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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月

时间:2023-12-15 22:02:14  状态:完结  作者:苏弦

  洛清河叹了口气,她的目光很复杂,程秋白的那番话无异于在她心口扎刀子,但听罢却也知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她闭上眼,侧过脸将唇贴在温明裳掌心,低声道:“你知道方才回来时我在想些什么吗?”

  “嗯?”

  “在想若是当年阿姐将你与你娘亲带出烟柳巷,是否就不会有今日。”洛清河轻声说着,“可这世上没有那样多的如果,只是妄念。”

  “带出去,然后呢?将我和阿娘带入侯府吗?”温明裳笑了声,觉得掌心被温热的唇贴得发烫,她忍着耳热,凑近了抬手去捏洛清河的下巴,将她的脸摆正过来,“可你自己也并非在富贵花丛养大的雏鸟……如今便已经很好了。”

  洛清河没反抗,任由着她从自己的下巴抚到垂着的小辫,过了许久才道:“栖谣今日回来,给了我一份文书。”

  温明裳手一顿,抬眼便听见她又道。

  “我让她去查暗房了。”

  “暗房……”温明裳低声喃喃了句,随即半笑着摇头,“这份文书,你让她还给谁送了?先生吗?”

  柳家如今明面上与她针尖对麦芒,但不知他们有几人觉察到,自己早已成了君王意欲扬刀以儆效尤的对象,天子有此意,崔德良这个阁老又岂能置身事外。

  更何况他的期许皆在温明裳身上。

  “先生未必会直接插手。”温明裳思忖了须臾,如是猜测,“但总要物尽其用。”

  洛清河看着她,却没往下问,她伸出手摸了摸温明裳的发顶,动作轻柔得像是要抚平旧日的伤痛与暗无天日里的恐惧。

  “怕黑吗?”她这般问了句,指尖下滑在温明裳耳后轻轻摩挲。

  “怕的。”温明裳肩头微颤,仍是受着这样的动作,她敛着眼帘,偏过头接住了洛清河落下的吻。

  这个时节的日头总是太短,高悬的辉日早早敛却光芒,只余下残阳把寂寂天地染成橘红,明亮的星子从云里探出头,在光晕里若隐若现。

  温明裳在短暂的分离里喘息,她圈着洛清河的脖子,指节没入将军后脑松松束着的长发里。这样细碎却轻柔的亲吻让人提不起反抗的念头,甚至即便她想反客为主,洛清河就会跟着她退开,任由她施为试探。

  洛清河给她的不是所谓爱欲里的占有,而是一种悄无声息的纵容。

  这种纵容编织成了一张网,叫人弥足深陷。

  温明裳在退开时只觉得腰软,她勾着人脖子,亦步亦趋地跟着洛清河往里走了两步,然后两个人一道陷进窗前摆着的一张藤椅里。

  这地方不大,两个人坐着,温明裳就只能坐在她腿上。

  耳尖还未褪去的红又重新漫上来。

  “还怕吗?”洛清河一下下拍着她的后心。

  温明裳趴在她肩头,闻言揪着她的小辫道:“不怕了。”

  洛清河眸光微动,又听见她贴着自己的耳边低声道。

  “清河,你也别怕。”

  作者有话说:

  其实如果不写最后一段字数不会超的(闭眼

  但谁叫总觉得不加放后面不太行(。)

  感谢在2022-05-28 00:18:20~2022-05-29 19:2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07章 交换

  栖谣去禁军那儿把小世子拎回来已经入了夜, 圆月高悬,清辉冷寂。

  这天真是一日比一日寒了。

  禁军如今是能办事的,六部也不好再跟以往那样叫人干些不入流的活计, 只是城内那是羽林的差,六部也无权过问, 兵部的那几位本以为洛清河离京能叫这种突兀被打破的平衡重归于前, 但谁料想靖安府的世子自己接了他姐姐的位子。

  这样一来更不好办,虽说洛清泽有名无实, 但侯府世子这个名头当真是能唬人,是以手底下人同他们讲禁军把这位小世子打得脸上都见了青的时候, 这群稳坐明堂的官员差点吓到亲自跑去校场。

  好在最后是端王过来解了围, 把这个烫手山芋接了过去,安排了个戍守京畿外围的差事。理由倒也简单, 便是去年的军粮案。

  襄垣侯私下派人暗杀的先例就在眼前, 谁还敢说京畿是毫无危险的?这个由头不论是兵部还是内阁皆无人反驳, 原本担着相似职的翠微羽林倒是有所微词,但被晋王拦了下来。

  原因无他, 这差是靖安世子自己请的, 好好的羽林郎不当, 跑去当个受气的总督, 还只是暂时挂牌, 有的人不明所以, 但已有心思活络的开始揣测其中用意。

  少年血气,心存争心。

  世间人皆如此,洛氏也未必是铁板一块, 手足情深之名也不过是外人看的。

  只是猜测归猜测, 倒是不影响洛清泽的想法。慕长临一张折子, 禁军的差事便由此多了起来。兵部抽银子给禁军也没法子像羽林一样人人都是骏马银鞍,京畿广阔,来回跑便是费时费力。

  今日本还留着些杂事未处理完,若不是栖谣坚持道必须回去,他估摸着还能拖到半夜里再回来。

  黎辕给他留了饭食,叮嘱道务必用了饭再去找他姐姐。

  在外人人都夸靖安世子沉稳,但再怎么沉稳的,在亲人面前都现了原形。

  小院里的红梅被骤然刮起的一阵风刮得零落,鞋履踩过回廊,踏出清脆的声响。

  “阿姐!”

  屋内烛火通明,醒竹叮咚一声响,墨迹滴落入砚。

  洛清河手里的文书翻至了最后一页,她闻声抬眸望去,瞧见门前少年风尘仆仆的模样。温明裳坐在她身边写折子,也跟着一道往外看。

  这副景象看得洛清泽一愣。

  外人少有能入府中书房的,即便有也是在谈正事,但瞧这模样也不像是有事相谈……他定了定神,想着既有外人在,还是依礼唤了句温大人。

  “回来了?”洛清河放下了册子,招呼他过来坐,“跑得这么急做什么?黎叔没同你讲慢些吗?”

  “你都让栖谣姐姐说什么都要唤我回来了,我便以为是有什么大事。”洛清泽挠了挠头,有些窘迫道,“让温大人见笑。”

  温明裳搁了笔笑了笑,道:“世子年少,情理之中。”

  洛清泽这才注意到她写的是朝会上的折子,少年整个人蓦地怔住,他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自己阿姐,又看了看风轻云淡的温大人,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话就问。”洛清河扫了他一眼,但温明裳注意到她垂眸时刻意压下了唇角,像是在忍笑。

  “靖安府门规,思而后行,犯禁罪同军中。”洛清泽小声嘟囔了句,讷讷道,“阿姐,这个时辰……而且温大人这折子,不是谁都能瞧的吧?你们这是……”

  他对洛清影与长公主的事情自是清楚的,但当年他还太小,多的其实并无印象,只记得从前洛清河夜里经常提着灯笼在后院候着,洛清影夜里跑出去便会从掌灯的那一角翻进来。两个姐姐的脾性相去甚远,但即便是飞扬不羁如洛清影,该守的规矩还是会守的。

  他们家在这事上规训甚严,凡是有些苗头大抵都不是空穴来风。

  洛清河面色未改,道:“在外照旧是三法司的大人,咱们不问朝政,这是规矩。但在府中……日后她是当家人。阿呈,你说我们这是什么?”

  当家人这三个字像是在耳边炸响,温明裳移开了目光,只觉得耳根发烫。这世上恐怕再无人比她们更加不在意这般情意如何有别于常态了,说得这样直白,当真是半点旁的可能都不给旁人猜想。

  少年愣了半晌,又看了看温明裳,道:“那……我该如何唤温大人?叫阿嫂吗?”

  温明裳没料到他竟也半点不觉有异,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洛清泽见她不语,阒然间倒抽了口气:“若是不妥……姐、姐夫?”后半句说得极轻,满脸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模样。

  “世子还是唤名字吧,在外……还是唤官职为好。”温明裳赶忙打断道,“眼下改……为时尚早了些。”

  她们明明昨夜才相许交心,哪有今日便……

  “面上如常便好。”洛清河终还是没忍住笑出声,她拍了拍温明裳的手背,正色道,“好了,闲话到此,叫你回来是当真有正事。”

  “你应知今日我去见了陛下。”

  少年闻言坐直了身子,定神道:“嗯,阿姐请讲。”

  温明裳也跟着侧眸正色起来。

  洛清河转着手边的茶盏,述职自然是不能讲半日的,北境的防线调动一直是咸诚帝的心病,因着调配遵宣景年的令延续至今,听凭的是雁翎主将的命令,兵部实难插手。

  这是为着来日有贪利之辈葬送北境防线,以致蛮族入关,战火肆虐,但与之而来的还有一桩令,那便是无诏命铁骑不得私自入境。宣景帝一代英主,在钦封靖安一门便想到了后世变迁。

  如今这道先君命函就成了当今天子的一块心病。咸诚帝在明面上动不了雁翎,但每每换防,他总是要过问个清楚的。

  这便是那句家国孰者为重的开端。

  问的是温明裳与柳家,实际上试探的却是雁翎。原因无他,便是洛清河把北境的防线整体往前推了三十里。

  这三十里不只是书文军报上的一个数字,这在天子眼里,是一颗野心。

  一颗封狼居胥,马踏塞北极寒的野心。

  述职早在朝会前便已结束,但洛清河在太极殿看一份文书看到了朝会后天子归来。

  那是户部今年所计的税赋。

  “朕听闻……你在白石河前与拓跋焘两相对峙。”咸诚帝匆匆落座,冠冕未除,他指着搁在案上的册子,“你幼时与三郎一同受教国子监,绝非只是为将之才,知道为何朕要给你看这个吗?”

  洛清河躬身垂首,恰好错开了他的目光,只是道:“微臣愚钝,而今唯有调兵打仗通晓一二,这册子,恕臣看得不甚明了。”

  “好,不明白也无妨。”咸诚帝面上露出一幅长者的慈容,他清挥袍袖,连声道,“你我二人,不必多礼。朕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打,还是不打?”

  殿中华表随着日头偏移而拉长出阴影,绰绰的日光散在将军的侧脸上,把轮廓打出零碎的阴影,叫人瞧得有些晦暗不明。

  洛清河还没接话,就听见咸诚帝似是喟叹一般低声喃喃道:“是朕难为你了。为将者意气,歌且狂,哪有不想平宿敌的?”

  洛清河这才抬眸,日光落入她眼底,像是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顷刻间荡开无数的余波,“微臣以为,我大梁与北燕相峙百年,必有一战。”

  咸诚帝隔着金殿的玉阶同她对视,良久方轻叹了声。

  “朕也知道,守土将士们盼了许久,等的便是北定塞外的良机,此战若是能胜,那便是彪炳千秋。为君者,谁人不想拓土开疆,成一代明主?有将如斯,是朕之幸。”咸城帝拾级而下,在她面前站定,话锋一转道,“可是孩子,这天底下绝不只有兵戈,打一城一地容易,治方寸为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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