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熙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满心郁气也在一问一答中消散了不少。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十分钟?” 薄时月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南熙不解地询问原因。 “如果我们聊得多一些就是十五分钟,如果我们聊得少一些就是五分钟,取一个平均值。” 南熙被她一本正经的解释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我不说话了,憋五分钟。” “那我们开视频,我要看着你。” 话音落下,小小的手机屏幕里出现薄时月小而精致的脸,熬夜办公的红血丝清晰可见,眼下还有一层浅浅的乌青,却无损美貌,反而有几分破碎的美。 “怎么不开?”薄时月催促。 南熙没说话,前方路口忽然有汽车鸣笛,薄时月顿了顿,问:“你在街上?” “出来散散步。” “这个时间散步?”薄时月眯了眯眼睛,“开视频。” 没办法,南熙只好将手机怼在脸上,尽量不露出脖子以下的部位,这才在屏幕上点了一下。 薄时月仔细端详她片刻,一句话也没说,拿起外套站起身,高跟鞋不甚规律地踩在地板上,疾步走出办公室,顺手关掉灯光。 南熙一头雾水地问:“你不是还要工作吗?”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薄时月按下电梯楼层,“你在哪,我去接你。” “怎么了?”南熙还想装傻。 “你哭了,眼睛是红的,情绪不太对。” 敏锐到极致的女人,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南熙叹了口气,报出位置。 “找一家还在营业的店等我。”薄时月已经坐上车了,拧开钥匙启动。 南熙听话地进了一家饭店,服务员奇怪地看着她的穿着,没问吃什么,反而先端上一杯热水。 南熙慢慢地喝完,身体也开始变暖,她点了些菜,目光便落在手机上。 绿灯时,薄时月专心开车,红灯亮起,她便抽空看她一眼,彼此隔空对视,谁都没有说话,直到绿灯亮起。 十五分钟后,薄时月赶了过来,神色不虞地打量着南熙的打底衫、牛仔裤和棉拖鞋,连袜子也没穿。 南熙抱住她的腿,脸贴在腰间,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迸发,泪珠滚滚而落。 “让我抱一会儿再批评我。”
第七十五章 并蒂莲 门外寒风刺骨,呜咽声此起彼伏。 服务员打着哈欠将玻璃门关上,店里便只剩南熙的哭声,从嚎啕到抽噎,直至彻底安静。 “麻烦安排一个包厢。”薄时月扭头对服务员说道。 反正没什么人,服务员痛快地应了,带她们进入一个小包厢,门一关,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南熙点的饭菜陆陆续续地上来了,服务员来了一趟又一趟,摆了一桌子,这才笑道:“请慢用。” 薄时月扫了一眼,八菜一汤。 这是要化悲愤为食欲吗?她叹了口气,低头去看躺在腿上的南熙,她闭着眼睛,泪珠不断滚落,糊了满脸,惨白惨白的小脸又被凌乱的黑发覆盖,可怜到极点。 薄时月轻柔地拂开乱发,低头亲了她一下,嘴唇也是冰凉的,似乎再多的热泪也暖不热。 因为这个吻,南熙的眼睛终于有了些许神采,聚焦在她脸上。 薄时月什么都没问,拿起筷子说:“想吃什么,我喂你。” “不想吃。” “那这八个菜怎么办,”薄时月夹了一筷子酸爽开胃的土豆丝,“听话,先吃饭。” 南熙咀嚼几下,肚子很快开始咕咕叫,她坐起来执起筷子夹菜。 “四荤四素,我们星星搭配得真好,”薄时月笑着夸她,又说,“如果再多两个人就更好了,要不要问问阮菲和沈明诗有没有时间过来?” 南熙静默两秒,摇摇头。 薄时月也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吃菜,她不是很会安慰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南熙身边,等她主动开口。 “一个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二十分钟后,南熙神色严肃地问出这个问题。 薄时月放下筷子,轻易地看穿她眼底的迷茫,思忖片刻后开口:“我们存在的意义是自己赋予的,甚至可以没有意义,一生不过百来年,死后化为一抔黄土,烟消云散。” “可以没有意义……”南熙重复着她的话,喃喃地问,“如果有人一定要赋予你意义呢?” “忘掉,不必听从,”薄时月握住她的手,“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没有这个权利。” “但是我活着,我能平安快乐地长到二十八岁,就是因为她们啊。” 南熙再次泪流满面,“可是又这样对我……她们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月亮,你说话啊!” 薄时月心疼不已,将她拥入怀抱,轻声宽慰。 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怀里的人渐渐睡着了,梦里还在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梦呓,睡得并不安稳。 她不知道南熙的家在哪,现在这种情况也不适合送回家,花店离这里也有些远,所以她直接找了一家附近的酒店,半抱着她进入房间。 头刚沾上枕头,南熙睁开眼睛,眼眶里还蓄着泪,红血丝变深,整个人破碎又无助。 “弄醒你了?”薄时月有些愧疚,她好不容易才睡着。 “陪我睡一会儿吧。” 薄时月应了一声,钻进被窝,和南熙紧紧相拥在一起。 灯光有些刺眼,南熙随手按灭,室内陷入黑暗。 她闭上眼睛,说是睡觉,却了无困意,断断续续地说起那场谈话。 薄时月做着最合格的听众,安静地聆听,时而轻拍她的背,舒缓情绪。 南熙以为自己说到激动的地方会痛哭,会歇斯底里,但是她却平静地讲完了,只是不知不觉间,泪水浸湿枕头,脸颊因潮湿泛起细密的疼。 可是这点疼与诛心的字句相比,不及万分之一。 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作为女同性恋者的陈千盈会将结婚生子奉为终身大事,为什么要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强加给她。 或许从始至终,她只是一个工具,将陈千盈变成“正常人”的工具。 南熙闭上眼睛,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那么那些疼爱又算什么呢,只有被蒙在鼓里的她自己当真了吗? 脸颊忽然被掌心托住,轻轻举起,耳边传来细微的风声,很快,侧脸又陷入枕头里,只是这次变成了干爽舒适的那一面。 “星星,不要怀疑,爱是真的,”薄时月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把今天忘掉吧,好好睡一觉。”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种事情只能让她自己想明白。 “可是我忘不掉,”南熙拼命摇头,“她们为我量身建造了一座城堡,又亲手摧毁,这二十八年来的一切都崩塌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我。”薄时月同样泪眼婆娑,握紧她的手,“我会永远陪着你。” “还有月亮……” 南熙睁开眼睛,在黑暗中追寻她的唇,不管不顾地吻上去,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这个绵长的吻里,却还嫌不够,挣脱薄时月的手,向下探去。 薄时月没有拒绝,比平时更热情地缠绕她,像并蒂莲,像双生花,枝蔓一体,亲密无间。 全身都开始发热,南熙比她更烫,如火的热情化在指尖,将她融化,让她化为一缕青烟攀上云端。 南熙歪倒在她身上,薄时月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却见她脸上有异样的潮红,顿时一惊,手背覆上额头,烫得要命。 一定是发烧了,薄时月暗骂自己只顾享受,却没看出来南熙正在难受,她给南熙裹了一层被子,呼叫前台的小姑娘,一起搀扶着下楼。 一公里内就有一家医院,薄时月定位之后立刻驱车前往,量过体温挂上水,来不及说谢谢,护士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正是换季的时候,感冒发烧的人太多了,哪怕已至凌晨,床位依然紧张,她们只能在走廊上挂点滴。 薄时月拥紧南熙,在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与哭声里皱了下眉,她可以凑合,但是南熙高烧,这么简陋的条件不适合养病。 正好有护士路过,薄时月拉住她,“麻烦开一间VIP病房。” 将南熙转移到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她依然不放心,一夜未合眼,每隔一个小时便给南熙量一次体温,生怕出什么意外。 穿着那么少的衣服在冷风里走了二十分钟,还哭得撕心裂肺,最后又做了一次,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阳光普照之时,南熙的体温终于降到正常值。 薄时月彻底松了口气,见南熙睡得很沉,便准备去另一张床上补觉,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响起。 她直接挂断切换静音,看了一眼依然睡得安稳的南熙,蹑手蹑脚地走进卫生间,果不其然,电话又打了过来。 “十点半了,为什么还没有到公司?”手机听筒里传来寒意彻骨的声音。 薄时月镇定地回话:“我正想找你请假。” 傅云潋哼笑一声,“多久?” 她沉吟片刻,“三天。”就算没有生病,南熙也是需要她陪伴的。 “薄时月,你最近是不是太任性了!”傅云潋压低声音怒吼,“上次直接消失一个月,刚上两天班又玩消失,你是不是以为你在自家公司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抱歉,最近事多,昨天的文件我一会儿会发过去,”薄时月诚恳道歉,“周五我一定过去。”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你是不是又和那个女人厮混在一起?” 薄时月眉宇紧皱,“我不喜欢你的用词。” “看来我猜对了。” 傅云潋愤怒扬声:“今天下午见不到你,以后就不用来了!” “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忙音,薄时月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塞进口袋,随手摸出一支烟,牙齿熟练地咬住。 “啪”的一声,打火机的火苗在眼前跳跃。 正欲点燃,忽而想起她已经答应南熙戒烟,又将东西放了进去,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水珠顺着肌理轮廓滑落,她清醒地知道傅云潋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南熙离不开她,需要她的照顾。 推开门,本以为熟睡的南熙却已经醒了,双眼盯着天花板出神,悄无声息的模样,像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 不知她有没有听到她说话,薄时月抿了下唇,慢慢走了过去。 “这是哪里?”南熙看见了她,哑着嗓子开口,“我明明记得我睡着之前在酒店。” “医院,你发烧了。”薄时月倒了一杯温水,“我扶你起来?” 南熙摇摇头,缓缓坐起身,一杯水喝得一干二净。 “想吃点什么?” “不吃。” “可是你要喝药,喝药之前必须吃东西,”薄时月哄孩子似的语气,“我让人送份早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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