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黛轻嗤一声,两指相交,捏紧了那快要散架的糕点。 她问宋伯元:“你见你表妹,也想亲她吗?” 宋伯元的头摇得拨浪鼓般,“哪有的事,那不是混蛋吗?” 景黛这才咬了一小口那糕点,评价了句:“一般。” 宋伯元从景黛身后蹲起身,双臂搭在景黛胸前,头凑过去问她:“那你喜欢吃什么样的?” “都一般。”景黛说,又抬起手臂将被自己咬了一口的小糕点举到宋伯元面前,宋伯元忙伸了头吃掉。 她咂嚒了几下嘴,“挺好吃的啊。” 景黛突然回过头,双臂打开,紧紧搂住宋伯元的脖子。 “你要是真做了混蛋,我就将你和那江南雪剁成肉泥,合起来做成肉包子,扔给野狗吃。”她咬牙切齿在她耳边道。 宋伯元显然无福消受这种温情,她指尖发麻,脸颊发热。 “我刚和她说完,” “说什么?” “我说她嫂嫂,也就是你,不善妒不小心眼儿。” “……”
第40章 快要走出小库房时,宋伯元又回头检查了遍景黛身上的衣裳。 她上手这扯扯,那弄弄,才终于满意地走出门去。 王姑跪坐在张焦身旁的空桌边,正抿着嘴磨墨。 宋伯元先走出来,王姑立刻停了手,张焦也顿了下笔,抬起头望过去。 她的唇上有一块儿明显的暗红色。 景黛走在宋伯元身后,她随着两人的目光看过去,眯起眼从身上掏了块帕子塞到宋伯元怀里,“嘴唇破了,擦擦。” 宋伯元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匆匆看了眼他们,立刻弯了腰小跑着走出去。 小黑在她身后追了几步,愣是没追上。 宋伯元手里握了那帕子,低头看了眼,是绣着两只小鲤鱼的淡青色手帕,没舍得用,把它揣进了怀里。 她就顶着那让人误会的痂,匆匆跑去了金吾卫。 照例是肖赋按字号点名,轮到宋伯元时,他漏过去点了下一个人。 直到所有人撤走后,宋伯元跑到肖赋面前:“你没点我的名。” “是吗?”肖赋装模作样地瞟了眼手里的点名册子,才撇了撇嘴,“我故意的。” 宋伯元:? “为什么?” “你有脸问我为什么?”肖赋收了手里的册子,手指朝下指了指:“我问你,贾磐呢?” “不知道。” 肖赋白她一眼,用手里的册子把她推到一边,“滚蛋。” 宋伯元却不动,她死盯着肖赋:“你这话没意思,既然不想说,不如咱们两个打一架?” 肖赋抬眉,眼皮一掀,笑了。 他指指宋伯元又指指自己:“咱们两个?” “嗯。”宋伯元挺了挺,学景黛那样端着。 “你不怕被我打死?”肖赋随手扔了那册子,两手相交转了转手腕看向她。 “不怕,怕的是你不用尽全力呢。”宋伯元说,她小跑着走到金吾卫空旷的校练场边,拿起鼓架子上的鼓槌,甩了个漂亮的花儿,又抿起唇“咚咚”地打了几声,“我要挑战肖左将!直到我打赢他为止,日日不停。” 金吾卫里的挑战不同于外面的,赤手空拳一对一,直到有人求饶,否则不死不休。 肖赋走到校武场的比武台上,手背在身后看宋伯元上上下下的乱窜。 金吾卫没什么要紧事的甲字门与乙字门竞相往这边涌来。 “你真不怕死?” “怕。” “……” 虽是可以随时喊停,但问题也在这儿,人不知道自己的极限,总以为再扛一扛,再扛一扛,就能翻盘。但大部分都是扛到自己整个人承受不住,最后死在比武台上。 肖赋有些怵,宋伯元是殿下名义上的夫君。说白了,他下手轻了,觉得自己对不起好哥们张焦,下手重了,又没办法在殿下那儿交代。 烈日艳阳,肖赋的汗渗透抹额,顺着侧脸往下滴。 他甩了甩手,看向宋伯元。 她倒像个没事人似的,正站在比武台一侧做拉伸动作。 孙星像个闻到腥味儿的猫,甫一听说这事,立刻拉了祁卜跳去台上看热闹。 肖赋将手里的汗抹在自己的衣裳上,给孙星使了个眼色,孙星立刻兴奋地用自己手里的剑把敲了下身边绑着黑布的铜锣。 “呛”的一声。 肖赋没动,等着宋伯元送上门来。 宋伯元下盘稳,这事肖赋老早就知道。他紧盯着宋伯元的走位,右手腕不自觉地在转动。 宋伯元眼睛一眯,五指握成拳就往肖赋那儿冲。 “咚。” 她还保持着冲过去的姿势,肖赋拉了她的手腕,顺着她冲过来的方向一甩,宋伯元就一下子趴在台子上。 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她呲牙咧嘴地爬起来,立刻朝肖赋摆了摆手:“今日到此为止,明日我再来。” 肖赋蹙眉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她葫芦里打的什么算盘。 孙星偷笑着撞了撞祁卜的肩膀,“咱们这小公子,还是个不服输的。大梁能打赢肖左将的人,一个手都数不出来吧。” 祁卜瞪他一眼,立刻冲过去拍拍她的衣裳。 肖赋很快就消失在比武台,人群也跟着散尽。金吾卫的人都习惯了肖赋赢,只是如此悬殊的实力,令他们并没有什么想讨论的。 金吾卫屋顶上一排吻兽边蹲这个人,她缓缓站起身,还是没人察觉出她的气息。 她站在瓦片上,模仿方才肖赋对付宋伯元的招式。一招尽,她利落地收了手。 宋伯元抬起头看了看,顶上那人立刻蹬瓦走了。 她丧眉搭眼地将手臂搭在祁卜的背上,“谢了。” 祁卜抬起脸,对她幽幽道:“二十年,公子也许能达到肖左将此刻的水平。” 宋伯元摇摇头,“两年,” “什么?” 她对祁卜挤出一丝笑意,“没什么。” 她走不动路,祁卜扶她直接坐在坚硬冰冷的比武台上。 孙星靠过来,蹲在她身边,和她闲聊:“公子别气馁,肖左将刚到金吾卫的时候,师兄们都不服,肖左将就摆了擂台,日日夜夜不休,整整打了七七四十九日,整个金吾卫才认可了肖左将。” “肖赋?”宋伯元抬眉,她还以为景黛安插他入金吾卫很顺利呢。 “是,自打肖左将入了金吾卫后,贾磐前辈就开始偷偷往外边的军队里输送咱们的人。”祁卜说。 “怎么?他是觉得我有朝一日能用上军队的人?”宋伯元自嘲。 “不知道。”祁卜摇头,“不过好在,公子救出了贾磐前辈。” 宋伯元眯起眼,想到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点。 若整件事,都是景黛策划的呢?她要贾磐消失在宇文广眼皮底下,才让她那么顺利。不然贾磐在地底下被囚了那么久,为什么没人发现。 她抖了抖臂上的鸡皮疙瘩,稍微往祁卜那儿靠了靠。 “那你们说,宇文广若是知道贾磐前辈的事,他会怎么做?” 孙星快速眨了眨眼,“杀了吧。”他又偏头碰碰祁卜的肩膀,“你觉得呢?” 祁卜摇摇头,“若我是宇文广,我定会留贾磐作引,牵扯出所有宋家军。我猜贾磐前辈在地下活了这么久,该是没撬开嘴。其实我们要不是在金吾卫里碰上公子,我们也不会私下联系各位前辈的。” 宋伯元垂着头想了想,又问了一句:“贾磐被救,接下来宇文广会怎么做?” “找个由头,给宋家人定罪。最好是那种,无法翻盘的大罪。”祁卜随手捡起一小石头,在地上坑坑洼洼画了两个圈儿。 一个圈儿点了点,“这是金吾卫,”又在稍大的另一圈儿点了点:“这是皇宫。” “宇文广从前只是怀疑宋家人,贾磐被救,不就是实证了吗?这世上谁有机会还愿意铤而走险的去金吾卫地牢里救人?还不就是刚入金吾卫的公子?”他顿了顿,又在大圈儿那点了点,“直接动公子,好像是没什么说服力,公子是他师父的唯一嫡孙,他若是无缘无故给公子定罪,定会在史书里落得个残暴昏君的名声。他本就来位不正,若没有宋鼎将军唯一亲传弟子的身份,那年谁问鼎皇宫还未可知。所以最好的切入点,就是宫里的庄贵妃,贵妃娘娘一旦惹上事端,公子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只要公子动了,宇文广就有说头了。” 宋伯元咬了咬牙,对祁卜道:“这里头假如我再给你加一个人呢?比如说,我说的是假如,有个前朝公主,她没死,为了给父兄报仇,回到汴京。她一手策划了营救贾磐的事,你猜她是什么心理?” 孙星听完她这话,完全蒙圈了,也跟着看向祁卜。 祁卜垂眉想了想。 “三皇子已被贬,若是那位前朝公主参与了,那下一步就是东宫。东宫太子,我想想,”他紧紧皱起眉头,手里的石子在稍大的圈那儿砸了砸,“借公子之手,救出贾磐,对她自己没什么必要,杀了就得了。来这么一大圈只可能是一种原因,”他扔了手里的石子,“离间东宫。” 宋伯元中指挡在额头处,偏头看向他:“我已向东宫示好,宇文广会怀疑东宫想要借我的地位,调遣宋家军?” “正是。” 宋伯元轻“嘶”一声,又伸出手指了指肖赋,“若肖左将是她的人呢?肖赋看守不利,他会被定罪的呀。” 祁卜蹙眉,看向宋伯元:“那这事就坏了,她是想把公子您光明正大地推出去。”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坏处是公子由暗转明,一步错万人血。好处也有,镇国公府以后就再不是没用的国公府,而是名将之门。” “对她有什么好处?”宋伯元眯起眼问。 “她可以一直躲在公子背后,等汴京的水再浑一点,立刻跳出来,从里到外整个推翻宇文广的朝廷。” 宋伯元嘴唇发干,立刻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她手指抠在石台的边缘,又说:“金吾卫曾经有种毒,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竹筒土烟,毒性很烈,孩童被毒,会一直伴随着她长大,使她一辈子都惧冷体弱手指冰凉。” “有,”孙星蹲下身,从自己怀里掏了个暗绿色竹筒塞给宋伯元,“就这个,失骨散。” “有解药吗?” “有。”他点点头,“但很麻烦,北境雪山水打底,南湖万年鳖首作引,琉球碧萝草,高丽冒肩花,与胡族匹秋氏的血一起打碎,熬上六六三十六天,剩的那点黑糊糊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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