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伯元觉得冷风飕飕地从自己脑瓜顶掠过,她又朝景黛那儿挪了挪,“这什么烂规矩?都是当了王的为了自己的统治稳固而特意放出的假消息吧?” “听说胡族最后一任匹丘氏的王,匹丘·力象就是像你这么想,亲手放掉了他的亲生弟弟与妹妹,这才遭了灭顶之灾。阿严氏原是匹秋氏世世代代的忠仆,这届阿严氏的家主叫阿严流,他亲手杀了匹丘·力象,成为了胡族新王。也就是这位阿严流,要撕碎宇文广的二十年休战协议,打算进犯大梁。”景黛把她知道的,尽数都说给了宋伯元。 宋伯元却眼神一亮,“他那个弟弟妹妹呢?” 景黛嗔她一眼,“听说饿死了。” 马车轻轻地晃着,景府到皇宫还要走上半个时辰,景黛似是有些乏了,又或者只是不想听宋伯元追问下去,她重心后仰,慢慢靠在身后的软垫合上了眼。 宋伯元自顾自的琢磨了一番后,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按景黛的性格,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她也定是要努力去寻的。但看她那样子,却更像是怕别人问起匹秋氏的事。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是在暗暗保护匹秋氏的那对儿兄妹。 只是景黛已合了眼,她不想惹人不痛快,也就没讨嫌地追问。 马车路过一段儿土路,路面不平,坑坑洼洼地垫起马车的车轮,景黛不悦地挪了挪自己的头。 宋伯元见状,立刻蹭过去。她坐在景黛身边,将景黛的头轻轻掰到自己的肩膀处。 景黛没睁眼,顺着靠到宋伯元的肩头后,闭着眼问她:“你想好一会儿去哪了吗?” 宋伯元摇摇头,又反应过来景黛看不见,立刻出声道:“还没想好。”她顿了顿,又问:“二姐姐若是真的生了那孩子,姐姐会杀了ta吗?不管怎么说,那孩子都该姓宇文。” 景黛闭着眼听宋伯元这样问,顿觉好笑。她从宋伯元肩膀处抬了头,强迫自己抬眼看向她:“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宋伯元摇摇头,“我要是知道姐姐的心就好了。” 景黛对此没辩解,只对宋伯元道:“姐姐知道你的心就行了。” 入了皇宫,有小黄门过来引路。 她们两个都垂着头,一路无言的跟上。 很久没见宇文广,宋伯元狠不得当场揍他一顿。 只是碍于他身后站了几个殿前佩刀高手,还是老老实实恭顺地跪下去谢恩。 宇文广此时面对宋伯元,心情就很复杂。 他一方面怕她,一方面又觉得有愧于她。随她前来的新妇,病病殃殃的,看着也不像是个能长寿的。 偏巧昨个夜里,太医传来宋佰枝怀了龙子的消息,令他实在不知对宋伯元该作何反应,只能一挥手,把人往皇后那儿引。 从御书房出来,往坤宁宫去的途中,景黛叫住前头的小黄门,“胜子,带国舅爷去换衣服吧。” 宋伯元震惊地看向景黛:“你连宫里都有人使唤啊?” 景黛不看她,只笔直地往坤宁宫去。 宋伯元被那个叫做胜子的黄门带到了一处荒凉的偏殿,胜子给她扔了套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黄门衣裳,尖着嗓音对她道:“国舅爷快着些,奴婢在门外恭候。” 她快速换了衣裳,手里提着自己的衣裳探出头问胜子:“这个放哪儿?” 胜子看白痴似的看她一眼,从她手里接过那衣裳,迈步进了门,将它们大剌剌地放到了床榻上。 又恭顺地垂着头问她:“国舅爷去哪儿?奴婢这就带您走一趟。” 宋伯元想了想,最后只能无奈道:“东宫。” 东宫刚因前一夜的事,被禁足。这时候见到宋伯元犹如鱼见了水,饿狼见了兔子。 “阿元,快过来。”宇文昌兴奋道,“舅舅今早刚给我送了信,”他四下里看看,挥散了殿里的众下人后低声对她道:“舅舅偷偷在京郊外的小燕山囤了几百的兵力,胡族一旦犯我边境,父皇必把禁军调遣出去支援前线。到那时,只剩金吾卫守皇城,舅舅的人在外头,城内只有你的人,咱们迅速里应外合,架空了父皇,你觉得怎么样?” 宋伯元一脸懵,她还没劝太子大逆不道呢,倒是太子先反过来劝她。胡族进犯,作为储君的东宫不忧虑百姓该如何度日,却在琢磨怎么逼自己父皇退位。 她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又对宇文昌道:“我只有一个条件,殿下上位之时,我需带我二姐姐离开皇宫。是死是病,不管殿下怎么宣称都行,殿下可答应?” 宇文昌拍拍她的手,“自然,自然,昨日夜里,你是没看到我父皇发疯的样子,庄贵妃都快被他打没了半条命,贵妃娘娘那姣好的背最后血肉模糊的,甚是吓人。”可能是宇文昌怕宋伯元反悔,他竭力在向她诉说着宇文广的劣行。 坤宁宫内,皇后亲自走下高台,手抓了景黛的手和煦道:“兄长早些时候给本宫捎了信,说先生如当世诸葛,要本宫珍之重之。今日一见先生之姿,果然不同反响。” 景黛浅浅地笑了下,未搭这茬。 皇后见她这幅超脱的性子,立刻遣散了众人,着急地凑过去问道:“依先生之见,我儿这次,可真的能黄袍加身?” 景黛对她小幅度地点点头,“娘娘勿忧,天下迟早是东宫殿下的,早些晚些,都是顺应天意。” 皇后听了这话依然忧容满面的。 景黛又说:“昨日夜里的事,娘娘听说了吧?若不是庄贵妃娘娘遭了这趟极刑,我和我家官人也不必这么急的。” 皇后抬头看向她:“先生对胡族进犯之事有几分把握?” 一国之母,却对外邦来犯一脸期待。景黛立刻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轻飘飘地对她道:“皇后若继续这样瞻前顾后,我想,我和我家官人也该回家细细思量了。” 思量的是要不要起兵造反,还是换个主子,没人知道她的意思。 皇后立刻对她堆笑道:“就按先生的意思办。” 郑义被贬,东宫朝堂上将再无忠心拥趸。郑义还未陷其中之时,是东宫党唯一看得清宇文广对宇文昌看重的人。只是他一朝落了难,也跟着一叶障目,抓了救命稻草就再不敢放了。 景黛太过自信,以至于觉得这些勾心斗角都有些没意思。 她不想再戴上面具与人演戏,所以起了身,丝毫不带留恋地离开了坤宁宫。 她出门后,右转,去了宋伯元换衣裳的偏殿。 等了一会儿,宋伯元才终于鬼鬼祟祟地进了殿门。 景黛见她穿上那身小黄门的衣裳煞是可爱,有心逗她。 “咳咳。” 宋伯元原以为殿内无人,突然听到身前有人咳嗽,立刻想都不想跪下身,将自己的头死死垂下。 “奴婢该死,不知贵人在此,冲撞了贵人,请贵人责罚。” 王姑站在景黛身后,看她这样子,偷偷笑了一下。 景黛也笑,回过头朝王姑轻轻“嘘”了声。 她走到宋伯元身边,绕着她走了两圈后,夹着嗓子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看着如此眼生呢?” 宋伯元又把脑袋往自己胸前挤了挤,她跪伏在地砖上,紧着求饶:“请贵人饶了奴婢这次吧,奴婢一时糊涂,走错了路,这就离开。” 刚垂着头起了一半儿的身子,景黛突然厉声喝住她:“站住!” 宋伯元登时僵在原地,起来也不是,跪下也不是。 “这位小公公,看着生的倒是漂亮,不若,”景黛坏心眼儿的顿了顿。 宋伯元立刻扬起手晃了晃,“贵人,请贵人自重,奴婢,奴婢已与宫女姐姐结了对食,可不敢肖想贵人。” 景黛抬手捂了捂唇,继续问道:“是哪个宫女?本宫杀了不就是了。看小公公这细皮嫩肉的,本宫就耐不住心里的燥热。” 宋伯元偷偷咽了咽口水,心想,怎么这宫里的女人如此欲求不满,见到眉清目秀的小公公竟然也能生情。更可恨的是还像景黛似的,见了人就要杀。 她摇头,对对面道:“我对姐姐一片痴心,贵人若逼急了奴婢,奴婢可是要已死铭情的。” “哦?”对面之人缓缓走到她面前,手隔着衣料抚上了宋伯元的肩膀,“可惜了,如此好看的皮囊,那就,一并杀了吧。” 宋伯元着急,她狠狠甩了身上的手,愤怒地抬起头,看到眼前是景黛时,瞬间愣在原地,“你,你玩儿我?” 景黛显然还沉浸在戏里,她双手搭在宋伯元的后颈,腻着嗓子问她:“是哪个宫里不要脸的勾引我的官人?” 宋伯元瞪她一眼,拦腰把她抱起,扔在了那破殿唯一的一张床榻上,床上有她自己的衣裳,正好隔开灰尘。
第45章 有光从窗外直射进来,连空气中的灰尘都清晰可见。 宋伯元看向景黛,她坐在自己来时穿的淡紫色圆领袍上,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小团,眉间轻皱着抬手挥了挥空中漂浮着的尘埃。 宋伯元跪下身,凑过去问她:“奴婢倒是没见过这位贵人呢,敢问贵人是哪个宫里的?” 景黛眼皮一挑,睁着眼睛说瞎话,“叠琼宫。” 宋伯元轻嗤一声,“叠琼宫是小五的,”她说完后,眼神一眯,“说到这个,黛阳从前就是叠琼宫的吧。那这样一说,叠琼宫本就该是你的呀。” 景黛对她撇撇嘴,“怎么?想当驸马尝尝鲜?” 宋伯元摇摇头,又低声问她:“你想不想回叠琼宫看看?我带你去?” 景黛怀疑地看向她,小黄门生得溜光水滑,眼神里都是得意的少年气,就算穿着那套奴才衣裳,也丝毫盖不过她本身自带的矜贵气质。 “让我当你那对食姐姐?”景黛笑了笑,才摇头道:“不要。” 宋伯元缓缓挪到门口,偷看了眼门外的王姑后,转头对景黛双手合十道:“就这一次,不带王姑,走嘛~” 床榻上的人跪起身,脚搭在床边轻晃了晃。 有戏。 宋伯元耗子似的一溜烟儿地凑过去,“姐姐,姐姐,求求你了。” 景黛偏了偏头,将手轻搭在了宋伯元的肩上,“我可不换宫女的衣裳。” “得嘞。”宋伯元一低头,笑意掩都掩不住。她走到那窗框前,一手一边,一个寸劲儿就把那老旧得忘了涂新漆的窗框卸掉了。 仗着身高腿长,她坐在空着的泥台上,对景黛招招手,“过来。” 景黛将信将疑地走过去,对着那四方的空地方犯难:“你想让我钻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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