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明讽令皇后有些无措,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小五,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抬头指向宇文翡:“我和你皇兄就算再不济,也从没想过杀了你的父皇。你呢?别以为我和你父皇不知道,嘉康的死定与你有关,不然,为何你要在自己的宫里偷设了灵位祭奠?” 宇文流苏瞪大了眼,立刻站起身走向宇文翡,“不是,小姑姑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 这母女俩一来一回的对话,早就超出宇文翡能接受的尺度。一朝被卷入话题中心,宇文翡先是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似的看向宇文流苏:“你?你为何要杀我父王?” “还能为什么?嘉康一直上书要入京为你择婿。她既是喜欢你,” 宇文流苏突然转身,狠推了下皇后,以一种极度压抑后的嗓音对她沉声道:“母后,我再说最后一次,不要逼我。” 皇后单手扣在矮桌上才得以稳住身形,她看向宇文流苏,小五双目赤红,眼里皆是恨意。寻常时候令人喜爱的小脸儿也紧紧绷着,像随时要哭出来似的。 她突然想起她怀小五的时候,没有孕吐,没有难受,顺利的将小五生出来以后,这孩子也没令她多操出一份儿心。 只是此刻,昏暗的室内,小五满身的戾气却如泄洪般向她扑面而来。 她被那巨大的恨意吓得后退了一步,才轻声为自己辩解:“母后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孩子做得不对,当母亲的,就得教导你才是。” “我不用!”宇文流苏愤怒地瞪她,“今日你若不杀了外头那些奴才,天一亮,我定要去父皇那儿告发皇兄。” 皇后抬眼,她似是从没看懂过宇文流苏。好像前十五年看着长大的人突然被人换了芯儿,就像个陌生人那样对她。 “你敢!”皇后终于冷下脸,“别忘了,我才是后宫之主。” 她抬头挺胸走到门前,亲自拉开门,对外头的人道:“永庆公主私德不检,冲撞长辈,即日起,禁足叠琼宫,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可踏出房门半步。安阳郡主宇文翡,”她稍回了回头,得意地看了眼小五,“体察圣意,愿以和亲公主之身份,亲往胡族和亲,以此换大梁安稳百年,” “你胡说!”小五瞪着眼睛冲出来,霎那间对着门外的飞原使了个眼色,才狠狠抓了下皇后的手腕,登时一条血线显现,皇后后退了一步,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看向宇文流苏:“小五别怕,等那狐媚子离开了汴京,你就会好了。” 不管小五再如何哭喊,终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叠琼宫的再如何嚣张跋扈,也抵不住一国之母的威仪。 皇后就那样带着胜利的战果走了,宇文流苏倒在地上崩溃大哭。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她爬到门口,对着门外的人喊道:“我要见父皇!让我见父皇!” 宇文翡自打出生起,从没见过这架势,她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是该愤怒亦或者认命还是悲伤无助? 她一直都是淡淡的,情绪从没有强烈地起伏过。到了今日,面对这样的小五,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哄她。 “喂,你别哭了。”她沙哑着声音,“胡族也没什么不好的,听说,若是当上阿严流的女人,可以在胡族横着走呢。” 宇文流苏终于停下,她抬手擦了下眼底的泪,直视宇文翡道:“你没听到刚才母后说了什么?她说我杀了嘉康王爷。” 宇文翡还是那副懵懵的样子,她“哦”了声,又问:“你为什么杀他?” 宇文流苏被狠狠一噎,甚至想,就这样告诉她真相算了。 “就因为喜欢我,所以杀了我父王?”她又问。 宇文流苏垂下头去不吭声。 “怪不得圣人最喜欢你,小五,”她缓缓起身,亲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宇文流苏:“我不能接受你,因为你杀了我父王。”她还是那副淡淡的语气,又用指腹轻轻蹭掉了小五眼底的泪,“但若是我去和亲,能换来大梁百姓的生活安稳,我愿意去。” 宇文流苏诧异地看向她:“你疯了吗?那阿严流若是喜欢你也就罢了,若是不喜欢你,你就是大梁朝送去缓兵之计的替死羊,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但我愿意试一试。”宇文翡坐在床榻边沿,垂着头又似不在意般地问她:“你这儿,设了我父王的灵位?我想拜拜他,行吗?” 还是如此卑微的语气。 她本该崩溃地质问自己为何杀了她父王的,她更该抓着自己的衣领埋怨她令她要远去胡族。 但她都没有,她还是那样淡淡的,稳定的,像什么都不在意似的。 宇文流苏还想硬撑,只是抬眼就看到那真诚的眼,立刻卷起手来投降。 “跟我来吧。” 她撑起身,从卧房走到书房,书柜中间那一层挖了一个小洞,被一个木板盖住,木板外放着一本宫廷画册。 小五拨开那画册,打开夹层,里面的香还燃着,看着似是常常过来忏悔。 她让开身位,看向宇文翡:“小姑姑,若我能带你走,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汴京?” 宇文翡像听不见似的,只眼都不眨的拔了那柱快燃到底的旧香,亲手为他父王上了一炷新香。 香气静心。 宇文翡虔诚地对着那灵位拜了一拜,才转身斩钉截铁地对宇文流苏道:“我不愿意。” —— “曰士农,曰工商。此四民,国之良。” 背《三字经》的声音,还稳定的输出着。 宋伯元指尖一顶,景黛立刻伏在她身上。 她浅浅的呼吸打在宋伯元的耳廓,有些潮湿还有些燥热。 三字一顿的口,令景黛像抓不住跟的浮萍。 她想令人即刻住口滚出去,却受不住宋伯元一次一次的坏心眼儿。 景黛绷紧的神经发觉她根本就张不开嘴。 那是她人生中最伟大的一次体验,她终于觉得自己还像个人类。 有知觉,有回应。 不想哭也不难过,眼泪却一直挂在脸上。 “阿元,我有些喘不过气了。” 宋伯元抬起脸,轻柔地吻掉景黛脸上的眼泪后,才轻声问她:“是不是吃醋了?” 景黛摇摇头,手扒着宋伯元的肩膀,低下头狠狠咬了下她的鼻尖。 “我,我说,我快喘不过气了。” 宋伯元没停,她还是问:“你说,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周公,作周礼。著六官,存治体。大小戴,” “嗯~” 有些奇怪,那人抬了抬眼,看向帷幔下的人影。 “继续。”有些飘但却是殿下声音。 他又垂下头继续背道:“注礼记。述圣言,礼乐备。曰国风,曰雅颂…” “《三字经》才背到一半儿,姐姐就喘不过气了?”宋伯元带着笑音问她,空着的那只手重新揽住景黛的腰肢,摆了摆位置。 “是,”景黛终于扬起头,她喘着粗气看向身..下的宋伯元,“我是吃醋了。” “你怎么了?”宋伯元支起自己的上身靠在床头,眼神灼热地看向景黛:“姐姐再说一遍。” “我说,我是吃醋了。她不是小叶,我没办法将她看成妹妹。”景黛一股脑地说了,才亮声打断外头的背诵声,“辛苦了,回去通知张先生,要他时刻准备着,扶立八王。” 外头的应了声后退去。 宋伯元看向自己面前软了骨头,眉眼含春的景黛,“你做这事的时候都能想阴谋诡计?” 景黛不理她,她喘匀了气后,趴下..身,看着宋伯元的眼睛沉声问她:“这么熟练,可是经验丰厚?不若令我听听,官人是从哪位野娇娘身上练出的神技?” 宋伯元狠呛了一下,景黛还没怎么样,她倒红了脸,像刚被人玩弄过似的,细声道:“你别胡说!我那是,我那是天赋异禀。” 景黛浅浅笑了下,将自己额上的汗尽数抹在了宋伯元的衣裳上,她拍拍宋伯元的脸,问她:“你说,我是把雪儿弄进三王府还是弄进东宫去呢?” 宋伯元偏了下头,她不悦地对她道:“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儿,也犯得着你为她下那么大一盘棋。”她抬起手,将景黛揽到自己怀里,“明日,就把她送回永州去,省得平白碍你的眼。” “哦,看来,你是为她选了宇文武盛。”景黛冰凉的手指轻轻划过宋伯元的胸口,“行,都听官人的。” 宋伯元紧抿了下嘴,说的好听,什么就听她的了。
第48章 月黑风高,适合杀人越货。 从宫里偷溜出来的飞原,先是脱去那层黄门儿衣裳,随后才往镇国公府而去。 永庆到了如今这般田地,应已是弃子。 他也分不清自己该是庆幸自己能从此远离深宫,常伴殿下身侧,还是该替永庆惋惜,信了不该信的人。 入了镇国公府,顺利见到殿下。 他把宫里宇文流苏与皇后刚刚发生的事如实说了,又仰头看向景黛:“永庆殿下要奴去圣人那儿告发东宫欲反的消息。” 座上之人没精打采的,听说小五做了这种决定后,长叹息了一声。 “你既背叛了永庆,肯定是回不去宫里了,就安心留在我身边吧。”嗓音有些哑,像初醒或者用久了声带。 “那,永庆殿下怎么办?”飞原着急地抬头看向景黛。 景黛见他这反应,立刻来了兴趣。 她起身,眯眼看向飞原那煞白如死人的脸,“你这是,开始怜惜永庆了?” 飞原顿了顿,才摇头。 “奴只是觉得,愧对永庆殿下的信任罢了。” 景黛笑了笑,又看向飞原:“你既如此愧对小五,不如我给你个机会,救救她怎么样?” “殿下请讲。”飞原一听说宇文流苏还有救,立刻对她快速磕了个头,“若不影响殿下大计,飞原甘愿冒险,救出永庆殿下。” “嗯。”景黛喉间发出一声无意义的音调。沉默,每一个呼吸之间,他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来自景黛的威压。 飞原立刻扑倒在地,匍匐着去抓了景黛的脚踝,“奴婢该死,竟忘了忠臣不事二主的道理,殿下要打要罚,奴婢绝无二话,只是希望殿下能留奴婢一条命,见到殿下推翻宇文皇族为镇戊太子复仇之日,奴婢必自刎于室。” 作为上位者,自然不能尽数听信下属所言。景黛偏头看了看他,“你为皇兄做事的时候,可见过我?” 飞原抬眼,不解地朝她点点头,“自然是见过的,不然奴也不能只凭殿下的只言片语就信了殿下曾是黛阳殿下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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