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陈千盈随手拉开衣柜,视线在摆放整齐的衣物上一扫而过,轻轻合上。 虽然自信东西都没了,但是长辈的眼光何其毒辣,南熙怕她看出什么蛛丝马迹,连忙说道:“妈妈,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陈千盈欣然应允。 将这尊大佛送到云鹤居安置妥当,南熙彻底松了口气,关上门给薄时月发消息:【一切OK。】 与此同时收到一条消息:【到机场了,一小时后起飞。】 真有默契,南熙勾了勾唇,转眼心头又被怅然填满,原本她们可以一起回去的。 南熙仰靠在沙发上,按住语音键,轻声说:“有点想你。” 她还给薄时月准备了惊喜,一切都布置好了,准备离开前夕送给她,完全用不到了。 翌日清晨,南熙带妈妈游览了各个景点,将春城逛了个遍。 晚上回到民宿,薄时月打来电话,“还顺利吗?” “挺好的,就是双腿双脚废了,”南熙正泡着脚,看着随手扔进去的干枯的蓝盆花,“自从来到春城,我还没有这么走过路,累死了。你呢?你妈妈那边……” “都挺好的,”薄时月不欲多提,话题又转了回来,“伯母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热水变凉,月上中天,她们煲了一锅浓浓的电话粥,直到南熙疲惫地睡去,电话里只有静静的呼吸声,终于结束。 第二天,陈女士热情不减,拉着半死不活的南熙到处玩。 南熙疲于应对的同时还有些奇怪,妈妈似乎是真的来旅游的,完全没有半点伤心的样子,也没有对她表露过特别的情绪。 越是这样便越是可怕,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南熙时刻准备着,可是直到离开春城、回到愉宁,依然没有任何迹象。她用心观察父母之间的状态,也不像有事的样子,难道是因为……舒姨吗? 直到傍晚,爸爸有事去了公司,妈妈敲开她的门,喊她一起喝酒。 终于要来了吗?南熙忐忑之余还有些放松,像是尘埃落定一般。 陈千盈开门见山,平静地问:“熙熙,你和薄时月是不是重新在一起了?” 南熙坦诚道:“是的,妈妈。” 陈千盈灌下一口啤酒,眉头拧起,“我和你爸不够恩爱吗?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女人?” 南熙听了发笑,“因为你啊。” 面对女儿了然的目光,陈千盈不敢对视,强撑着作为母亲的威严质问:“你在说什么胡话!” 南熙冷静出声:“我小时候曾经撞见过你和舒姨亲热,你以为我还小,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我不懂,其实我全都明白,从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两个女人也是可以在一起的。我是同性恋,你也是。” 她撕开了那层遮羞布,似乎还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让陈千盈身躯颤抖。 “我不是!”她拼尽全力发出呐喊。 这次南熙真的笑出声了,语速渐渐加快,不给她思考的时间。 “你享受着婚姻带来的便利,私下却偷偷和舒姨来往,不离婚,也不放弃地下情人,我不知道爸爸知不知道你的事情,只知道你没有孩子也可以过得很舒心,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要领养我?” “当初领养你就是为了让你结婚生子!生一个南家的孩子!”
第七十四章 凌霄花 歇斯底里之后,世界归于寂静。 南熙捏紧了易拉罐,酒液溢出,流入指缝,她浑然不知,只觉得手指忽然坠入冰窖,十指连心,整颗心也被寒气侵蚀。 愉宁市的春天来得很晚,初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凉意,和温暖的春城不能比。 南熙猛的灌入一大口酒,将易拉罐掷远,画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酒液洒的到处都是,最后在阳台的角落里滚落一圈停了下来,慢慢积成一滩小水洼,月亮的倒影在水里发光。 她抬头看向天际的月,逼退眼底酝酿的雾气。 “你……果然已经知道了。”陈千盈声音颤抖,带着嘶吼后的沙哑,疲态尽显。 这二十多年以来,她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南熙永远不会打开那个保险箱。 可上次检查保险箱时,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痕迹让她惊慌失措,立刻飞去春城验明真伪。 到达春城见到容光焕发的女儿,她却什么都不想问了,尽兴地玩了三天。回到愉宁之后,她装作无事发生,只要南熙不问,她就永远不会说出口。 可是激动之余她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的话无法收回。 “这不重要,”南熙冷冷地看着对自己千依百顺二十八年的母亲,“你现在应该解释的是,为什么把我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 她以为这辈子最痛苦的时刻是当初与薄时月分手,没想到远远没有此刻来得痛彻心扉。 得知当年的真相之后,她一直隐忍不发,对她来说,近三十年的养育之恩可以抵消这十年的痛苦,可养育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到今日才彻底清楚。 对父母来说,她存在的意义,只有结婚生子吗? 南熙陷入迷茫,所以这二十八年来对她的好算什么呢?为了拿捏她吗?为了让她愧疚,就算不情愿也会生孩子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自由的,没想到还背负着这样“神圣的使命”,真是讽刺。 “熙熙,不是这样的,”陈千盈百般找补,“最初收养你的时候,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得知你喜欢女孩子之后,我渐渐放下了,再也没想过。” 南熙低下头,轻声问:“真的吗?” 见她的神色似有松动,陈千盈拼命点头,“真的!妈妈最爱你了,熙熙……” 南熙凄惨一笑,“可是当初我和薄时月分手,你功不可没,你是不是觉得我被女人伤透了心,就会投入男人的怀抱了?” 相处二十余年,陈千盈的心思南熙多多少少能摸透几分,但她宁愿自己傻一点,痴一点,也不愿这么轻易猜出来。 对方的神色让南熙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垂下眼睛,“陈女士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称呼的转变让陈千盈慌了神,更慌的是南熙竟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她拉着女儿的手哽咽起来,“当年是妈妈糊涂,熙熙……” “别和我唱苦肉计!”南熙狠心甩开她的手,目光像看陌生人,“我宁愿我在被遗弃的时候死在大街上,也不想和你做母女!” 陈千盈泪眼婆娑,“妈妈真的是有苦衷的……” 南熙定定地看着她,“又想编什么故事骗我?” “不是故事,是真的。”陈千盈擦掉眼泪,又去抓她的手。 可是在南熙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一走了之。 她狠狠地甩开,准备转身推开阳台的门。 “我这样想有什么错!我是为你好!” 南熙定在原地。 陈千盈擦掉眼泪,索性破罐子破摔,“结婚生子才是你的依靠!婚后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不管你,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按照规矩嫁给一个男人!就像我一样!” 南熙被她的说辞震惊,好半晌才回过神,喃喃道:“你和那些骗婚的男同有什么区别。” 她一直以为父母只是没有爱意了,将彼此当成家人,追求真爱也未尝不可,只是没有离婚这一点遭人诟病而已,而且作为女儿,她不应该掺和父母的感情问题,所以一直视而不见,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南熙盯着鞋尖沉默良久,从心头涌出一股呕吐的欲.望。 “你真让我恶心。” 她转身拉开阳台的门,客厅只开了一盏灯,南淮山去而复返,坐在沙发上,脊背佝偻着,活像老了五岁。 阳台并不隔音,南熙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顿了顿,准备装作视而不见,今天的争吵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她现在只想见薄时月。 走到玄关处,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熙熙,别怪你妈。” 南熙咧开嘴角,这样说来,他也有参与。 既然已经够乱了,她也不介意再乱一点,于是一字一顿道:“你的好妻子出轨她的好闺蜜沈舒,给你戴绿帽子,你也不怪她吗?” 阳台上的陈千盈捂住嘴,眼里的震惊不加掩饰,显然她将南淮山瞒得很好。 南熙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可是现在他知道了。 她忽然不着急走了,抱臂倚在墙壁上,视线来回巡睃,不错过彼此脸上的神情。 南淮山错愕到失语,陈千盈自然也不会开口,南熙正欣赏着最精彩的一幕,三人胶着着,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平日里可以忽略不计的钟表响声忽然开始放大,嗒、嗒、嗒……像水滴在石头上的声音,规律又清晰。 “是吗?”南淮山看向泪流满面的陈千盈,似乎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可不等她回答,他又说:“这样挺好的,是我亏欠了你。” 南熙有些迷茫,骤然得知自己被出轨的消息,再镇定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熙熙,你肯定有很多不解的地方吧,”南淮山朝她和善地笑笑,“我和你妈妈从来没有过夫妻生活,不是她的原因,而是因为我。” 他似乎难以启齿,斟酌着开口:“婚前体检时,我被查出无精症……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患上了性功能障碍,直到今天也没有办法。” 南熙惊得倒退,转身夺门而出。 下到一楼,冷风吹得她一个激灵,抱着双臂颤抖,这才发现自己忘了穿外套,连鞋也忘了换,寒冷让她清醒。 蓦然想起那一天陈千盈说“你爸结扎了”时的模样,那时她没看懂眼底闪过的情绪,现在想来分明是讥诮。 脑子里太乱了,她不想再思考,快步走出小区,寒风呼啸。 南熙给薄时月打了个电话,接通之前,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哽咽咽下去。 “喂,星星?” 手机那头的女声带着三分暖意,驱散了寒冷。 南熙“嗯”了一声,平静地问:“还没睡啊?” 已经十一点了,街上只有她一个行人,连车辆也寥寥无几,平稳地从她身边驶过,车灯时而映亮凌霄花花墙,转瞬又归于黯淡。 唯有月亮愈发明亮,她抬起头,望着那轮清晖。 “在加班,”那边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忽然打电话,不会是为了在愚人节的最后一刻和我开玩笑吧?” 南熙愣了愣,这才想起今天是4月1日。真是讽刺,她在这一天得知的却全是真相。 “星星?”久久没有听到她说话,薄时月喊了一声。 “我在。”南熙应道。 “是不是被我猜到了,所以不说话?”薄时月笑着,“看来我应该当做不知道的。” “我才没你这么幼稚,笨蛋月亮。”
86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