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裳拨弄了一下瓷盏,半是嗟叹:“有的逍遥王爵要做到头咯。” 只不过局势未明,这些都只能是猜测,具体如何还得看其后的事态。 洛清河将面前放酒盏的小几收到了一旁,她抬起手去捧起了温明裳的脸。那些横亘其上的红痕在生肌膏的药力下早已消弭,如今掌下的肌肤细腻如初,可她仍旧是叹了口气。 “阿然。”温明裳就着她掌心的热意蹭了蹭,低声道,“没事的,早就不疼了。” 洛清河指尖微动,道:“若是早知如此,让栖谣拿着靖安府的牌进去也无妨,” 反正这种事洛清影当年做了不知道多少回,那些个满京流言也不会因着这件事不做便少上一两句。 “横生事端倒是不必。”温明裳失笑道,“真要这般说,你身上那些伤,我不也得……”她抿了下唇,犹豫了须臾才烫着耳尖小声继续,“也得觉着心疼才是。” 其实除去那一夜表明心意,她们之间好似都没怎么在嘴上提过所谓情爱与疼惜。洛清河做的总是要比说的更多,温明裳自己也习惯了不去表露,她们之间的情意藏在举手投足之间,添一字都是赘言。 许是正因着少有,此刻将这话说出口都叫人脸热。 洛清河背着烛光看她,漆黑的眼底像是盛着扑朔的流萤。她眼尾略上挑着,不垂着眸子的时候有点压不住惯常藏着的一抹凛冽,但这般看着人的时候却能明明白白将深处藏着的情绪展露出来。 她在温明裳面前没有铠甲的遮蔽。 “你想看吗?” 温明裳听见她笑了声,紧跟着解下了手上的束袖。她身上当然不止手上有伤疤,只是总不好把衣服脱了叫人看这个,只能是先撩起袖口了。 温明裳指尖蜷缩了一下,她在这阵短暂的安静里抬起手,像是学着适才洛清河捧着自己的脸的动作一般扶住了抬到眼前的那双手。 两个人皆是沉默,洛清河没把袖子放下去,她垂着眸子,在温明裳指尖轻轻摩挲过小臂的疤痕时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温明裳跪坐在她面前,这道伤疤早已愈合,本不会再觉察出分毫痛意,她却在小心翼翼的触碰里感受到了难言的酸涩与恐惧。 洛清河把腕口的袖子往上拉了点,笑得有点故作的散漫,“唔……应当不是很好看。不过已经过去很久了,这几年没有什么新的战事,自然也不会添新伤。” 温明裳闷闷地应了声,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原先程姑娘说的,你的手伤……就是这个?” “算是吧,本来手心那儿还有一道。”洛清河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她的耳垂,安抚道,“但伤在那儿不好拿弓刀,想法子去了。现在早就无恙了,不信的话可以去问秋白。” 温明裳定定地看她,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微涩:“那其他地方呢?” “嗯?”洛清河眸光微讶,她下意识想去碰襟口的位置,却在意识到温明裳始终注视着自己的时候硬生生止住了抬手的趋势。她错开目光,笑意也跟着淡下去了些许。 温明裳在这样的神色变幻间明了了许多事情,她用了点力抓住洛清河的手腕,少有地强势地去摁她的手。 “不能看吗?”她倾身过去,想要用另一只手去把洛清河的脸掰回来,整个人的重心都落到了人身上。 洛清河怕她跌下去,只得张开手护着她,如此一来便无暇去管她落在自己下颌上的指节。 “……不是不能看。”她只得笑笑,显得有些无奈,“阿颜,是真的都已经过去了。” 温明裳撑着坐榻,眸光深深,透着一股执拗。 洛清河侧过脸,往上坐了些。她腾不开手,便用这样的方式往前靠了些,很轻地去吻温明裳的鬓发。 温明裳的脸贴在她颈边,侧耳便能听见清晰的心跳声,她慢慢松开扣住洛清河的那只手,在确认对方安静地没有动作后才抬手落在她前襟。 月光叩着窗沿,冬时的晴夜依旧冷冽,窗前的月像是一层薄薄的霜,冻住了斑驳的竹影与红梅。 洛清河在如水的静谧里抬起手轻抚她的后背,纵容她一点点剥开柔软的衣料,窥见其下掩藏的伤痕。 衣襟被拉扯到了肩头。 温明裳打在她颈侧的呼吸沉了许多。洛清河能感受到她的指尖在肩头停顿,紧跟着的是微不可察的颤栗。 早在她第一次从战场上下来的时候程秋白就给过她生肌膏,但她只是放着没去用,洛清影也是这样。倒不是当真不去在意,只是磕碰太多,流的血也太多,在意了也没用,总不能打一次仗就整个人泡在药液里头。 洛清河垂着眼,她很轻地舒了口气,想要安慰说不妨事,却在下一刹阒然间愣住。 肩头的指尖微顿,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气息。 她俯首贴着那些飞雪刀光里留下的狰狞伤疤,一寸寸以吻丈量而过,像是隔着这些伤疤,窥见岁月里的铁马冰河。 “阿颜……”洛清河忍着颤,喉头发干,她满面讶然地侧眸,少有的手足无措。 温明裳胸口微微起伏,她眼尾有点红,让末梢的红痣更加昳丽夺目。她跪坐在洛清河面前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捏住了对方的下颌。 洛清河到嘴边的话被尽数堵了回去。她被动承受着这个亲吻,在里头尝到了酒香,那些过分甜腻的味道在交缠里散去,只留下馥郁的香气与唇齿的清甜。 素白的指节攀着她的肩膀,指尖用了力,叫人觉察到了细微的疼。这大抵也是她们之间第一个显得不那么柔情的吻,比起缠绵细腻的纠缠显得更加不得章法。 分开的时候屋内能听见清晰的喘息声。 剥离的衣襟还没拉回去。 洛清河发簪都散了。 温明裳眼睛红得像只兔子,她闭上眼,放任着自己被洛清河接到怀里,鼻尖抵着温热的锁骨。 洛清河抚着她脑后的长发,低头去亲她的曾经被打的脸颊。 醒竹倾斜,落下时在水面荡开一圈圈的涟漪,无声的潮水在屋内蔓延,溢满整个胸腔。 “不会再有了。”洛清河在她耳边轻声说。 温明裳知道她说的是落在她身上的巴掌而不是自己,因为一个将军永远也承诺不了自己身上究竟会留下多少战场上的伤疤。 她将手下移,搭在了洛清河手臂的那处伤痕上。 “这个也不会再有了。” 洛清河抬手落在她发顶,很轻地笑出声。 这是一句承诺。 雁翎的血战,也不会再有了。 作者有话说: tag里有强强和互攻(敲黑板暗示 我坦白吻伤疤也算一种xp(… 感谢在2022-06-19 22:38:58~2022-06-21 23:1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二木三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木三白 2个;梧桐苑 1个;
第118章 等待 自那一日去过户部后, 朝中便没了什么大的动静。不少人眼巴巴等着温明裳去过之后再掀起什么大的动荡,自己好从中浑水摸鱼,谁成想连日下来竟有了偃旗息鼓之相, 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有的在揣测说潘彦卓是否有意拖延以观虎斗,这是世家内部的浪涛, 与一种寒门官吏好似无关, 等得越久,两方抛出的筹码也就越大。 温明裳一如往常般去大理寺上差, 临近年关了,总得把这段时间的事由再理一遍才不至于开年连个章程都拿得匆忙。不过差事不多, 难得地清闲了下来, 她抽了个空,让人去将久无人居的宅子打理了一番, 将温诗尔接出了柳家。 柳府门庭冷清, 少见来客。柳文昌的侍郎之位后面连着的是整个工部官员的升调, 端王在这件事上也还未给出个论断。 如此赋闲于府上,京中走动就全靠柳文钊。 温明裳接人离去的时候路过水榭, 远远地看见柳文昌捻着棋子同柳卫对弈。他见到温明裳来时的眸光也很平静, 如同早已洞悉所有, 也交代了所有, 只是远远地点了下头, 连同柳卫也不像平常那样急于起身争口舌之利。 年初的时后院新挖了一片小鱼塘, 开春一把鱼苗撒下去,等到这个时候这些长成的鲤鱼已经学会了懒洋洋地在廊桥下边摆尾乞食,见着人便隔着老远慢慢悠悠地晃悠过来吐泡泡。如今天寒, 水却还未完全冻上, 它们见着人便凑得更勤。若换做街上的狗儿, 恐怕如今这尾巴已经摇得相当欢实。 “这些鱼怎得就知道咱们手中有没有鱼食?”赵君若戍卫在她们身侧,没忍住探头多看了两眼,府里选的鲤鱼都漂亮,日光透下去影影绰绰,将鳞甲照得彩光烁烁,看得人眼花。 “它们不知道。”温明裳穿过廊桥,没有停歇的意思,“只是被圈养的池鱼,惯于如此,有没有倒是不打紧,这般作态惹得主子开心了,自然有饱食一日。” 话音并不高,隔得远几尺便听不明晰了。只是赵君若一愣,还是忍不住往周围瞥了几眼,确定周遭无人监视后才慢慢吐出一口气。 而她身侧的温诗尔步子微顿,似是觉察到她适才骤然的紧绷,含笑抬起手去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赵君若有些惊讶于这样的温柔,她双亲早亡,自小在赵婧疏的照拂下长大,但性情使然,赵婧疏少与她有亲昵的举止。 这位夫人当真是很好的人。她眨巴着眼睛,乖顺地慢了小半步。 昨夜刮了一夜的风,城外的官道早时才有羽林清扫,入城的路并不好走。 温明裳跟温诗尔在宅中用过了午饭,午后便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来客。 林葛风尘仆仆的,温明裳让人进了屋子,让他将带回来的东西搁到了桌上。 李驰全今日在寺中,济州余下的杂事跟他讲也一样,其实没有必要找到私宅来。 除非这些消息与济州的事情并无关系。 林葛给她带来的是海政司的那位提举送过来的百姓书信。 他搓着手,在火盆近前坐了片刻缓过来许多,他听见温明裳问,回忆了一下来时提举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尔后道:“依着意思,是让大人自行决断该如何用这些书信。” 温明裳垂眸看着眼前这一封封整理好送来的信,她耐着性子一点点看过去,这里头有识文断字的书生工整的文书,也有些市井小民信笔涂鸦,读来其实不大容易,有些字写得她要瞧好一会儿才看清究竟写了些什么。 “还有吗?”她将目光从中抬起,状若无意般追问道。 林葛思忖了须臾,道:“提举大人说,这些只是个中一二,若是大人还想再看,亦或是都察院所需……她可再将剩余部分送入京中。只是书信易损,要您挑个信得过的去取。” “……知道了。”温明裳点了点头,“辛苦,接下来两日归家去陪家中妻儿吧,同行的诸位也一样,不必急着上差。过段日子等户部的账算完了,年俸会有人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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