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薄时月看向她,“伯父有心脏病,你知道这件事吗?” 南熙愕然地摇摇头,爸妈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她也没有看出来过。 “伯母将诊断书和病例单发了过来,说伯父已经察觉端倪,时常胸闷气短,根本受不了这种刺激……所以伯母哀求我放过你。” 南熙抿唇不语。 薄时月继续道:“她说,如果伯父因此而死,我们会一辈子活在阴影之下,根本不会快乐。说不定过几年伯父就去世了,到时候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现在我们必须分手。” 说完最后一个字,薄时月小小地吸了口气,终于说出来了,虽然隐瞒了一部分,但是……不算骗她吧? 这个理由已经足够让南熙信服了。 短短五分钟,南熙的大脑接收了太多难以置信的讯息,已经麻木了,试图转动一会儿,说:“你可以将这件事告诉我的。” 她们可以地下恋,根本不影响什么。 “伯母说,只要在一起,就有被发现的风险,她不想冒险。” 南熙扯扯嘴角,妈妈什么时候这么爱爸爸了?既然这么爱,干嘛要出轨? 但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南熙扭头看向她,轻声问:“既然如此,十年后你为什么又来招惹我?不怕我爸受不了刺激了?”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这才是她应该做的,既然决定用分手来保全至亲的性命,为什么不做到底呢? 薄时月低下头。 南熙用力揪着床单,拧起一个旋儿。 倏然间,浅色床单晕染成一团深色,水痕宛然,紧接着又是一团,大颗大颗的泪珠砸下来。 她哭了? 南熙惊愕不已,她只见过薄时月情难自禁时的生理性泪水,将她弄哭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所以总是格外卖力。 第一次见她这样哭,南熙有些无措,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知道自己的心脏也开始抽痛。 “你也说了是十年,”她的声音闷在掌心里,“星星,我们的一生没有多少个十年,我不想再错过下一个十年,更不想错过你。” 不相见,只有怀念。 重逢后,只想相拥。 她也想自私一次。 她压抑地哭了很久很久,偶尔泄出几丝呜咽,很快便被压了下去,只余双肩在不断颤动。 南熙觉得脑子里更乱了,指腹夹住纸巾,却始终没有抽出来。 窗外明月依旧,被水洗得更亮,衬得星星黯淡无光。 南熙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将纸巾递到她面前。 “别哭了。”良久没有出声,声线艰涩地像滚过沙砾。 薄时月没有接,亦没有抬头,或许是不想让她看到狼狈的模样。 南熙却不管这些,右手执拗地停在半空中,紧紧攥着纸巾。 薄时月鼻音浓重地开口:“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你准备做什么,我都会配合。” 顿了下,她轻声说:“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没有你的这十年,我过得并不快乐。” 美国的冬季总是格外漫长,风雪像刀子一样往身上落。每到这个时候,她便想,如果有星星就好了,如果她们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可漫漫风雪里,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熬过了十个冬夏终于重逢,她不想再重蹈覆辙,费尽心思地隐瞒一切过往,只为片刻贪欢。 实在被逼无奈,她说了一部分,这一部分已经足够让南熙震惊,可她心中却并不轻松,她担心南熙会离她而去,连这样的关系也无法维持。 捂在脸上的手被轻柔地挪开,干爽的纸巾轻轻拭去眼泪,她在泪眼朦胧里看到南熙的模样,平和、安宁,像包扎花束的时候。 “别哭了,这点事有什么好哭的,”南熙故作轻松,“你看我,就算骤然得知我妈背刺我、我爸患有心脏病,我依然乐观开朗。” 她笑着,眼底却一片悲凉。 薄时月说的对,她确实有些难以承受,心脏被撕成两半,一半被妈妈拉扯,一半被爸爸揉皱。 她自以为了解父母,今天才发现她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们。 “我妈妈真的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吗?”虽然已经知晓了答案,但是她还是想要一个确切的回答。 “……是。” 南熙扯扯嘴角,却没笑出来。 薄时月没和她的父母接触过,事关至亲之人的性命,自然说什么信什么,她却没有这么傻。 爸爸的病或许是真的,但是对妈妈来说只是一个幌子罢了,是她不同意,所以拿爸爸当借口。 怪不得上次和她谈心的时候,她让她们分开;怪不得当初分手时,妈妈毫不意外,有条不紊地安慰她……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可是南熙想不通,妈妈明明也喜欢女人,为什么不让她和女人在一起? 脑子里又乱了起来,她吐出一口浊气,不再去想,大概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去洗把脸吧……最好洗个澡。” 薄时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应了一声,走向卫生间。 水声淅沥,南熙问了自己三个问题。 这十年过得开心吗? 割舍得下薄时月吗? 没有她也会快乐吗? 水声渐停,薄时月从雾气氤氲中走出来,所有的答案在此刻具象化。 南熙望着她,“你说我们已经错过了十年。” 薄时月关门的动作凝滞了一下,握紧门把手,不敢呼吸。 “我也想不留遗憾。” 梦寐以求的毫无隔阂的相处,终于如愿以偿。 薄时月不再去想自己埋下的种种隐患,发出邀请:“过几天,我们一起去一中看看吧?” 南熙扬起笑容,“好啊。” 重温一遍高中时代,当作她们重新开始的起点。
第五十章 猪小姐 【明天有时间去一中吗?】 收到薄时月发来的信息时,南熙的麻辣香锅刚到。 她扬起笑容,先精心拍了一张美食图片发过去,这才回复:【你确定有空?】 明天周五,女强人薄时月应该坐在办公室里指点江山,而不是翘班陪她逛校园。 【我请假,下午顺便陪妹妹参加舞蹈比赛。】 南熙酸溜溜,【我才是顺便的那个吧?】 【我妹妹就是你妹妹,你也一起。】 南熙满意了,笑着吃了一个丸子,无比庆幸那天她选择了既往不咎,没有什么比此刻更重要,她又重新找到了恋爱的感觉。 【你的午饭没什么营养,以后少点这种。】 南熙:【……走开!】 她收回那句找到恋爱的感觉那句话,现在的相处模式明明是高中的时候。 【以后我帮你点外卖。】 南熙马上撤回,笑盈盈地发语音:“谢谢姐姐,姐姐真好。” 【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月亮。】 她们俩年纪差不多,南熙比她大两个月,行为举止却在薄时月面前像个妹妹,所以叫姐姐毫无违和感。 至于月亮这个称呼……南熙指尖轻点,按下发送。 【你还不配。】 薄时月:【为什么?】 【我只这样叫女朋友。】 薄时月直接打来视频电话,开口便说:“可是高中三年,你叫了我三年月亮。” 南熙游刃有余地应对:“我那时候就把你当成我的女朋友了,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为什么不是了?” “你骗了我,我也得有点脾气吧?”南熙扬起下巴,“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 原谅她是一方面,和不和好是另一方面。 她们现在的关系只是比以前亲密一点,非要描述的话,就是小说里那种日久生情的炮.友。 薄时月轻轻颔首,“那么,明天要去吗?” “当然,”南熙还有点小紧张,“第一次见家长要注意什么?我穿什么?我要不要送妹妹一个礼物?” 薄时月:“……” 小说情节发展的太快,已经从炮.友切换成女朋友见家长了。 “送她一束花吧,”薄时月思索了一会儿,“再做几束花送给老师们,钱我来出。” 既然要去学校,拜访老师也是应该的。 南熙马上拒绝:“我们AA。” 虽然喜欢钱,但是面对老师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既然她开了花店,哪有让薄时月付全款的道理。 既然她坚持,薄时月便作罢。 翌日,薄时月去接南熙。 将一束束花放进后备箱,薄时月清点一番,问:“是不是少了一束?” 六位老师加上薄时甜,一共七束花,她却只看到六束。 “没有啊,”南熙淡淡道,“化学老师几年前去世了,肝癌晚期,没治好。” 薄时月陷入沉默。 到她们这个年纪,生离死别开始变得稀松平常,不断有熟悉的人离世,天人永隔。 “我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薄时月抱住她,“这不是一场梦,对不对?” 这几天早上醒来,她都要给南熙发一条微信,确认这不是她的幻想,而是现实。 “当然是真的,你傻了啊,”南熙捏她的脸,“快点出发。” 到达一中的时候,刚好响起铃声,贯穿整个校园,瞬间变得安静。 “是上课铃吧?”南熙看着手机时间猜测,“二十分钟大课间结束那个。” 薄时月点点头,眸中闪过几分怀念。 来的路上她们和班主任打了招呼,登记之后门卫顺利放行,一人抱着两三束花进入一中。 “连门卫都换人了啊。” 走远一些,南熙悄悄说:“我记得以前的门卫大爷一见到你就打招呼,来的路上我还在想大爷会不会一看到你就直接放行了,然后拉着你嘘寒问暖,没机会了。” 薄时月:“……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 走在鹅卵石小道上,屹立数十年的松树苍翠如盖,迎来满面好奇的学生,又送走她们珍贵的青春,珍藏在每一抹绿意上。 南熙感慨道:“几乎每个老师都说过,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光了,只要努力就能考上满意的大学,只要有问题就能得到答案,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喜欢的人……当时我们多不屑,现在就有多遗憾。” “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薄时月安慰她。 “也是,遗憾也是一种圆满吧。” 穿过一片湖,两人去教学楼找班主任兼数学老师袁老师。 “以前我最怕老袁了,”南熙忍不住抖了下,“他高一就教我,分班之后以为能摆脱他,没想到他教了我三年,简直就是噩梦。” 老袁平头,黑瘦,戴一副眼镜,双眼却并不无神,锐利到让人不敢和他对视,而且还喜欢趴在窗户上盯人看,就算没做坏事,扭个头看见他,吓也要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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