴的几个大理寺护卫连忙先一步站起身,扶刀躬身行礼道:“卑职见过洛将军……哦不,总督大人!” 这称呼换得委实突兀,但真要论理人家确实现在领着禁军总督的职,又不是在雁翎,叫一声总督其实也没什么毛病。 洛清河却是不大在意这些虚礼,她抬手示意他们免礼,转头跟跑堂道:“劳烦,一壶茶。” 跑堂的也听出了这是个大人物,连忙点头应好。 温明裳看着她寻了边上一个位置坐下来,道:“将军这是出京?” “不是。”洛清河把刀解下来放在了桌上,“昨日趁着禁军半日假,去瞧了瞧划给禁军做新校场的地。” 温明裳怔了一瞬,一下子想起一些传闻来。 听闻前两日户部在抱怨说为何禁军明明有了校场还要再多划一块地出来做新的,想来洛清河便是因着这事出的城,可这回京的方向……她从嘉营山回来的?咸诚帝竟然把选址划在了嘉营山附近吗?可那里不是翠微营吗? 这样的用意未免就有些太过微妙了起来。 跑堂的动作很利索,不多时就把茶壶给提了过来。 这厢她神色变化,洛清河却是笑了笑,好似浑然未觉般抬手给自己倒了碗茶。茶壶里冲着的是糙茶,尝起来苦且涩,滋味并不好,但能醒神,最是适合赶路的行人。 这边桌上也有一壶,温明裳也跟着倒了碗,她不大喜欢苦味,喝的时候不自觉地拧着眉。 洛清河抬碗的时候看见她这副模样,眼睛似乎弯了一点细微的弧度。 这个时辰行人寥寥,驿站里也就剩下她们这一行人,跑堂的递完了茶水,又溜去了长凳上歇着。 温明裳把茶喝完,又看了看身边的几个护卫,正想着起身告辞,却忽然听见门口一阵脚步声。 来着是个老妇人,还带这个身量不到腰间的稚子,她背上背着厚重的包袱,面容枯槁,似是长途跋涉而来。 跑堂的摸了摸鼻子,起身过去迎客。 温明裳多看了那妇人一眼,正打算迈步朝外走,忽然听见身侧的老妪颤巍巍地开口。 “姑娘……可是官家人?” 温明裳脚步一顿,转身看向那位老妇人轻轻点头。 那妇人眼底似乎燃起了一丝光亮,她拄着拐上前两步,目光直直地落在了眼前女子身上挂着的腰牌上。 “那敢问姑娘……不,大人,可是衙门的人?”她颤着声音,似乎抱着莫大的期许。 寻常百姓不少并不知朝中设三司分掌律令,于他们而言,可供伸冤的公堂皆是衙门,故而这么个问法,大理寺也确实是他们眼中的衙门不假。 温明裳于是点了点头,道:“这位婆婆,我确实供职……” 可惜她话还未说完,就见到眼前的老妪红了眼眶,手中杖也砰的一声坠了地。 不等人反应过来,她竟是屈膝跪倒在了人前,哽咽道:“还请大人为草民申冤做主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叫在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洛清河放了茶碗,把碎银子搁在了桌上,提刀起了身。 温明裳有些手足无措地蹲下去想要把老人扶起,可这看着瘦弱的老人竟是一动不动地跪在她跟前,好似她若是不答应便绝不起身一般。 一旁的小姑娘哇地哭出声,连声唤着祖母。 “婆婆,你且先起来。”温明裳定了定神,放轻了声音道,“你这般跪着,即便我应承你,我也不知你有何冤屈,你说是不是?” 老妇人这才抬起头,她的发髻跟着这样的动作有些散下来,显得整个人愈发苍老,温明裳侧眸看了眼掉在一旁的拐杖,刚想伸手去捡,一个人影就站在了她跟前。 洛清河弯腰一手托着老人的手臂,道:“这位大人说得不错,老人家,你起来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待到人站起来,她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小块方糖,蹲下来放到了脸上还挂着泪的孩子手里。那孩子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又看了看手里的糖,这才止住了哭声。 温明裳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转而道:“不知婆婆要申什么冤?” 老人抹了把泪,道:“草民……草民本钦州人士,要状告那襄垣侯李怀山!” 襄垣侯?洛清河挑了下眉,脑海中转瞬想到了些什么。 温明裳愣了一下,道:“状告他什么?” “他夺人田产,杀我儿,迫我女!”老妪悲戚道,“村中数口人因他家破人亡……州府衙门却对此置之不理,以致其愈发猖狂……” 私吞田产?一众人面色都变了。先不说素来少有百姓状告贵胄的,大梁对田地规划向来有所规定,即便是封爵的府上也当依律行事,更何况这私吞二字……再加上杀人与胁迫……这罪名可就重了! 温明裳自然也知道这话的分量,她刚想开口,却忽然听见洛清河过去掀开了门口的门帘。 护卫被她这个动作吸引了注意,刚想开口问话,陡然间却也变了脸色。 “注意到了?”洛清河瞥了眼把手放在佩刀上的大理寺护卫,道,“人不少。”言罢就掀帘走了出去。 温明裳心下一沉,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她跟着走到了门口,跟洛清河并肩而立。 远远地能瞧见一行人快步而来,他们多戴着斗笠,手上还提着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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